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气欠缺的年代,有一个地方最可贵——学堂,特别是年代久远的学堂,学堂里又有一样东西最可贵——修炼物资真一酒,眼下这个学堂里又有一种叫法最奇怪——称修炼人士为斗鸡!
一个鸡笼一般的学堂里,此时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众多父鸡母鸡带着娃鸡来参加入笼测试。
“培养斗鸡是我学堂宗旨,现在是看斗鸡的潜质,才艺展示越是轰动,越有可能被录取。”
一娃顶戴花翎而上,花翎竖在头端,象一只骄傲的公鸡。随着缓步上台,那花翎在风中旋转,似乎在频频问候四方观众,又似在接受四方的恭贺。突然,花翎中发出一道弱光,映在学堂的匾额“斗鸡学堂斗天下”上面,竟使这七字熠熠生辉,一时灿烂炫万目。
台下观众齐声吸了一口冷气,接着轰然叫好。台上有人持一牌子绕台一周,然后对着台下观众展示——“通过!”娃一脸喜色,脸也被喜色胀得发红。
“那娃是通过真气引入花翎,使花翎有光,然后照到匾额的吗?”
“应该不是,全程不见有任何真气流动,恐怕是灵禽之羽。”
绵绵上塘水,悠悠山背情,此地名为上塘镇,也有呼作山背岙的,鲜花遍地开,鸟兽满山走,当年灵气鼎盛之地,至今灵兽灵禽仍存,只是徒留其形,灵却不存了。如今沦为普通的飞禽走兽了。
“此地哪里还会有灵禽?我不能相信!”
“你敢不相信!”
两人说着要争斗厮打起来。
“皇上叫我来蹴鞠,皇上呢?哪蹴鞠?我就只能顶你个胃!”又上来一娃,却是空着手,光着脚。
众人也茫然,问:“哪蹴鞠?鞠哪儿?为何是胃?”
只见一个毬“滋溜溜”地从头上转到背上,又从背上跳到肩头,滑过手臂,掉落脚尖,众人正要叹息,“终归落地上了。”却见那毬象胶在脚上,一起脚,毬象炮仗一般飞向半空,竟然越飞越高,鸿飞冥冥,消失不见。
“这该是它的命运。这不,它再不可见了!”据说有种灵兽,吝啬至极,即使殒命,也要化掉全身皮骨,而所有没化的毛发,装在仅存的空胃中,期待着有人一脚将它蹴上高空,从此再不可见。
“这娃居然有缘得到一个胃毬,幸运儿呀。可惜为了入学,将毬损了,这可是大代价呀!”
话没说完,有娃驾鸟而出,振翅长空,那鸟伸着长喙,“嘎嘎”而鸣,鸟喙朝着虚空啄去,连啄几十下,如猪拱地一般,一会儿,那虚空如树皮一般被啄剥而现,胃毬滚落而出,始则半空如羽飘飘摇摇,继而如石破风坠落,不待胃毬坠地,那娃头顶头发直竖而起,胃毬跌入头发如跌入草丛之中。
台下叫好之声加倍响亮,牌子绕台一周,打出两字——“双通!”
“刚才谁说没有灵禽灵兽,没有它们怎会有灵遗(他们称呼刚才的胃毬为灵遗)?”
“既然都成了灵遗,那灵不就没了吗?”说着两人又要开撕。
“你不知道,这小子或许是蹴鞠皇的后代。”
“蹴鞠皇,你特玄乎了,这都绝了多少代了?”
三弦一响,这是要说故事了吗?自从盘古开天地,三皇五帝说到今,有人已经在心里默念开篇了;也有人在想,这娃该不会是个小瞎子吧?却见人物台上毕现,眉清目秀,眼大而神,步履沉稳,弦抚轻捷。难不成瞎子跟在后面?突琴起高亢,铮铮两声,弦断两根,惟余其一,那娃捏在手中,象握着一把线锯。众人想,这就尴尬了吧?不料那娃不理不睬,脚步踢踏之中,倏忽一顿,揖手躬腰,“请英雄出场!”
“红线来也!”
“白线来也!”
两娃“噌噌噌”跃上高台,各自手中一甩,三弦琴左弦呈红,右弦变白,中弦原灰,整一三弦琴,楞是变成三色琴了?三人各一手把琴身,各一手抚琴弦,三手齐奏,三弦齐发,铮铮钟钟,奏出个天惊地号,风云变色。台下掌声叫声惊声不绝。不出意料,牌子显示——“三通!”
“这是什么?难道是灵器现世?”这回两人异口同声的惊呼。
“世道不对,这都拉家带口的,一拖一,一拖二,后面会不会出现一拖多的?超过十个以上的拖?”
接着一娃拄拐而上,一拐一拐的,倒真象个瘸子。“刚才前一个,以为是个瞎子,结果眼睛比你还亮呢。这回,不会又是个假瘸子吧?只怕跑得比风还快!”
