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洛望着怀中昏睡的许诺，突然做下一个艰难的决定———他要带着她，半步不离。
于洛心中传来靥涯无可奈何的声音。
“带上许诺可以，放到空间袋里。”
于洛有些迟疑：“空间袋可以放人？”
“空间袋不同于空间戒。前者是一个用技法和空间之力开辟出来的新的小型空间；而后者只是在戒指处撕裂一个恒定的空间裂缝，保证物品能够存放，但无法供生物生存。”
于洛不再多说什么，掏出空间袋，准备把许诺放进去。
突然，靥涯的声音都有些变了：“快进空间袋，毕豀的人来了！”魔兽的感知能力极强，靥涯隔着卡兹学院的院墙和层层阵法，就能察觉到卡兹广场上的异变。
于洛从容不迫地将许诺塞进空间袋，用眼角余光一扫，卡兹广场上果真已经聚集了浓浓黑雾。于洛不敢磨叽半分，赶忙跃入空间袋。虽然黎国没有专门记载异族战斗力的书籍，即使是有，都已经被列为禁书甚至销毁，但从小在军队里长大的于洛对异族大军还是有所耳闻的。其所致之处，寸草不生，万物化为虚有。纵使他仗着自己翼皇初阶的等级，也不能轻觑异族的黑雾。
就在于洛的身影消失后的一刹那，他原先站立的地方，已经被浓郁的黑雾所占据。
不出半柱香功夫，诺大且空旷的卡姿广场上竟已然黑雾弥漫，煞气缭绕。场景诡异至极，震骇人心，宛若恶魔降世，夺走人间一切光明。
此等速度，怕是毕豀已经在窟城潜伏多时。只待泯灵阵开启，卡姿学院里的人相互残杀，死得死，伤的伤都差不多了再做个鹤蚌相争里的渔翁，将所有好处一网打尽。
西侧的红砖石砌成的点火台在黑雾强烈的腐蚀下渐渐像黄油一样融化，被侵噬至净。
在邪恶的浸染下，一切纯洁都将不复存在。就连一身白裙、以白为姓氏的白欲麒，最终也屈服于邪恶。
……
空间袋内漆黑一片，狭小潮湿的空间绝对不是长居的适宜环境，但做为暂时的避难所也足够了。毕豀的力量已经出乎于洛所能想象到的强大，何况对方必然是有备而来，不可能单枪匹马。在这种寡不敌众的情况下，于洛若是硬碰硬，那无非是以卵击石，自取灭亡。
空间袋里罗列满了于洛存放在这里的随身物品———无数珍奇草药、炼丹炉、研制药粉的器材、各种魔兽风干的器官……于洛摸黑用手臂腾出一块空地，把许诺放到地上。
他转身想找块毯子给许诺搭在身上，却发现角落里一块鹌鹑蛋大小的石块正在散发出莹莹的光线。
于洛走过去，拾起那颗石头。某个傍晚的画面又呈现在脑海。
许诺兴奋地握着什么东西，在他眼前晃悠。他不耐烦地挡住了她。许诺赶忙摊开手掌，一颗夜光石出现在他眼前……
于洛紧紧握住手中的夜光石，眼神柔和了许多。
等等，沐黎元他们还在卡兹学院里。虽然靥涯肯定已经告知他们毕豀的到来，但于洛觉得他有必要时刻和靥涯时刻保持心灵相通。他尝试着在心里联系靥涯，却发现自己和靥涯之间仿佛有一层薄膜相隔，无论如何他都感应不到靥涯的存在。
糟了，靥涯他们已经遇险了么？
于洛暗暗惊心。
就在这时，许诺的声音从地上传来：“小于洛，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主兽契约建立的基础是在同一空间内么？”
“你醒了？”于洛对许诺的话感到有些诧异，“感觉还好么？哪里受伤了？”
“空间袋和外面的世界根本就不在一个空间内。虽然空间袋算是这个世界的一个迷你型附属空间，但能够隔绝空气，足以保证它的独立性。你自然不可能在空间袋内和契约兽心灵沟通。小于洛，你一个耀龙族末裔，不会连这点都不知道吧。”女孩不理睬于洛的关切，说道。
“原来如此。”于洛焦虑地点点头，躺在黑暗中的女孩的语气与以往有些不同，但他权当是她还没恢复过来，“那黎元他们还在卡兹里面，怎么办？”
“现在有两种办法。第一种，死在泯灵阵里；第二种，死在毕豀手里。”
“什么？”真的就无路可走了么？于洛希望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两种死法，任他们选。以我们现在的处境，没有能力干涉。”
“……”
于洛越发感觉不对劲。这语气完全是在分析与自己漠不相关的存亡，绝对不像是许诺。于洛把夜光石放在胸口，他终于看清女孩的面容。仍是金发赤眸，与平常无异。可她染血的嘴角有意无意中流露出的笑容却在黑暗中显得格外诡异。
于洛死死地地盯着女孩。
“你不是许诺。你是谁？”
“我是谁？咯咯咯咯咯……”女孩笑起来，上气不接下气，“我醒来之后到现在，唯一见过的两个人，怎么就都那么默契地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
“你把许诺怎样了？”于洛警惕地盯着女孩，手已经悄然握住了双碧剑。
