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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过往·2

这个年代异族中已没有几个能将黑雾凝成人形的了。毕谿用着我的紫雾,自然能自如吞噬能量结晶,竟把黑雾炼化出自我意识,成为独立个体。那是一个紫发紫裙的女孩,有着与我一样的眉眼。毕谿称她为泫灵香。她将代替我陪伴他身边。

随后失去作用的我在监狱中得知毕谿以一己之力谋反坐上了皇位,屠净所有反对他的人。因实力大增而恢复青春俊容的他开始娶亲纳妾。

此后我们再未相见。

那时我才明白毕谿口中的“大业”为何物。

我用我的愚昧,成全了他的野心;我又以我的软弱,原谅了他的罪行。

这个世界只有我对他了解得最多,最深。

按照毕谿的指示,我被关进牢笼连夜赶至黎国边境,丢弃在生满紫色野草的草原。那不是薰衣草,一望无际浅紫的海洋却是我感到很熟悉。就是这迷人的浅紫,让那座黎国的村庄注定消亡,从他发现它的那一刻起。

毕谿是故意的,让我爱上一个地方,再毁掉它。他的军队屠过的数百个黎国村庄中,紫草原上的村庄就是其一。

我只知道毕谿杀人无数,却没见过异族人真正用黑雾杀人的场景。毕谿的士兵们贪婪地榨取村中每一丝翼能量,吞噬着,融化着。就连生命也不例外。

异族至,万物泯。身为魔灵的我却在黑雾的洗礼下重生一般拥有了新的紫雾,我竭尽全力为无辜的人类抵挡黑雾的侵蚀,然而并没有起到丝毫作用。没有人类能看得到我这个不死之物。

当毕谿的军队离开,那里唯一的痕迹只剩下一包被我藏在身上的紫草种子。

我对毕谿怀恨在心。

世上再没有流浪异土的魔灵泫灵香,只有百依百顺的雾人泫灵香。我改名叫薰衣草。

几年的四处游荡,我偶遇魔灵虞傩,一个小女孩模样的百年魔灵。她的雾很正常,黑色的。

我们亦师亦友。她传授给我许多技法,还自创了现形技法,这样一来人类便可肉眼看到魔灵了。

她住在酒馆里,和人类混在一起。我不。

我对人类总有着说不清的愧疚,如果不是我傻傻地被他骗了那么多年,他也就不会在习武修炼上走捷径,而后称霸卡雅龙,对人类发动进攻。

过了几年,虞傩告诉我她得知了杀手兔族镇族之宝的去向。得到它,便可拥有与毕谿相当的实力。

为了复仇,我选择听从。

虞傩安排我做为学员被招入卡兹学院,而她会在卡兹学院等我。

我便来了……这几日却并未寻到她……

???

幻境开始模糊不清,许诺神志恍惚间向一旁的竹叶青栽去。

“次啦”一声,五人眼前的虚像瞬间支离破碎。几人在视线原封不动地回到公会楼大厅内。薰衣草的技艺也倒精深,竟将幻境制造得如此逼真。虽然念忆这种技法只能让人目睹召唤者的经历,不能使人感受到召唤者的情感,但嵌刻在薰衣草心中的懊悔与恨,几人却一清二楚。

“当啷”一声,沐黎元手中的瓷片掉落在地。

竹叶青搀扶着许诺在邻近的沙发坐下,大厅内蔓延着一种未知的情绪,每个人都没有从真实的幻境中回过神来。

薰衣草一声不响地站起来,召唤出紫雾将满地瓷片吞噬干净,手上的伤口以惊人的速度愈合。维持几个小时的幻境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消耗太大,需要吞噬点什么来补充一下翼能量。既然其他几人都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就不必再加以掩饰。

“所以你现在的实力是多少?”过了半晌,沐黎元用微微发颤的声音问。

“差不多是翼者巅峰吧。”薰衣草估计了一下,“我巅峰时期的等级是翼灵中阶,由于曾经到达过那个高度,所以现在恢复实力比较容易,只需吸收大量的翼能量就足够了,不必再习武修炼。试炼时的能量雾影其实正是能量结晶变为魔灵的过程中必须经历的一个阶段。这些能量雾影因该是异族人死前与某人签订了什么契约,死后翼能量也要任凭那人调动。既然不是故意杀害,我吞噬也就没有什么不妥的了。”

薰衣草解释了半天,意犹未尽地望着比自己矮一头的沐黎元,惊讶地发现坦白自我以后自己反而越发的爱说话了,至于接纳与否,是他们几个的事儿了。

“咕咚。”沐黎元狠狠咽了口唾沫。薰衣草这实力在光之国虽然算不上顶尖人物,但将自己碾成肉泥,也是分分钟的事儿。可笑的是几小时前自己竟还傻乎乎地比划一块瓷片嚷嚷着要杀了对方。光是想想,沐黎元就一身冷汗。

不过说真的,即便如此面对他失态的举动薰衣草竟未反抗,换做哪个强者都不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吧。沐黎元意识到面前的魔灵少女对自己没有半点敌意。

过了半晌,沐黎元低沉地开口:“沐家,如今已不存在了。”金发少年语出惊人。

几人皆一惊,但默契也保持沉默,倾听沐黎元讲述他的故事。

沐黎元既决定道出这句话,想必是从心里接纳薰衣草了。

???

