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的黑暗被突然的光亮驱散,陆展鹏站在房间门口。
“怎么了闺女?怎么好端端的哭鼻子了呢?”看到在哭的女儿,陆展鹏赶忙走到床边。他从桌上抽出两张纸巾擦掉陆羽秋脸上的泪水。被风干的泪痕在灯光的照射下像是两条干涸的河床。
陆羽秋抿着嘴,泪水和哭声在一瞬间像是开闸了一样一下子全部涌了出来。
“爸爸——”陆羽秋钻进陆展鹏的怀里大哭起来。
“爸爸在呢,怎么了这是,哎哟,怎么哭鼻子了呢?啊?到底怎么了?”陆展鹏拍了拍女儿的后背,任由她在怀里哭闹。
一个怀抱的力量永远那么无法估量,那么神奇。
它总能让外表波澜不惊的人卸下伪装,让他们有力量从深海努力游上岸,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鲜的空气。
十分钟后,陆羽秋哭累了。她在陆展鹏的怀里抽噎,过了一会儿终于开口:“爸,我压力好大,我好累,我不想当第一了。”
“怎么了,怎么突然有这种想法呢?是不是在学校遇到什么事了呀?”陆展鹏疑惑。
自从班会课上郑玉说出那些话后,陆羽秋就一直就处于一种忐忑,患得患失的心理状态。她知道她面临的是一次大洗牌,所有的同学都在给她压力。她害怕李展帆,害怕顾正韩,害怕黎铭,她害怕高一级所有新生。她不敢想象自己如果考差了,同学们怎么看她,老师们怎么看她,她不敢去面对。
“爸,我压力好大,我怕我学不好,老师……说高中竞争特别大。我……怕我……一不小心,我名次就掉了。”陆羽秋因为抽噎声音变得浑浊且断断续续,她抬头看着爸爸。
陆展鹏看着哭花脸的女儿不禁心疼。从上了初中开始,女儿就变得沉默寡言,家里人都以为出了什么事,可是不管怎么问都问不出来,但就是这样一个沉默寡言的陆羽秋却不管什么事都能安安静静的处理好。女儿不管在什么时候都喜欢去争第一,而她也确实每次都能如愿拿到第一。慢慢的,女儿身上的光环越来越多,越来越重,女儿愈加沉默,甚至从初二开始就没再见过女儿的笑脸,也没见过女儿哭泣。他知道这样是不行的,他也害怕有一天自己的女儿会被这些光环压垮。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沉思了半天,爸爸终于开口了。
“秋秋啊,其实爸爸知道你累,也知道你压力大。你这孩子就是这样,什么事都是自己扛着,也不肯说。你总喜欢把所有事都压在自己心里。现在你上高中了,是一个新的阶段,你觉得压力大,迷茫是正常事,因为爸爸我也是从你这个阶段长大的嘛。人啊,每当自己到达一个新的阶段都会因为迷茫而不想面对。高中,你会担心跟不上,你会害怕成绩下滑;大学,你会担心浑浑噩噩,你会害怕挂科;工作了呢,你会担心工资不高,你会害怕找不着好的工作……”说到这,陆羽秋的情绪已经平静下来,躺在爸爸怀里静静地聆听。
“爸,那万一我名次掉了你们会不会怪我呢?”陆羽秋把一直卡在心里的顾虑说了出来。
“傻孩子,那你为什么要想着名次会掉呢?都还没开始你就已经在打退堂鼓了,这叫什么事?对不对?你不应该把心思放在我们会不会怪你,你的名次会不会掉,而是要把心思放在如何努力不让自己的成绩下滑,尽力去让自己做得更好。”陆展鹏的声音柔软,陆羽秋此时的内心像平静的湖面,之前的波涛全部被一股巨大的能量抚平。
“爸,我还是不敢,我真的好害怕。”陆展鹏身上的西装袖子被陆羽秋无意间抓皱。她的视线放在了窗门外小区的那盏照明灯上。
看着向自己诉说内心想法的女儿,陆展鹏既开心又心疼。他顺着女儿的视线看出去,长出一口气。
“秋秋啊,你要勇敢,你看那窗外的世界,你看看那窗外的风景,多美,是不是?”
“那盏灯看起来好清冷,我不喜欢外面。”陆羽秋淡淡地说道。
“那盏灯看起来是很冷清,但是你看啊,你这才连窗沿都还没到,你眺望窗外又能眺望多远啊是不是?你看那盏灯下面,你看不是有很多树木吗?你看那灯下,还有一对年过半百的情侣呢,是不是?多美好啊。”陆展鹏走到小阳台上,望着小区的风景说道。
陆羽秋走过去,顺着陆展鹏说的方向看去,果真看到树下有一位老奶奶和一位老爷爷依偎在一起。“嗯,很美好。”陆羽秋吸吸鼻子。
“你看,这才是灯下的场景,它就已经这么美好了,何况你现在所处的阶段连窗沿都还没到,你要敢于去眺望更远的地方,更远的地方有更多的美好。可能在遇到美好之前你会遇到很多挫折,但是你要敢于去发现,敢于去探索,美好都是躲在污秽后面的,因为美好它也需要保护啊,就像这盏看似清冷的照明灯一样。秋秋,你能理解吗?”
“嗯,能理解了。”
“那现在还害怕吗?”
“害怕,但我会变得勇敢的,嘻嘻嘻。”陆羽秋心里的石头一瞬间就放下了。
“那就好。”
清冷的灯光下,父女俩相视而笑。
只要把心里的那盏灯点亮,那它就会成长为太阳,照亮整个世界。
“对了,要是在学校有人欺负你了,就跟爸爸说,看我怎么收拾那帮小兔崽子。”陆展鹏撸了撸袖子,做出一副要训人的样子。
“行啦,你还是赶紧去洗澡吧,多晚了都。你都不知道今天因为你我受了多少委屈,哼!”陆羽秋白了他一眼,然后转身把掉落在地上的毛绒熊抱起来放到在床上去。
“诶,不是,秋秋……”陆展鹏有点疑惑。
“赶紧洗澡去,一身酒味,难闻死了。”陆羽秋嫌弃地捂住鼻子。
“诶你个小没良心的。”陆展鹏嗔怪从房间走出去。
陆羽秋笑着目送他从阳台走出房门,吐了吐舌头。
人是群居动物,如果遇到了没底气的事,他们只有在获得了大众的认可之后才会有勇气去为自己“伸冤”的。
陆羽秋想起午休时和同桌的对话,忍不住嗤笑。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连鞋子都没穿就光着脚丫着急地跑到楼下小区的便利店去。
“诶?你干嘛去啊?秋秋?……”拿着换洗衣服刚走到浴室门口的陆展鹏看着冲出去的女儿满脸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