大家都在待着瘸子的翻转——那叫华丽丽转身,可是他仍在台上一瘸一拐地迈着步,似乎完全没有理会大家的心理。走着走着,牌子仍没有出来,他却一个趔趄,骨头发出一声脆响,怕是二次骨裂?然后一跤摔倒在地,连拐棍也被丢弃到了另一边,太远,手却够不到了!看着他眼里绝望的眼神,台下一片哄然大笑,也不管那种期待拐子变迅跑的期待已经落空的失望。
笑声之中,却有一个尖刻的呜咽特别突出,“孩呀,你这回是装拐变真拐了,叫你别卖拐的,你就是不听!”一袭长裙飘落台上,上前欲快速扶起跌娃,“孩呀,咱进不了斗鸡就别强求了,好吗?”娃脸色青灰,更显绝望,却不肯受扶而起。
母子两人在台上僵持,一方要扶下,一方要留下,却不知是留是下,应不由你来决定。牌子终于姗姗而至,绕台半圈,朝母子一展,儿子兴奋得一跳而不起,被母亲按住,“你还想二次受创?”此牌并未朝下展示,而母子二人也平安下台。
又有四五个娃依次登台,什么跳绳、乞讨、锄草、挖地、种菜等等三百六十行,全是才艺编。牌子打出的是“精修艺业,来年再试!”现场气氛顿时紧张。当这种残酷真的出现时,不录入的担心就真正涌上心头。
“这才是真实的情况,扯什么灵禽灵兽,都是空的,你看这些人,哪有半分的灵气?”
一声龙吟通天彻地,所有的人脸色一变,迅即安静了下来。一巨龙,曳着长长的身子,尾部一根长长的云丝,就这么闯到了台上。几十个娃从龙身上掉落下来,有些人手里抓着一些细毛,四五个人还扛扯着一张巨弓。而龙背上,还端坐着一人,口里含着一只螺号,瞧那小样,还正是黄帝装扮!
“当年黄帝乘龙升仙,座下百官不忍分离,纷纷扯龙髯,攀龙弓,欲跟随而去,但龙弓坠,龙髯脱……这只龙弓被称作乌号。”
“龙子下凡,神兽降临,普天光华!”
“灵气必将复苏!”
下面的人叫喊成一片。大牌子对着几十个龙子——“恭请入学!”
招到龙子,那还是多少年前的事情,而今天,万年前的记忆重现,而且黄帝仙临,所有的人,甚至有些主考老爷,呼啦啦跪下了一大片,连带着两位撕比的!几十个娃不由哈哈大笑,拍衣相庆,“我们山背岙的孩子托了挂玉弓——黄帝大人之福,全体入学!”
所有人目呆,地上一溜下巴的影子!原来那不是龙,仅是一只龙形风筝!龙上端坐的更不是黄帝,是挂玉弓!
风筝依旧飘呀飘,不肯坠落。牌子愤怒地反转过来,对准了空中的挂玉弓,那上面的字就多了,也长了——
“我们仔细观看过了,虽然龙身很巨,龙线很长,龙制作得也很真实,但龙上之人仍未达到我们的入学标准,很遗憾,我们暂不通过,望继续努力!”
这字,台上已经通过的几十个人都看到了,每人脸上都写着一个大大的“惊”字,接着,几十个人一齐都哭开了,“你可真是与天齐高的大好人呀,将我们几十人带入了天堂,而你自己……”
风筝上的人——挂玉弓,却并未吃惊,眼里没有那块牌子,也没有那些主考老爷,看着那些哭开了的娃,吃吃笑了。“你们赢了,难道我就输了?你们赢了那些主考老爷,而我赢了你们,不是吗?”说得众位面面相觑,一脸惊诧。当中有一位突然大悟,“原来你说的是——我们的钱?”
“哈哈哈……”
风筝线突然迅速放长,风筝之龙朝高朝远飘飘而去,所有人一起目送,目送到消失在视野之外。
主考之一也大悟,但却没说,只在默默想着,我们这些主考还是间接输给了他……
这天之后,墟里岙外都在传着一件事情,一个叫挂玉弓的娃被斗鸡学堂拒收,不得进入鸡笼。接着,就有许多人想去翻看挂玉弓背后的故事,大家都想去读取那令人伤心落泪的源头。此真是:
红线白线灰色线,百线入笼;
髯龙弓龙人上龙,一龙落外。
“我差点就相信了!”
“我也是!”两位这次意见一致,和好如初。
一声凤鸣,声啭九天。凤尾光华,如虹彩一般滑过天际,头转灵光,似乎要朝这边飞了过来。
“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难道还想玩第二遍?”众人不约而同,要齐声咒骂,嘴巴都已经鼓得老高,腮帮子成了个气筒。只待凤毛飞至,一齐放出臭骂将其吹飞十万八千里!
凤头没有调转过来,“刷”地一声,朝远处疾飞而去,临走振振羽翅,欲振落一地……
“想振落一地鸡毛?门都没有!”众人口中含爆的臭骂,终于朝着远去的于飞凤凰发射。
“你快回来!”只有福庆的声音飙上高空,欲追随玉弓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