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位于西域高昌国以北，天山之上有着双池，一为天山天池，古称瑶池，其山水湖泊雪峰倒映，云杉环拥，碧水如镜
，风光如画，更兼有武林至宝佛骨藏于湖底，盈盈生辉。一为天山万剑池，万剑池乃昔日武林第一大门派剑宗所在之地，
剑宗于数百年前为胡虏所灭，一门上下千人尽皆惨死，上千把神兵利剑埋于天山冰雪之下，这些神兵长眠天山，等待着它
的下一个主人。排名于当今武林剑榜之上，名剑“妖璃”“武阙”“听雪”皆是自万剑池内挖出。
这高昌国国主曲博雅素臣服于突厥，又与朝廷交好，还向西域铁勒部进贡。杨素言此人首鼠两端，昔日皇帝西巡，曲
博雅联合了西域27国国王，佩玉披锦，焚香奏乐，跪在道旁相迎，哄得皇帝心花怒放，封了他个弁国公的称号，外表看似
忠于隋，实则是欲借大隋兵马替他抵御突厥。此时正值早春，天山之上冰川积雪尚未消融，天池所在的博格达峰更是终年
埋在厚厚的积雪之下，冰雪绵延，皑皑白雪搭配着山下的牛羊绿草，颇具草原牧民的原始风味。
一进高昌国，李世民便觉此地风俗人情与中原风貌大不相同，街道走巷房屋多是以岩石泥土自然垒起来的，街边多有
叫卖蜜瓜葡萄干等物食的摊子，这里的人头上绑着一根根小辫，梳在背后，无论男女上身皆穿着短袖口的衣裳，下身穿戴
者挂满廉价饰品的长裙。红拂和李靖曾跟随大哥虬髯客出过西域，已然见怪不怪，李家的三位却是从未出过远地，尤其是
李世民和李道宗，二人走走停停看看，觉得此地无一不是新鲜，就连平日里沉默寡言的柴绍，似也变得活泛了起来。
李世民沿路看到不少身着中原服侍的江湖人士走动，言道：“这高昌国来来往往出入不少中原武林人士，可是为上天
山万剑池求剑而来？”
李靖道：“天山之上双池，佛骨舍利，万剑之宗，无论哪个，对于习剑者或是习武者，都是朝圣之地。我大哥以前也
是由于机缘在天山之上得了我手中这炳“武阙”。”
李道宗接话道：“诶，我早先也想上万剑池求得一柄趁手的好剑，可惜年幼时家父一直不许，此番与堂哥一起，总算可
以圆了这个梦了。”
李世民笑道：“我虽不擅兵刃，但行走江湖也想找一把好剑戴戴。”
李建成打断道：“别忘了，此番前来，主要的还是为国师找寻遗落天池之中的佛骨驱毒。”
李世民问杨素道：“当年国师服侍于周武帝左右，宇文邕当时究竟是用什么办法在深达百米的天池湖水中找寻佛骨的
？”
杨素似是被勾起了往事，缓缓道：“周武帝天之骄子，那是何等狂傲之人，当时禅宗宗主苦智禅师告诉武帝佛骨沉于
天池之中，武帝自是不信，之后派了不下百名大内御品高手潜进湖中，打算大把大把地将湖底石头捞出，再从中颗颗比对
，一一找寻。
李道宗咂舌道：“深达百米的天池，冰冷彻骨，任凭水性再好，人进去了还能有命活着出来吗？”
杨素道：“哼哼，当时下水的一众高手全部葬身于湖底，唯有武帝修习炙焰硫阳掌和凝霜寒玉决两大奇功，内力当世
无匹，霸绝人间。方能不惧严寒，抵达水底，然而武帝一人之力，茫茫天池水，得找到何年何月？故而最终不得不放弃。
当时我在水面上亲眼目睹，武帝下水之后天池湖水受其内外狂飕的一身内力影响，时而沸腾，时而结冰。现在想来，武帝
这般帝品级高手，已可算是超脱凡俗，封仙入圣了，都无法寻得佛骨，我只怕是要埋于天池之下了。”
李世民听得一脸陶醉，似是忘了先前所问。李建成道：“这么说，此次我等岂非要无功而返？”
李靖道：“不然，欲得这佛骨根本无须潜进天池。”
李靖见众人茫然，继续道：“我大哥虬髯客曾三次上天山，第一次从万剑池中寻得名剑“武阙”，第二次和第三次则
正是到天池中欲捕获佛骨。他第一次上天山时，从山下住民口中获知天池湖水中有一头硕大无朋的水怪，时常出水袭击前
往湖边垂钓的农民，可这天池水寒，水中寻常鱼儿多长势不大。经过一番寻访调查，他得出结论推测出这头水怪本只是一