自古以来黎国有五种翼能量,金、木、水、火、土。

伟大的祖先将他们的种源凝炼为五块翼源石,分别交给五个家族守护。这五家族,便从此专门修炼他们所守护的一种翼能量,渐渐的演变成了人人可修炼的‘系’。

几百年来无论发生多大的变迁,黎国始终保持着五大家鼎立且金系为皇的政治局面,不是因为这五家实力足够强大,而是因为他们守护着翼源石。

翼源石中的翼能量与天地之间存在的所谓‘系’五大差别,只是更加纯净,传承在血脉中。因此拥有五行血脉的人修炼天赋往往比普通百姓高。五大家族的子孙常因这份血脉中的天赋而与“贵族”齐名。但人们早已遗忘了一切的根本———翼源石,而仅仅铭记了掌控权利、垄断市场的贵族。

几人听着沐黎元将自己所知的事情娓娓道来,面目表情渐渐被震惊取代。

谁能想到自己自小便耳熟能详的黎国五大家由来竟是如此。金系沐家,木系楚家,水系祁家,火系琴家,土系黎家。显然前人和黎国五大家对此有所隐瞒。

“我四岁那年,一个神秘强者血洗沐家,洗碗端盘的下人没怎么动,一夜间把我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全部杀尽,唯独我幸存下来。是染灵姐把我带到逢轩阁酒馆……”

玉染灵,身上流淌着玉家血脉的女孩。

玉家原是皇城中的佼佼者,传言玉家人拥有洞悉众生万事的能力,他们可以了解历史,窥探未来。他们因此有实力立足于皇城。但玉家人几乎无法修炼,这也是他们支持沐家而被篡权的楚家轻而易举灭门的原因。

沐黎元此后在逢轩阁定居下来,身边的亲人只有酒馆老板白大叔以及同住于逢轩阁的一些孩子。白大叔日复一日经营逢轩阁。在皇城这寸土寸金的繁华世界,想要有个立足之地,可得有两把刷子才行。白大叔也不是普通人,每日前来造访的客人络绎不绝,仅一人便能招待过来。

年纪大点,沐黎元开始帮白大叔接待客人,才发现酒馆的奇异之处——这酒馆根本就不是为人类而设的。

龙兽两大族虽已灭亡,但不代表他们的血脉枯竭。来往于酒馆的,多数为混入黎国的龙兽两大族残余族人。偶尔还能看到卡雅龙的人穿梭其间。但无论种族之间结下多大的仇,在这里也不能大打出手。因为街道外就是皇城巡逻的士兵……

沐黎元几年来见惯了这种奇怪的场面。在小包间里不泛有灌着灌着酒衣服后就露出一截狐狸尾巴或脸上拱出几片龙鳞的。许多奇装异服之人给的并不是黎国通用的货币,白大叔仍笑脸相迎,好生招待。黎国的通缉犯也并非个个凶神恶煞,比如说染灵姐和白羽姐。

对于年纪轻轻而种族观念尚不清晰的沐黎元而言,这里的每一天都不同寻常,生活惊险有趣。只是沐家遭屠的那一夜,在他幼小的心灵深处烙下了刻骨铭心的伤痛。

刚满十岁那天夜里,他迎来了一个异常的夜晚。白羽告诉他,六年前金系沐家因神秘强者袭击遭到毁灭性重创,皇上沐渊告称因病休养,实际上被位居第二的木系楚家掌控,就连金系翼源石也为楚家霸占。

沐家名存实亡。

楚家以沐渊的名义掌控大权。为了斩草除根,自然要将拥有沐家血脉的人占为己有。

沐家遭袭后,楚家在其中找到了所有人的尸首,唯独没有九皇子沐黎元的。众人推测他已经惨死,可仍有人年复一年地寻找他,哪怕是尸首。

原来神秘强者将沐黎元拐走后,将昏死的他交给了玉染灵便告辞离去。沐家遭屠,玉家破败,玉染灵无处可去,遂来到逢轩阁……

为了彻底的掌控帝国,楚家甚至以黎国五大家之二的身份求助敌人卡雅龙,丢进黎国脸面。可悲的是,边疆地区的军队还在誓死捍卫国土,而他们实际上的新领袖楚家早已与卡雅龙握手言和。

沐黎元第一次有了这样的观念———沐家,是他的。黎国,属于他沐家九皇子沐黎元。

重兴沐家,一统黎国的重任落在年仅十岁的沐黎元身上。可楚家篡权,外患严重,旧日家族伤痛之下的沐黎元几乎窒息。他领悟到,使人与人生来便有差别的,是命。出身皇家便要承担起天下的责任。

“这便是我对卡雅龙抱有敌意的原因,谁知道.……竟是如此。沐黎元歉意的目光小心翼翼地望向薰衣草。

“无妨。”薰衣草仍是淡淡地回答,她转念一想,嘴角溢出些微笑,“从今往后我们就是朋友了吧。”

“那当然。”沐黎元同大厅里其余几人一同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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