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白楚拿了剪子“咔嚓咔嚓”几刀便将那衣服成几个碎段,包括中衣也是,尤其袖口子上,好几个缺口。
“姑娘,姑娘你这是干什么呀?这么好的料子,真是可惜了。”似云抱着那衣服,很是惋惜,“待会儿你穿什么进宫呀?”
白楚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了一千两银票,“怜春,你拿着这些银子,去烟雨楼找云仙,注意避着人,你告诉她,白楚要一件衣裳,进宫穿的,要得体,来不及量身定制了,她知道我的身量,叫她无论用什么办法,什么手段,一定要给我弄来。”
“是。”怜春领了银子就走。
“时间很紧,若是找不着烟雨楼便找个轿夫,银子不够再找我要。”
这就是钱的好处了,珥玉以为白楚在公子府吃住,大不了一个月也就几两的月例银子,哪能再置办一件这么好的衣裳?且等着她待会儿穿得一身寒酸进宫闹笑话。
事实上若是从前的白楚是真的没钱,楚倨良也给赏赐,但都是些什么刀剑、珠宝,没一件管用,从前的白楚也不在意钱。可是好巧不巧,她从烟雨楼搜刮的银子便在此时派上了用场,
“姑娘,你哪儿来的钱?”似云也奇怪问道。
白楚在她们眼中不过是公子收养的,虽然不用做粗活,但是也不是那种随便一出手就是一千两的人呀。
白楚不说话,只问似云“你可会盘头发?”
“会。”似云好像有点自豪得答了一句。
似云看起来笨笨呆呆的,做啥啥不会,吃啥啥不剩,竟然头发还真盘得很好,时下流行的百合髻,不松不乱,几枝发簪首饰也不争抢,衬托得正正好好。
“似云,你从前一个二等丫头,又没在小姐身边伺候过,怎么头发盘得这么好?”白楚问她。
“奴婢没事的时候就在想,我要是个富家小姐,天天把头发盘得一丝不苟,穿金戴银、绫罗绸缎该多好啊,有时候看着街上的小姐、贵人盘的头发,自己也学着盘。”似云憨厚地笑着说道。
“你竟然偷着懒地幻想。”白楚觉得好笑,便道,“我给公子说了分府出去住,似云,你往后就跟着我吧,我保证让你以后。。。”
“以后什么?”似云很期待地问,她听说很多贵人小姐的贴身丫鬟都有说不完的好处,有些出嫁了主子还陪嫁一大笔银子呢,从前她觉得白楚的身份跟她们差不了多少,但是亲眼看着她一出手就是一千两,真说不定以后飞黄腾达呢,似云眼里充满期待。
“每天都可以幻想一个时辰。”白楚说道。
“就这个啊?”似云很失望。
“这已经很幸福了。”
两个人说这话,怜春已经气喘吁吁地把衣服带回来了。
“姑娘,云仙姑娘说。。。说。。。”
“说什么了?你倒是快说啊。”似云比白楚还急。
“她说。。。说让您好好打扮,别给她丢脸。”怜春从身后拿出一包衣物,送到白楚手上,大冬天的,额上还有一层细密汗,是真的着急赶路。
白楚接过怜春的衣服,云仙是花魁娘子,上京城好的绸缎庄,好的裁缝店,她是最熟悉的,她也最了解白楚身量,自有办法帮她弄到合身的衣物。
“姑娘好好的里衣,你何苦绞碎了,既是绞了为何不换一件?”似云见白楚里面还穿着绞碎的料子,有些奇怪地问道。
“这料子好啊,何况公子给的,不穿不好。”白楚狡黠一笑,便将云仙给的衣服套上。
云仙果真不愧是花魁,见惯了富贵场所,京中大官她都有结识,眼光不是常人能比的。这料子竟比楚倨良送来的更好,一匹值千金,碧湖的蓝,绣上两朵粉嫩桃花,领口袖际都镶有柔软洁白的银狐毛,不妖娆也不抢眼,衬人水水嫩嫩,很有少女感。
楚倨良和云仙,两厢比较便知道谁更用心了。
正当此时,外头小厮进来,“姑娘,公子吩咐,该出发了。”
白楚出了门便见一匹马车停在门口,红木雕花马车,挂了琉璃红缨珠串。
小厮放着矮凳,扶着白楚上了马车,车中燃了熏香暖碳,壁上是刺花锦绣。
可真是好排场,“公子呢?”白楚上车前问那车夫道。
“公子先去了皇城,特地吩咐小人送姑娘您。”
“哦,好。”白楚只淡淡答一声,微微颔首便撩帘进去。
“驾。”车夫一鞭子打了过去,车轮滚滚,便往那皇城而去。
马车停在南门,已经都不少马车已经到了。
楚王有心彰显国力,彩色宫灯一直结在了宫外,远远望去,宛如一片红霞烟尘。
车夫下了马车,上前去扶白楚,白楚初一见这样的场景,也由不得心中不犯怵,稳了稳心神才随大流往皇城内走去。
“楚楚。”楚倨良在皇城内与来往官员寒暄应酬,便见白楚往长长永巷里来,眼睛不由得一亮。风吹拂着她头顶的璀璨宫灯,潋滟灯光落在她浅蓝衣衫上,她倚着宫墙走,曳地的撒花长裙随脚步撩动,寂静美好。
“楚楚,你今天真漂亮。”他迎上去眼波含笑道,却有些意外,“怎么没穿我给你备好的衣服?”
