白楚无奈地喝了一口酒,这就都是粮食酿的,苏苏是怎么喝醉的?喝惯了现在高浓度提纯的白酒,白楚觉得,她也能连喝十八碗。
她听着曲儿,觉得唱腔虽好,但词太单调,“江南好,何不忆江南?”小学课本的词,美则美矣,不太有新意。
“别唱了,别唱了,唱来唱去都是那几首,没什么趣味儿。”
“老爷想听什么曲子?”花娘们抱着琵琶,亦或是琴怯生生问道。
“唱点元曲,再不成艳曲也好。”
“什么艳曲?”花娘们面面相对。
“《西厢记》你们不知吗?”
“不知啊。”
白楚一时兴起,大手一挥,拿纸笔来,“纱橱月上,并香肩相勾入房,顾不得鬓乱钗横。。。。。。鸳鸯枕上少癫狂。。。。。。鸳鸯解,整巽裳,开门观月上东墙。”
第二日苏子玉醒来时,白楚早已经走了,只剩了一张纸在桌上。
那字迹潦草得像是捉了一只鸡,在爪上蘸了墨,然后鸡在纸上留下的脚印。
他读了遍那诗,嘴边勾起一抹笑来,“这个杀手,很有意思啊。”
白楚回了公子府,已经是第二天近午时了,摘星楼临近城郊,公子府在城中,中间很有一段距离。
回了碧纱橱,似云竟然才醒,她自从被楚倨良差遣到白楚身边,日子过得很安逸啊,肉眼可见地胖了一圈,“姑娘,你昨夜去哪里了?公子来找过你,你都不在。”似云揉着惺忪的睡眼问道。
“随意去外面逛了逛。”白楚淡淡地答了一句,便进了内室,梳洗一番,把头发绞干,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
其实白楚发现,原身好生打扮一下,还是挺漂亮的,不是那种一见就惊心动魄的美,但至少也是眉清目秀。她难得地给自己换了一身绿色收袖长衫,鬓边插了一枝花钿细钗,倒也合宜。
想着昨天收了银子,得给楚倨良送去,披了件大麾,便直往楚倨良住的流云阁处去。
出了门才发现才晴了两日,竟又开始飞起了小雪,白楚忘了打伞,她倒也不在意。
从碧纱橱到楚倨良的暖阁得经过一座观赏湖,不曾想,白楚就见到了湖面廊桥上,看到了撑着伞的楚倨良。
他转过身看向白楚,廊桥细雪,伞下的人仿佛静立于红尘之外,那干净、淡漠的脸,给人几分梦幻般的不真实感。远远地唤她一声,“楚楚。”
白楚浑身一个激灵,难怪原身为了他刀山火海,地狱幽冥都敢闯,实在太妖孽了。
“你昨日去了哪里?”楚倨良见白楚由远及近而来,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其实白楚的容貌一直都很出挑,只是那样颜色,掩埋在了简陋的装束之中,如今略略一打扮,也是杏眼弯眉,灵动清秀的模样。
“昨日?”我昨日收账去了啊,白楚取了三万两银票给楚倨良。
“只是这样吗?”楚倨良问道,他昨天在碧纱橱和流云阁往返几次,第一次去的时候,似云和怜春正靠在一起打瞌睡,她们说,白楚下午出去了都没有回来。楚倨良没说什么,只叫她们给白楚留着灯。
再往后去,几次他都没进屋,只有那昏黄的灯从屋子透了出来。
“只有这样啊,只是在烟雨楼耽搁了一会儿,回来得晚些,那时候你肯定睡了。”白楚的谎话张口就来。
“那样就好。”楚倨良没有拆穿,向她靠近了几步,玄鹤伞遮过她的头顶,替她挡了风雪。
他离得太近了,白楚一颗心“碰碰”地跳,闻道他身上的男子气息,竟然觉得呼吸都停止了,该死,果然对这类型的男人没有抵抗力。
楚倨良一手撑着伞,身子微微下倾,细长的手指划过她的面颊,白楚的脸猛地涨得通红,竟也忘了躲,他这样不会是要亲我吧?她心中默道。
凉薄的指尖却一路划至她的耳边,勾起一缕碎发,至她的耳后。
竟然只是撩头发,白楚觉得自己胸口都要炸了,赶紧往后躲了两步。
“多。。。多谢公子。”脸好烫啊。
“无事,以后早点回来,至少,不要让我担心。”楚倨良道。
白楚觉得这个男人是来搞笑的,她是他的暗卫,从来都是夜间行动,以前怎么不见他担心,现在倒还假意惺惺的了,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公子,白楚有一事相求。”她调整了呼吸,平静地说道。
“你我之间,何需这样见外?”
要的,要的,珍爱生病,远离渣男,“属下想搬出去住,公子可否另赐一间府宅?”