条大鱼，因误吞食湖中武林至宝佛骨，身形才急速膨胀，独霸这天池水域。因而得到武阙剑之后，他两次上天山垂钓，都
是欲捕获水怪，得其体内的佛骨，可两次都因中途有急事中断作罢。这个消息我大哥恐引起武林纷争，除了我之外从未告
知他人。”一行人得知此消息，都大吃一惊，众人万万想不到这颗武林至宝，没有被武林人士所得，反而落进鱼腹，沦为
饵食。连红拂都吃惊道：“若非大哥平时心细如发，任谁也不会料想到这人人欲得的宝贝，竟然在鱼肚里。”
李靖道：“大哥告诉我，这佛骨本就是有着增长功力之奇效，加之天池寒水数十年如一日的浸泡，吸收天地之灵气，
日月之精华，功效估计更胜往昔。就连这头水怪，吞服佛骨之后生长出来身上的鱼肉，恐怕都能增长不亚于二十年苦练一
般的功力。此番杨公若得此物，不仅身上之毒可解，功力也可恢复往昔，或许能更上一层也说不定。
李世民笑道：“看来国师得李靖大哥所救，乃是天意。”
杨素冷冷道：“我宁肯身死，也不愿他来救。”
在场众人先前皆从红拂口中得知了她与杨素之间的纠葛，心下听闻杨素之言，只觉好笑。李靖本是心胸宽阔之人，也
丝毫不在意杨素对他的冷淡。众人聚在一起一合计，觉得此地中原武林人士不少，恐怕人多眼杂，准备兵分两路。李世民
，李道宗和柴绍三人去万剑池找寻趁手的好剑，由李靖，红拂和李建成带着杨素到天池捕杀水怪，寻得佛骨，事成之后回
到中原人在高昌国所开的福隆客栈里相聚。
这福隆客栈乃是中原人高惟所开，店里除了他一个掌柜的，还有一名回纥保镖。突厥，回纥，高丽，甚至离中原更远
的大食国都有高手时常来往高昌国，有的到此经商，有的杀人，有的上万剑池求剑，福隆客栈所在这条街道上更是有一个
出了名的恶霸。为保生意不被人找麻烦，高惟找来回纥一名武功不俗的好手让照应店里的生意，回纥人喜吃牛羊肉，逐水
草而居，不但武功不错，马背上的功夫也不输给突厥人。
因天山之上终年温度极低，气候寒冷，李世民三人正准备回福隆客栈打点行装，立时便上天山万剑池，一睹剑宗遗迹
。前脚刚踏进客栈大门，一块桌子便迎面向李世民脸上飞来，还未等李世民反应，身旁李道宗已经出剑，一阵剑影闪烁，
桌子在离李世民不足两尺的地方变成了几块木头。李世民眼睛向客栈内迅速扫了一遍，一名武道魑品左右的持剑中原人正
在里头对一个高昌国当地的小乞丐大打出手，嘴里念念有词：“呸，狗东西，爷爷的钱你也敢偷，不要命了”，眼看那名
小乞丐就要命丧于中原人剑下，李道宗还没来得及开口，李世民已到了那名中原人身旁，左手闪电般出指，夹住了刺向小
乞丐的剑刃，中原人手中的剑像是插进了巨石之中，怎么动怎么转也转不开。那名中原人猴精般消瘦，咧嘴对李世民骂道
：“哪里来的臭小子多管闲事？”李世民笑道：“大家同是汉人，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个小兄弟偷了你多少钱
，我全赔给你。”那人见李世民亮了一手禅宗的武功，更是怒道：“臭小子，学了两招臭和尚敲木鱼念经的功夫，就敢来
过问大爷我的事情了？”当下手腕一发力，生生将剑从李世民两指间抽出，调转方向，使了一招蓬莱山的剑招“一剑化三
清”，分出三道剑影直刺李世民，这招“一剑化三清”已是极快，想不到李道宗的剑更快，中原人只见一头银发从眼前飘
过，还未看清是人是鬼，握住剑柄的右手已被划了足足八道剑痕，鲜血淋漓，拿不住剑，掉在了地上。再一看，李道宗已
在站李世民身旁，手里的剑已在剑鞘之中，右边还站着柴绍。李道宗对李世民道：“堂哥你先前伤势尚未痊愈，但凡要出
手，只交给我好了”。李世民点了点头，对中原人笑问道：“你是蓬莱山的弟子？出门修行在外怎如此不修口德？”那名
中原人见李道宗剑术极高，李世民又识破了他的身份，当下便不敢再动手，看着小乞丐愤愤道：“大爷我是蓬莱山凌虚子
