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阳光带着些许温度从树叶的缝隙中钻出,脚边偶尔会有几片被秋风带来的落叶。
柔光将整个世界笼罩,世界的一切变得模糊不清。究竟在哪一场表演,你将世界揉成光团握在手心里,感受世界滚烫的温度。一瞬间,世界漫天风雪,花草树木枯死,再一瞬间,世界分崩离析,生气全无。台下的观众为你喝彩,满天的众神却流泪唱起挽歌。谁也不知道,你手心里的世界已经残缺不堪,无法修补。泪水从脸颊滑落,在手心里蒸发,从什么时候开始,你相信奇迹了,你不服命运安排了,你让擂鼓声响彻世界,而他也带着从未出现过的光芒走进了这个世界。
“受奖者:陆羽秋同学,中考成绩为849分,位列年级第一的同时也为Z市第一,并列第一年级第一的有李展帆同学,下面有请校董事长为两位学生颁奖。”主持人说完,陆羽秋和李展帆在台下热烈的掌声下从后台走向舞台中央。
陆羽秋就是那个女孩,黎铭的同桌。黎铭抬头看了看站在舞台中央的同桌,又看了一眼待在自己旁边的空着的椅子,一股莫名的酸胀感从内心涌出,心像是被放在装满酸梅汤的盆子里泡了一整夜后再拿出来让它自然风干,风一吹便皱缩一圈。
我们都希望自己的同桌是一位成绩优秀的人,但永远都不会希望自己的同桌是一位年级第一甚至全市第一的尖子生。因为在他们身边,我们所有的努力最终都只会作为他们的陪衬存在而不被人记住。不同世界的两个人是不可能成为同桌的,更不可能会成为朋友,顶多都只是在他们生命旅途中的一个陪衬和笑话而已。
黎铭拉耸着脑袋,低着头任由这股失落的酸胀感入侵全身。台下也有许多的学生在窃窃私语。他们有的在嫉妒,有的在羡慕,有的敬佩,有的崇拜,有的不服……
“我跟你说,我中考的时候发高烧了,那时候我在考试的时候物理有一半的试卷没写,所以才只考了712分。”一个同学鼓着脸竭力地向另一个同学“解释”。“可不是嘛,我跟你说,我中考英语才考了32分,而且体育分67分我只拿了19分,听说陆羽秋英语和体育都是满分,你想想看,要是我英语和体育也满分,我早就超过她了,再补一下,我总分是705。”另一个同学也开始诉说他中考成绩的原因,解释着他们本该更好的成绩的原因。
台下的议论声越来越热闹。“要我说,我就觉得她特别努力,早上我还亲眼看见她在教室走廊那里背书呢,老师来了她都不知道,好认真。”李诗诗说完朝刘雪露出了敬佩的表情征求刘雪的认同来证明自己的话的真实性。黎铭对她露出鄙夷的表情。
黎铭此刻知道有很多人都跟他一样的心态,面对年级第一那高高在上的分数望尘莫及,酸溜溜的自卑感充斥全身,跟其他同学调侃着自己不可能成为年级第一,但却很想成为年级第一,也想成为受人瞩目的高大的年级第一。他们攥紧拳头发誓一定要好好努力,好好学习,发誓在高中要成为他们,要超越他们,但心里却还有另一种声音告诉自己不行,慢慢的自己却为刚刚的想法心虚起来,他们痛恨这种声音,但也不敢违背这种声音。
陆羽秋和李展帆站在台上,手捧着奖状和包着奖学金的红包面向镜头跟校董事长合影。不知道是不是黎铭的错觉,黎铭感觉有一刻,陆羽秋好像看了自己一眼。他们合完影,校董事长笑着走回位子上,陆羽秋作为学生代表走向主席台发言,李展帆肿着脸在坐在颁奖台的座位上,时不时朝台上的陆羽秋翻一翻白眼。
大家好,我是高一(16)班的陆羽秋。能作为新生代表在台上发言实属荣幸……
陆羽秋用标准发音的普通话朗读着备好的稿子,台下的校董事长和领导们都纷纷投去满意的目光。
陆羽秋从小到大最不缺乏的就是随处可见的表扬和随处可见的嫉妒,而人们往往在短时间的崇拜过后就会上升成嫉妒,疏远。陆羽秋曾经尝试着去改变这种状态,她努力地迎合,努力地想维持好一段关系,甚至为了不让朋友伤心故意考得很差,结果却换来朋友的一句:“原来你之前真的都是作弊的啊,啧……”。从那时起陆羽秋便不再努力迎合,她认为改变这种状态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犯错,变成一个完美的人,让自己永远站在那个位置上,永远成为别人崇拜的对象,不想被别人嫉妒,那就永远被人崇拜。
她朝黎铭瞟了一眼,心想黎铭只是因为自己和他刚接触,连认识都算不上,所以才会表现出对自己过分的热情,最终黎铭也会跟其他人一样,成为排斥自己的一份子。陆羽秋马上把思绪收回,告诫自己不能出错,要认真把发言稿讲完。可当她再次不经意看向黎铭的方向时,她却看到了黎铭在朝自己微笑,没有任何污染的笑容,没有任何迎合的笑容,单纯而美好。她怔了一下,喉咙一瞬间打结走音,双眼没忍住变红,泪水滴落到她拿发言稿的手上。她努力保持正常的发音大声念道:“从此刻起,我们相信奇迹!我们不服!我们抗争!从零开始,我们都是一匹黑马,勇敢无畏!”台下不少人注意到陆羽秋的异样,他们又开始议论起来,议论的重心永远都是负面的,台下领导认为陆羽秋是被发言稿的内容感染,只有陆羽秋自己知道自己真正没忍住落泪的原因。她真的太久没有看到过这种笑容了,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起,她脸上的这种笑容也渐渐消失了。
“我的发言到此结束,谢谢各位聆听。”陆羽秋面向观众深深地鞠了个躬后朝颁奖台的座位走去。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对她没好脸色的李展帆,刚走到座位前突然想起那张空落落的椅子,又转个身朝台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