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州边界,雷城境内,龙背山下。
龙背集市。
盛夏时节,骄阳如火。青石铺就的龙背街市上依然车水马龙,行人如织。
龙背集市占地颇为广阔,宛如一座边塞城邑。其背靠龙背山脉,又毗邻那无尽蛮荒。不时有珍奇之物从蛮荒流入于此。自然造就了此地的繁荣。
正午的阳光格外浓烈刺眼,令人昏昏沉沉。
此时,位于集市西北角,一处僻静的临街小道上,正有两道身影在缓慢行进着。
当先之人,是位瘦脸的中年男子。他微微颔首,一头稀疏灰发随意披散。但其身上衣裳褴褛脏乱,手持一节枯木杖,脚步虚浮,却更似一位年迈的乞丐。
在他身后,紧跟着的是一位幼童,这幼童约莫三四岁的样子。他身着一件略显肥大的粗布短衫,皮肤有些黝黑,但五官却异常精致,头戴一顶由青草枝叶编织的小帽。一双乌黑灵动的大眼睛东张西望,惹人喜爱。
许是走累了,两人忽然顿下脚步,停在了一处巷口屋檐下的阴凉角落。
只见,中年男子贴着幼童耳畔低语一番,便自顾自的席地盘坐,闭目养神起来。幼童也如小猫般乖巧的蜷缩于男子怀中,双眼微眯的,像是陷入了睡梦之中。
“嗡,嗡……”
直到一阵沉闷的低鸣声自远处传来。
“咿呀,阿爹你听呀,那是蛮马。”幼童忽地睁开双眼,有些兴奋的开口道。
显然他还处在咿呀学语的阶段,口齿明显有些不太清。
“呃,呵呵,羿儿这听声辩物的本领倒是越发厉害了,真不枉阿爹对你的一番教导了。”
中年男子有些错愕的睁开双目,语气温和的夸赞道。
“不过,你还发现了什么?”中年男子沉吟片刻,问道。
“还有,还有……!”
幼童挠了挠头,却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嘿嘿,无妨,待阿爹去帮你去打探一番吧!“
中年乞丐却诡异一笑,故意摆弄出一副傲慢神色,那眼神深邃无比,如古井无波,俨然一副得道高人模样,不禁引的幼童发笑。
随之,一缕隐晦如烟的虚影自头顶飘忽而出。原本盘坐的身躯瞬间双目无光,整个人像是被抽去灵魂一般,竟纹丝不动了。
……
集市入口处,一名身披软甲手持银鞭的大汉,正骑着高头大马朝着集市主街方向飞奔而来。只是大汉胯下那马却不是普通的马。而是极少见的蛮荒蛮马,它通体火红,色泽鲜亮,头生双角,气势逼人。
传闻此马出自蛮荒,性烈如火,极难被驯服。能将此马当作坐骑,可见此人身份不低。
主街上原本熙熙攘攘,各行其是的行人,竟自觉的纷纷避让。随之而来的是人群中的各种窃窃私语声。
“咦,竟然是蛮马降临,看来是雷城守卫无疑了,或许是来展示公榜了。”
“可不是吗,这公榜已被那凌家征用了半月了,总算盼来新的公榜了。”
“哎,这公榜每日消耗巨大,纵使那白鹭凌家家大业大怕也是难以为继了,只是不知那位身染重病病的家主夫人情况如何了。”
“哼,据我得知,那凌家夫人染的可不是一般的病症,而是被一种蛮荒毒物附了体。此物非同小可,并不是寻常医者所能破解的。唉,听闻这夫人正直妙龄,生的美艳动人,可惜,可惜了。”
人群中,一个身着华服容貌清秀的男子,不禁摇头叹息道。
身骑蛮马的守卫神情淡漠,对周围的议论,仿若未闻。直至行至一处公示墙前,看似随意的单手一挥,一张写满字的黄布条,夹带着四颗肉眼难辨的钢针激射而出,撞向墙壁,发出清脆的声响,将那黄布告示稳稳的嵌入墙中,不偏不倚的刚好盖住了原有的黄布告示。
这瞬息的举动,令的旁人惊叹不已。
这名守卫似乎对人群的反应很是受用,脸上不禁升起一股傲色的正待离去。
见此情形,一仆人装扮的青年人慌乱的从人群中冲出,直接对着守卫单栖跪拜下来,一副哭求的模样。
“守卫大人,我恳求你,我们凌家正在筹集费用,是否能再宽限一日,纵使半日也可。”
“哼,好大胆,这公榜告示早有眀规,岂可因你随意拖延,滚。”大汉不耐的暴喝一声,扬其手中银鞭顿时向那青年人抽去。这一鞭力道不小,青年人身上顿时出现一道血痕,脚步踉跄的向后倒去,重重摔倒在地,像是昏死了过去。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以至于,当人们反应过来时,那卫士大汉却早已向城门外飞奔而去。
没人注意的是,街角处,一名乞丐模样的中年男子面色平静的将刚才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双眼闪过一丝若有所思的神情,沉默许久后,才不动声色的缓缓离去。
……
入夜。
距离龙背集市数十里外,一座废弃庙宇内火光摇曳。这间房不大,入眼处,尽显破败气息。
房间中央,几根干柴筑起的篝火,已燃去一半。墙壁上几处破洞钻入的阵阵细风吹的火苗微微摇摆不定。映衬的房间内忽明忽暗。
篝火旁,中年乞丐静静盘坐,怀中蜷缩着的幼童,双眼紧闭,已然入睡。并伴有阵阵轻盈均匀的鼻息声。
黑夜里,周遭一片寂静。屋顶上那诺大的缺口外,茫茫的夜空中,几颗零星闪烁的星辰,泛着淡淡的光华。
忽然。
中年乞丐身子一阵轻颤,脸色瞬间变的惨白凝重。在他那眉心处无声无息的出现了一颗诡异的火印,这火印狰狞如活物一般的跳动不止,摄人心魄。
他抬头仰望,似是强忍着痛楚。脑海中却神念急转,无数片段如流星般划过。
往日种种看似遥远,却宛如尽再眼前。
那个无风无月的夜晚,火光漫天,庞大的建筑轰然倒塌,空气中弥漫的森冷血气,滔天的杀意横行肆虐。
昔日至亲之人反目成仇,自相残杀。身处绝境,心怀必死之心。却依然要奋力杀出一条血路。
无边的旷野,血肉模糊的男子紧紧护住怀中的婴儿,漫无目的奔逃。
…
这一路,经历了太多的坎坷与心酸,却只能隐藏身份,苟且偷生。
心灰意冷,却怀揣着一丝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