的徒弟周阳，奉师命随其一同到天山求剑，不料在这被这狗东西顺走钱袋，好在被我当场拿住，正想教训教训他，不想碰
上了你们，真是晦气。”这小乞丐长得一副黑瘦的模样，穿着一大块破口麻袋，上面满是剑伤，李世民见此，拿出一锭银
子递给小乞丐，对他轻声笑道：“以后要偷东西记得看着点，别再被人捉住了。”小乞丐脸上满是泪痕，听罢也笑了笑，
嘴里露出一口黑牙，收起银子跑了出去。李世民道：“道兄即是凌虚子李淳风的徒弟，应知修道之人讲求清心寡欲，何必
与这些难民们多作计较？”周阳冷笑道：“你是哪家的公子哥？说起话来真是大气，敢情道士就不用吃喝拉撒睡？难道不
知蓬莱山的道观也是要靠香火来维持的？我教训那个偷钱的臭乞丐，天经地义，就是我师尊在这里，都不会说什么，你他
娘的算哪根葱？”李道宗在旁听得此人对堂哥如此无礼，火冒三丈，杀气外放，当时便要拔剑，却被窗外飞进的一记无形
剑气击中手指。李道宗剑术修为在李氏一族几人里当属最高，心知当下窗外这人分明是以指作剑而发剑气，而且已经是大
大留手，否则刚刚这一记剑气真可以直接要了自己性命。李世民一行警觉地向窗外看去，门口却走进了一名与李世民几人
年纪相仿的道士，手里提着烧鸡和一壶葡萄酒。周阳见到来人，已没了刚刚一口一个你大爷我的语气，连忙拜道：“师尊
，弟子无能，身上银子被这里的一个乞丐偷去了，刚教训他几下想把银子拿回来，却不料被这几人打伤了。”这下李世民
三人才得知眼前这个道袍少年竟是凌虚子李淳风。李淳风，蓬莱山掌教黑白道长之师弟，传闻当世武林道统，黑白道长武
功第一，但论窥天机，晓天命，知阴阳，懂易理，凌虚子李淳风当执武林牛耳，论武功在蓬莱山诸多高手之中也能排进前
三，这等赫赫有名的人物，竟看起来一副不过及冠之年的模样。
“哈？”李淳风一听周阳所说，连跑带跳地过来在周阳头上敲了三个大板栗。“你把银子都丢了让为师走路回中原吗
？”
周阳捂着头，一指李世民三人，无辜道：“非是弟子无能，实是这些家伙前来坏事。”李淳风抬头一看李世民，脸上
露出一副见到故人的表情，笑道：“劣徒不懂事，冲撞了李二公子，望海涵。”
李世民见这少年竟是武林中大名鼎鼎的凌虚子李淳风，已是惊讶万分。这李淳风竟又认识自己，更是莫名其妙。
李世民奇道：“道兄，哦不，前辈，我与蓬莱山素无来往，前辈何以认得在下？”
李淳风笑道：“我不但知李二公子身份，更知道李二公子来天山所为何故，只是天机不可泄露，贫道只能告诉二公子
，如今国师大限已到，年轻时杀孽过重，本无佛缘，纵然二公子替其找到佛骨，亦是枉然。”
三人听罢，皆是大惊失色。眼前这李淳风简直像是神仙下凡，一行人一路上从未向旁人透露过去哪里，做什么，这李
淳风却能够一一道出，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李世民勉强笑道：“武林中人都说前辈能知晓过去未来，今日一见，真令世民佩服得五体投地。”
李淳风道：“哪里哪里，贫道只不过修得一小道，不敢在天下大道面前称尊，李二公子他日必定贵不可言，秉承大道
，其成就不亚于昔日汉光武，那时只怕再瞧不上贫道了。”
李世民听得此人言语中有意无意将自己比作昔日帝王，心下汗颜，但想命运多舛，世事多变，哪有人真能知道过去未
来发生之事？虽然内心感激李淳风如此瞧得上自己，但仍然蓬莱山的这些道士，恐怕也比一般江湖术士高不到哪去。李世
民问道：“为何前辈说国师大限已到？这佛骨乃是武林至宝，有增长功力之疗效，恰好可解散功金丹与催元散融合之毒，
难道前辈的意思是我等无法寻得佛骨替国师医治？”
李淳风叹道：“二公子岂不知天意难违？昔日西汉权臣王莽强行逆天改命，就遭来天降异子，光武帝托身高祖刘氏，
应运而生，与之相斗。那段时日天地间道法混乱，时序倒错，黎明百姓皆哀鸿遍野，苦不堪言，昆阳一战，光武帝逆转乾
坤，伴随炎炎天灾而来的，是无数不该出现在那时的事物，这些事物，不知道害了多少无辜的人。到现在，我的道房里还
