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他没有留宿客栈,而是提着坛十两文钱的好酒,取两个杯子放在袖内,朝东郭走去。
他要在入夜已深,路上没人,而施行宵禁的巡逻衙役们还没上街前,悄无声息的潜入一座宅邸。
这是处废宅,闹鬼已久,乞丐都不愿意在里面留宿。
像这样的废宅沙堤城有十多处,都是凌云飞在坊间、集市上旁敲侧击来的。
凭凌云飞对聊斋的了解,所谓的闹鬼其实是闹狐。聊斋里的孤魂野鬼以坟为家,出来活动也是以人为下手目标,不会盘踞在一座无人的废宅里。而狐狸,社会结构同人相似,大部分群居在洞穴里,而遇到废宅也会占据。
狐狸肯定是能修炼的妖,模糊记得书上记载狐狸能修体内金丹,鬼吞金丹则魂不散。不知道人吞金丹会怎样。此外,向狐狸讨教修炼功法应该可行,毕竟狐狸那么喜欢勾引人,肯定是某些方面有求于人。
况且以《聊斋志异》来看,狐狸是很好打交道的,凌云飞今晚的目标就是等一只狐狸。
拿什么引狐狸现身?雄狐当用美酒,雌狐当用美色,就是找个地方喝酒就行了。
路上一切顺利,神不知鬼不觉的翻墙入内。满地都是齐腰高的蓬蒿,悉悉索索的声音,可能是蟋蟀,也可能是老鼠。
凌云飞用脚开路,踩伏的杂草发出清脆的咔嚓声。月牙倒挂在西边,光线很是昏暗,不足两丈外的房子都看不分明,凌云飞在黑暗中摸索了一会,不时有老鼠、兔子之类的小动物走动,发出异样的响动,见人也不避,如果是胆子小的怕是被吓得尿裤子了。凌云飞每遇到响动都会寻着声音去看个明白,但每次都是失望,浪费了不少时间。
他也明白,如果此地真被狐狸占据了,把它们的窝翻找出来是不现实的。那相当于硬闯狐宅了,它们肯定有所防备,还是只能用诱捕的办法。
锣鼓声响起,是更夫在打更,凌晨一点了,全城宵禁。凌云飞才把前花园和前厅熟悉,后院他准备下次再去。
前花园中有回廊,凌云飞拂干净一张长木椅,把酒打开,给自己倒上一杯,假意抿两口。
一切准备就绪,只等狐狸现身了。但真的会有狐狸主动来找他吗?
晚春的风很是轻柔,回廊下本是个小池子,现在是齐人高的杂草,风一过,窸窸窣窣的,夜反而更静了。
这宅子非常大,地球上富人的别墅是远远不及的,赶得上一个小公园了。前厅的门已经被砸坏,里面空无一物,满是霉味,地上很多绿苔,想必人去楼空很久了。前主人非富即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是封建社会把人吃了,还是封建迷信把人吓跑了?凌云飞结合他这几天的所见所闻,思考着这个问题。
锣鼓声再响,已是二更。凌云飞怕酒的香味传播的不够远,拿着酒坛子在花园里四处走动。他买的是穷人喝得起的好酒,达官贵人喝的都是年份酒,一两银子起步,他舍不得下这么大的本。他也有算计,雄狐只怕没雌狐好应付,今天只当是试水,没抱太大期望。
不知不觉也喝进去了几口酒,辣喉烧心,第一次喝这个世界的酒,有些不胜酒力。走路东倒西歪的,仿佛脚踩八卦。朦胧间如入戏了一般,举杯起身,高呼:“好酒,好酒,今日不醉不休。”对着空气敬起酒来。
又三杯两盏下肚,抱着酒坛,拿着酒杯指着满地蓬蒿说道:“他年我若为青帝,蓬蒿也要入仙班。感谢你们今晚陪我喝酒,哈哈哈。”
又指着升到半空的月牙说道:“嫦娥仙子怎么还不下界来歌舞一曲,今日本公子高兴,你若给我助兴,他年我若飞升仙界,你有什么冤屈,有什么苦楚都尽管向我说来,我会把那么欺负你的人安排的明明白白。”
再走几步,抱起坛子喝水般的猛灌,一斤的坛子瞬间见底。凌云飞猛的摔坛,坛子碎的四分五裂,清脆的响声带动起虫鸣鼠叫。
三更声响起,凌云飞大醉中有了一丝清明,踉跄的寻个柱子靠着,也不顾身下的座椅干净不干净,直接躺了下去。望着天上的月亮,微睁着眼喃喃道:“云月,你一定要等我,不管多久你都要等我,你的幸福只有我能给,别人给的不算,你也不许要,咱俩才是一对。”
不一会,宅院又与荒野无异了,只有凌云飞偶尔的鼾声带来一丝人气。
在蓬蒿深处,两只狐狸正朝凌云飞躺着的地方张望着,相互交流发出如同蚊蝇的声音,两对蓝色的眼睛一眨一眨的比天上的星星还要明亮。一只狐狸轻快的向前跑了两步,没弄折一根蓬蒿,它正要朝凌云飞奔去,却被后面追上的狐狸一口咬住了脖颈,被叼着回到了蓬蒿深处,转眼失去了踪影。
直到日上三竿,凌云飞才醒转过来,头疼欲裂,嗓子干哑,他摸着脑袋,看着地上的碎陶片,模糊的想起了昨晚喝醉后的场景,不禁有些好笑,他强打起精神,离开了这座废宅。
心里嘀咕着:‘下次不能带酒来了。’
……
在河边洗漱过后,他直接向衙门走去,满身酒气,一身邋里邋遢的,他觉得这样更好,看上去像个嗜酒的游手好闲之辈,当官的会觉得这样的人好掌控。
沙堤城是个县城,县衙门口立着两个衙役,凌云飞走过去打过招呼,表示自己是来应聘皂隶的,然后拿出两个小包,悄悄的塞给他们。小包里面包着的是碎银子,都是半两。两个衙役收的很小心,生怕被人看见,收好后也不废话,直接把他带进了内堂。
此时没有升堂,师爷摆着个桌子坐里面,拿笔在纸上写写画画的。
门口立着个衙役,三十岁年纪,皮肤黝黑,满脸匪气,他叫石金刚,是凌云飞要注意的官府里的三个人物之一,他这关过不去就报不了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