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流成刚下公交车的时候，心里还想着这次事业单位改制的事情。自己是九年前从部队转业下来的军转干部，以前在机关综合处，后面来到新成立的局机关事务办。局里实行公务员制度的时候，自己莫名其妙就成了事业编制人员了，一下工资比公务员少一大块。本来心里不舒服，在这次单位对机构进行调整中，结果自己却出人意料----他成了比他小十几岁的石雅丽的手下了。原本打算借这次事业单位调整能转换自己公务员身份的良好愿望彻底泡汤了。当他听到石雅丽要当局机关事务办主任的消息时，他曾经给主管的领导姬副局长汇报过。他认真地告诉姬副局长，石雅丽虽然在局里好多年了，事务办没有正式编制，她的工资一直在机关事业费里支付。姬副局长听后也感到吃惊，吃惊归吃惊，石雅丽还是当上了局事务办主任了。让他感到唯一安慰的就是自己工资在这次调整中一分钱都不会少，相反在这次机构调整后有可能增加两千元的岗位补贴。也就是说，自己和一同转业在机关做处长的那些战友们的工资相比差不多，只是身份不同罢了。况且，机关从2000年开始已经没有类似服务中心这个单位了，让石雅丽当，还是自己当，都无所谓，当一个上边机关都不承认的破主任，管理机关杂七杂八琐碎的麻烦事也没多大球意思。
但是问题的关键是，在这次清退事业单位临时工的时候，领导们对于马五十却显得特别认真。姬副局长给他们事务办开会的时候，一脸严肃地告诉他们一定要严格按照局党组的决定执行。他说这个决定已经局党组研究，上报省人事厅了。姬副局长说这段话的时候，声音清楚，指向性很强。马五十当时也在现场，他当时还嘿嘿傻笑。张流成怀疑马五十听明白没有，毕竟马五十来这个单位已经二十年了，他比自己来这个局里还早十年。当时，马五十对自己被清退也没有表示任何异议，在办理交接手续的时候只是显得有点落寞，像一头毫无表情的耕牛一样，舔着脸借用局机关的三轮车拉走自己平房里的破烂东西。从那以后，马五十好像从空气中消失了一样几天没有见人。昨天张流成对马五十住的平房进行清理的时候，他发现里面还有一张机关退下来的办公桌。出于对老人手的关心他给马五十打了个电话，但是电话一直不通，他留了言，问他要不要那张办公桌了。马五十一直没有回电话，他就把桌子当废品卖给门口收破烂的河南人孙红旗了。
张流成只觉得马五十有点窝囊，差几年就可以从社保局领工资了，结果碰上局里机构调整，“咔嚓”一刀让人剁在脖子上，一时间人头落地，血流成河。
张流成走到机关大门前，他发现了一个东西黑乎乎蹲在大门口。他以为自己的眼睛花了，还以为自己昨天费了牛鼻子力气搬走的一个石狮子怎么又跑回来了。他急急地走近后一个人像半截树桩子一样忽地站了起来，把张流成吓了一跳。
站起来的人就是马五十。马五十找他的目的，是要放在那张办公桌子里面的一个笔记本。马五十说是一个封面塑料的，那一年单位过年慰问发他的，16开纸一样大的，有影星张瑜头像的笔记本。马五十问张流成要得理直气壮，不容置疑。
五十明显已经不是他张流成管理的临时水电工马五十了，已经不归他分管的马五十也用不着低三下四和他说话。
张流成笑了，他有点揶揄马五十：“是不是里面记了和情人的约会记录。昨天给你打电话，你怎么不接，我卖给收破烂的孙红旗啦。”
马五十忽然变了脸，眼睛凶狠地盯着张流成。他有点恶狠狠地说：“你他妈的，咸吃萝卜淡操心，管球里面记了啥？如果找不到，你就给我等着。”
张流成望着突然变得怒目圆睁，恶狠狠不认识似的马五十，呆若木鸡，愣愣地站在那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