“她……应该在我的身体里，就像靥涯可以待在你身体里一样。”女孩注意到于洛的小举动，仍笑意盈盈，“我们两个共用一副躯体。小于洛，你若是伤了我，小许诺醒来可是会疼的。”
于洛依旧不敢放松，问：“到底怎么回事？”
“这是杀手兔族的秘密……不过，告诉你也无妨。”女孩本想买会儿关子，但看到于洛冷冷的表情，还是说道，“每一个杀手兔族人的身体里都有两个灵魂。小许诺呢……父亲死了，受了点刺激，不愿意出来了。这场仗，就由我替她先打着，等她什么时候醒了，在把身体交给她。”
“她什么时候能醒来？”
“这……我哪知道？你自己问她去好了。”女孩从地上坐起来，耸耸肩，“不过，若是我受了重伤，不光我会陷入永远的沉睡，她怕是也再也醒不过来了。”
于洛一顺不顺地看着面前的女孩，似乎在判断女孩的话是真是假。他听出了女孩语气中警告还带着威胁。于洛心痛地在女孩的面容上寻找着，企图从中揪出一丝留恋或者爱意。一丝许诺的影子也可以。
没有，一丝也没有。
明明是同一幅皮囊，却是截然不同的灵魂。
许久，于洛才妥协地问：“我该称呼你什么？”
“嗯……”女孩侧过头思索了一阵子，突然说，“茱萸。我叫茱萸。小于洛，需要我告诉你是哪个诛，哪个于么？”
“不需要。”于洛难过地别过头。
茱萸，诛于。
不知道几时自己才能和许诺再次相见。
许诺就像是洁白的小野菊，无论是在河边还是石缝间都能够顽强地绽放，散发淡淡的清香，很多感情总是羞于表达。她在旁人面前乖乖地做着与世无争的小白兔，可谁都知道，她心里藏着一只狼。而茱萸却像妖艳招摇的蓝眼菊，色彩斑斓，鬼魅中带着几分俏皮。她虽然表情生动，却不带有一毫的情感。
“告诉你一件事。”茱萸打破了寂静，笑得甜美可人。
于洛谨慎地看着她，不知道这个女孩又要耍什么幺蛾子。
“说。”
“空间袋里装人的时候并不是完全与外界隔绝的。至少声音没有隔绝。”
“什么意思？”于洛眉头紧皱。
“我们刚才说的一切，包括现在说的一切，毕豀都能听见。”茱萸笑得欢实。
话音未落，空间袋外传来阴翳的声音。
“耀龙族少主于洛，初次见面，你总不能躲在空间里不见客啊。”
话说得倒是客客气气，可但凡于洛一现身，只怕毕豀下一秒便会将他撕成碎片。不过于洛藏身空间袋中，即便是武力高强的毕豀也奈何不了自己怎样。
于洛故作镇定，冷冷地说：“幸会，卡雅龙首领毕豀。”
茱萸仍旧不知时局地笑着，仿佛空间袋外的卡雅龙大军对她完全无法构成任何威胁。于洛被她的举动弄得心烦意乱。
只闻毕豀阴森森地说：“少主不必着急，还有很多时间供我们长聊。泯灵阵还未彻底开启，学院里的人还没死透。”
于洛开始借助夜光石，在空间袋中四处翻找药物为自己疗伤，对于毕豀的挑衅不予理睬。
茱萸打量着自己身上的疤痕：“小于洛，你不打算给我止一下血么？”
于洛装作没听见。
“如果我说，你是在为小许诺的身体止血呢？”
于洛面如寒冰，拿起酒精和绷带：“伤在哪里？”
茱萸展颜而笑，撩起染血的白衣，把受伤的小腹露给于洛。
于洛下意识地转过身，茱萸的笑容更甚。
“我允许你看了。”又不是胸。面前的少年真是青涩，她喜欢得要紧。
“许诺没允许过。”于洛硬生生地说。
“小许诺可没拒绝你为她疗伤。再说她变成兔子时候该看的不该看的你不也都看了么？你敢说你没摸过她？”
于洛面无表情地转过身，若无其事地开始为茱萸疗伤。
“红到耳根了。”茱萸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于洛的耳垂。
于洛二话不说，用浸泡过酒精的湿布猛地敷到茱萸小腹上。
“你……”茱萸的笑意被刺痛堵在脸上。
“再调笑我，”于洛转动脖子，“我有很多种让人生不如死但无毒的药。”
“哼哼。”她这是被威胁了？有趣。
……
卡兹学院门口站满靥涯和白狼一趟趟运送过去的幸存者，可已经来不及转移了，毕豀连人带兵，正堵在卡兹外面。
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威压正渐渐从地底升腾，夹杂着冲天煞气，一次一次撞击镇压它的封印。龙兽九族血液已凑齐，泯灵阵开启！
“不能翻墙走么？暗道或者地洞也可以，为什么一定要从大门出去？”秋芸歌忧心忡忡。
靥涯的声音越发低沉：“卡兹地下是杀手兔族曾经的居住地，必然布满阵法。若是没有杀手兔族人自行打开阵法，除非正门，否则他族人是出不去的。再者，毕豀的人已经占据窟城，包围卡兹，就算打破阵法出了卡兹也只能是死路一条。”
“杀手兔族人……”秋芸歌恍然大悟，“小诺姐姐！”秋芸歌想到了什么，又立刻不说话了。小诺姐姐至今昏迷不醒，她自身状况都十分不堪。虽然和她在卡兹外面的还有于洛哥哥，但仅凭他一人之力，不可能突破重围，进入卡兹接他们。
“等着吧。”靥涯庞大的身躯扭动，缩回人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