藏有一本由于当时时序混乱而出现的奇书。国师之事，亦是如此，杨素命中注定近日必死，二公子虽身怀天命，寻得佛骨
，然而亦无法逆天行事救回国师，倘若强要逆天，则灾祸必不远矣。”
一席话罢，把李世民说得云里雾里，听此人意思，杨素已是必死，绝无再救的可能。李世民不解道：“请教前辈，在
下该怎么做才好呢？”
李淳风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笑道：“二公子此次可是欲上天山万剑池求剑？如此莫不如与贫道同行，到时求剑亦可助
二公子一臂之力，贫道虽然道法低微，对剑道亦颇知一二，若是二公子不嫌弃，贫道也愿指点二公子几招。”
李道宗和柴绍听得此言都为李世民高兴，自剑宗绝迹人间后，这蓬莱山乃是武林中正道剑法至尊，天下间习剑之人莫
不苦学蓬莱山流传剑招，就连镖局的镖师，鹰扬府里的教官，对于蓬莱山的剑术大多也会个一招半式。若是李世民能得凌
虚子的亲身指点，他日武道修为，不可想象。李世民本不喜刀剑，因为刀剑出鞘势必伤人，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
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然而最近经历了这些事以来，李世民心知只有自己够强才有资格去谈论其他的东西，否则不仅保
护不了他人，反倒要成为别人的累赘。当下拜道：“那就麻烦前辈了。”
周明见自己师尊对李世民颇为敬重，心中对这臭小子身世更为好奇，周明心想必是师尊知道此人家中颇有家资，才一
直献上殷勤。“哎，委屈师尊了，都是为了蓬莱山的香火钱，等本大爷在武林中混出了头，一定给师尊盖座大大的道观”
周明喃喃道。
天山天池位于天山博格达峰，而李世民一行要前往的天山万剑池则位于天山的最高峰托木尔峰，山上海拔极高，除了
一些懂得武功的江湖人士会上来，寻常牧民大多都不会靠近万剑池，偶有高昌国的商贩想上万剑池中找两把好剑下山贩卖
，也是常常跌落山崖，粉身碎骨。久而久之，万剑池就成了武林中人专门来往之地。众人皆穿着当地牧民那里购置来的羊
毛大氅，唯有李淳风硬是不肯，依然穿着那件快要褪色的道袍，周明裹得严严实实的，被李淳风安排走在最后替众人牵马
，周明只能骂骂咧咧，嘴里又是什么本大爷，又是什么师尊的，空气之中充满了愉悦的气息。柴绍脸本就不是很黑，如今
山上天寒地冻，冻得柴绍脸上发红，一路走来一直被李道宗取笑。柴绍内心焦躁，吞吐道：“我。。我只是。。不习惯。
。这儿。。气候。。”当下便将身上大衣脱下，扔到周明的马背上，运起大荒经内功，脚尖贴着白雪，飞踏而去，转眼间
就往山峰上掠出去百步。李道宗见此不甘示弱，背起手中的剑，使了个“雄鹰振翅”的轻功身法，紧随柴绍身后。白雪，
湖水，轻功，看着面前快活似神仙的兄弟们，李世民忽然莞尔一笑，内心里又想起了昔日碰到的泣血盟的那名杀气腾腾的
女子。身旁李淳风似是有所感悟，喃喃道：“命运终究还是抉择这步最难。”李世民看着这飞雪连天，万里长空，也不由
得闭起双眼，身随心动，好似幻影般的身形飘忽而去。三人施展着轻功踏雪而上天山，李世民笑道：“我们几个玩得这么
开心，却把凌虚子师徒甩在身后了。”话音刚落，李淳风竟已在他们三人前方数百步，对李世民笑道：“二公子轻功煞是
好看，不过贫道又非老迈的道士，这点路还是能赶得上来的。只剩周明牵着马远远地跟在身后，口中骂骂咧咧，忽又喊道
：“师尊，等等徒儿，徒儿赶不上了。”
天山托木尔峰之上，万剑池内，竟早已有三个身影在此，这三人不是别人，竟是已消失在洛阳城中的武士彟，欧阳亥
。以及聚宝阁座下“铜剑”铜应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