这开口要得有点大了,但是白楚没办法啊,要摆脱楚倨良,这是第一步啊。
“为什么?”楚倨良问她。
“因为。。。公子您要成亲了,何况表小姐她好像对我有点意见,我觉得留在府里也不合适。白楚为您卖命了半辈子,这就当是。。。当是给她的奖励吧。”她心里打鼓,还是厚着脸皮说了出来。
楚倨良忽然浅浅一笑,云淡风轻,“楚楚真的和从前不一样了,从前的你,从前不会向我提要求的。”
听到这句话,白楚心中眼泪横流,我以前是有多傻啊。
此时珥玉也正往公子府来,她一天恨不能往这里跑三趟,却正好看到廊桥上说话的白楚和楚倨良两人,还共撑一伞,模样如此亲昵。
当下气往脑门上冲,提起裙摆,便往廊桥上跑。
她身后帮着打伞的小丫鬟都跟不上了,只在身后喊,“小姐,你慢些,当心地滑。”
白楚和楚倨良这才发现有人来了,珥玉气势汹汹,声音从远处而来,娇滴滴地喊,“表哥,你知道我要来,定是在这里等我吧。”
从前的白楚见了珥玉,能躲就躲,现在白楚现在觉得,攻击才是最好的防御。
“表小姐。”她恭敬地喊一声,屈膝行礼。
珥玉脖子一扬,一手挽着楚倨良,像屎壳郎护着它的屎一样,一边居高临下地瞪着白楚,“真是下贱的坯子,阴魂不散地缠着表哥不放,你看看你那个样子,还想学着别人狐媚子勾搭人?”
不知检点的是你表哥好么?以为谁稀罕似的,“是是。”白楚一味应承,“方才我已经跟公子说了,往后就分府出去住。”
“当真么?”珥玉看了一眼楚倨良。
楚倨良也不知为何,心头一阵烦躁,连对珥玉的伪装也装不出来,只不咸不淡答一句,“不正合了你意吗?”
渣男就是这样,虽然两头吊着,但是他有的是办法转化矛盾,把自己的错推到女人身上。其实珥玉也是个可怜人,喜欢上楚倨良这样的男人,但这并不代表白楚会原谅她从前做的那些事情。
终于把这个扫把星赶出了府,珥玉觉得心里轻松了好大一口气,“还有,你也都十八了,还没嫁人,说出去叫别人笑掉了大牙,本小姐善心大发,给你寻摸了个婆家。我娘那边的远方表亲,姓张,家里做丝绸生意的,你要是嫁过去,享不完的荣华富贵。我把你的大致情况给他说了,他也点头,只是家里没娶妻之前不能纳妾,你先去他们家做个通房,等他娶了正妻,再慢慢帮你抬位分。”
这上京城中,别的不缺,做大买卖的富绅豪客多的是,姓张的也有,但是白楚想,该不会就是这么好巧不巧吧?
“这位张公子,是不是前段时间未婚妻刚跟他退过婚?”白楚强忍住抽动的脸皮问道。
“你怎么知道?”珥玉有些意外,又说道,“那是那个女人傻,眼前的富贵都不要,非嫁给穷酸秀才,你可千万别犯傻啊。”
这世上的事就是这么巧合,这张公子可不就是昨天三千两银子差点买了那羽族少女初夜的人么?
让白楚嫁给他?做通房?白楚想起来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若是从前的白楚会怎么做,会说,我只跟随公子,一辈子不嫁人。
这话听得楚倨良放心大胆地利用,珥玉更视她为眼中钉。
此时却见白楚淡然一笑,“多谢表小姐帮白楚寻良人,白楚愿意嫁。”
她这话一说完,不止楚倨良,连珥玉都惊呆了。不过一想也是,她一个托生在别人府上的贱丫头,能遇见什么好的呢?爹娘都死完了谁会为她考虑?虽然在公子府好吃好喝,但那也都是寄人篱下。
转而忍不住鄙夷,果真是骨头里的下贱,为了点儿银两,竟然连给别人当通房这种事都愿意。
“好,那你好好准备准备,三天后,我叫他来接你,往后就等着过好日子吧。”珥玉心意得逞,心里盘算着,只要白楚嫁过去,她该怎么唆使这张亦折磨她呢?
“她哪里也不嫁。”珥玉的笑容却被楚倨良一句话堵住了。
“什。。。什么?为什么?表哥,你舍不得吗?我就知道,你舍不得她。”珥玉脸上五花八门,怎样的无理取闹。
白楚想这样的人,楚倨良都能忍她这么长时间,的确心计深不可测。
“没有为什么,我公子府的人,我自会知道处理。”
“你。。。”珥玉气结了,指着白楚,“是你,你这个贱人,你使了什么下贱招数?你想在公子府留一辈子吗?你做梦。”扬手就要一掌往白楚脸上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