白楚从容笑道,“谢公子赐衣,白楚无福消受。”
这话是什么意思?她从前从来不会这样跟他说话的。
“四弟,前头都快开宴了,你怎么会在这里?”一个男子从远处匆匆而来,眉眼和楚倨良有五六分相似。
“太子怎么不在殿中?”楚倨良警惕地看着太子,不动声色挡在了白楚身前,双手交叠行了一礼。
“四弟你不也没在殿中吗?”太子往楚倨良身后张望“哪里来的小美人?本宫竟从未见过。”
“我府中收养的孤女罢了,不值得太子留眼。”
若是从前,白楚定然是一脸戒备,等着楚倨良示下,何况太子与四公子是死敌,朝堂上下是心照不宣的秘密。
偏偏白楚此刻乖巧地从楚倨良身后行出,俏生生行礼,“民女白楚,卑贱身份,能见太子尊颜已是万幸,从前,自是没有这难得的福气。”
“四弟府里的丫头都调教的这么嘴甜,不愧是百国闻名的公子倨良,当真是御下有方。”太子咬词很重,夸得很不是滋味。
楚倨良笑得浅淡,只当句好话回道“是太子过誉了。”
待太子走后楚倨良才对白楚说道,“其实何必对他迎奉?你是我府中的人,就算冷眼看他,他又能拿你有什么办法?”
“公子,公子府庇护不了白楚一辈子的。”
“可你从前说会跟随我一辈子的呀。”
楚倨良这句话随口而出,却是说得有点儿过了,这话旁人说算是表忠心,他自己说算怎么回事?白楚只笑了笑不置一词,错过楚倨良往前走去。
“表哥。”身后一道明亮的声音响彻整个永巷。
珥玉方才明明见了白楚和楚倨良说话,她还未至,竟然白楚就先走一步。
“咦?”珥玉看到白楚的背影发出一声疑惑,她身上这身衣服看起来很名贵,分明不是楚倨良给她送去的那一件啊。
“表哥,你为什么要让那个贱婢来这里啊?她这个样子,不是凭白打你的脸吗?”珥玉缠着楚倨良问。
楚倨良今天心情很烦躁,见了珥玉,钗环插了满头,身上只管堆砌些名贵首饰,美则美矣,但却庸俗,比起白楚的清丽,也落了三分下层。只可恨从前那个满心满眼只有他的人,眼中再也看不到对他的爱慕了,她想逃离他?他绝不允许。
“表哥,我跟你说话呢,你听见没有?”珥玉缠着楚倨良,每一句都让他心中压抑的火气蹿高一分。
“走吧,前头开宴了,别误了时辰。”楚倨良没有心情应付,只往前走。
白楚到了宴客的紫华厅,见满屋子的达官显贵,三两结群挤作一团,她没一个人认识,看到眼睛里都是些灯红酒绿、光怪陆离罢了。
这个时代的民风开化,没有什么男女大防,男男女女都是和相熟的人坐在一起,楚倨良也被珥玉缠住,没有心思管她。
这个时代的宴席都是席地而坐,各人一张食案,此刻大家都已经陆续落坐,宫人三三两两地游走布菜。
白楚又不好挤在人中间去,眼见只有那九层云阶下右上首有两个位置,白楚也没多想便坐在了第二个上。
珥玉一边拉着楚倨良,一边眼睛朝这边瞟来,浮起一抹冷笑,白楚,你等着出丑吧。
此刻楚倨良余光也正看到了对面的白楚,面色不好,“楚楚,你坐那里干什么?那右上首是晋国公子的位置,王上特意安阳长公主的坐他旁边,你莫坏了大事,快到我这边来。”
“哦,好。”白楚自知不妥,赶着这样起身。
“王上驾到。”恰在此时,宦官一扫拂尘,高声一喊,众人都站起身来,看向云阶之上,白楚哪里还有机会脱身?
眼见楚王身后跟着个安阳公主,正缓缓往这边来。
众人纷纷行礼,白楚也低着头悄悄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