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假期最后一天,天昕和天辉旅游也回来了,宿舍中又恢复了往日的喧嚣,至于磕磕碰碰,甚至于睚眦必报也是常有的事,同一屋檐下,就和一家人一样,有人进,就需要有人避让甚或退出,相互迁就着日子才能过得和谐,如是而已。尽管柳生毫无原则的和稀泥行为,屡屡会招致舍友的奚落,但确实也起到了润滑剂的作用,舍友们才能相安无事,和和睦睦的去完成学业,把这简单而枯燥的日子过下去。
柳生和天逸一起吃过晚饭回到宿舍,天逸还想玩柳生修改的飙车游戏,柳生不得不苦口婆心的劝慰天逸,事关知识产权,他答应过老师,此事绝不能外传,只是进度和结果还没有向老师汇报,所以绝对不能张扬,柳生千般劝慰,并答应休息日可以借给他在家玩的条件下,天逸才肯罢休。为了修改飙车游戏软件,柳生几乎荒废了全部国庆长假的宝贵时光,心里非常惋惜和不安,意欲拉天逸到图书馆学习,夺回几天的损失,天逸不想去,又不是那么的喜欢其它两位舍友,就只有没黑没明的玩他那钟情的网络游戏了。无奈之下,柳生只能一个人去到图书馆学习,半路上却突然收到板香的短信。“柳生哥你好!非常高兴你很好地践行了三章约法!原本打算国庆期间来校看哥,只因家中一点小事,为了不引起家人怀疑,不得不急忙回家,又怕影响哥的学习,故不辞而别,望哥见谅!还习惯南方的生活吗?和同学关系处得还好吗?没人欺负你吧?学习能跟得上吗?望哥抛弃一切杂念,安心学习,以报妹殷殷期待!”一封短信,顷刻间就消融了柳生与恋人分别后累积的所有郁闷,狂喜之下,一股暖流顿时遍涌全身,并在心中感叹道,别看她比你小,也只有初中文化程度,但她的心智却不得不令人叹服,寥寥数语,就如此含蓄的表达出了对恋人的爱意和关切,还不忘约束和激励你一番,能不令人肃然起敬吗?只可惜,你不该惜字如金,哥不敢奢望你细说分别后的情况,起码应该说个大概吧,带着些许的幽怨,急切间给板香短信回复道:“来信收悉,洞悉君意,心中五味杂陈,惶恐难禁!窃喜之余,难免心生隐忧。妹以十七岁的心智,既能如此含蓄的表达对恋人的爱意和关切,又能严格约束和尽情地激励恋人的行为,妹将全部心血都灌注于我,却忘却了自己,能不令人肝肠寸断!花骨朵般的岁月,正是傍着父母恣意撒娇的时候,还能不遗余力的关爱和引导自己心爱的人儿,能不令人肃然起敬!妹呀,哥当严守妹之三章约法!现就妹之关切汇报于后。农村娃,就像地里的庄稼一样,土里生土里长,哪里不能适应?何况还是南方市这么好的地方!同室有三个舍友,全是有钱人家子弟,尽管他们都或多或少的有点瞧不起我,但关系处得还算不错;至于学习嘛,不是哥吹牛,妹还是完全可以放心的。不过,哥还是不得不抱怨几句:君也太狠心了点,分别时,撇下个三章约法就再也不见了踪影,害得我电话不敢打,短信不敢发,只能将无尽的思恋郁结于心,终于盼来了君的讯息,倒好,却只字不提近况,哥不敢奢望君细说分别后的情况,起码应该说个大概吧?每当想君难耐的时候,哪怕哥也知道,伊人一定也在想我,可君之行为,却屡屡让我想起最毒不过妇人心这句老话,妹呀,明白我的心吗?另,国庆期间,哥给妹写过一封信,因通信地址不明未发,可否发来?是否还来南方?盼复,切切!”
板香收到柳生回信,心中还真的五味杂陈起来。我的个哥吆,好你个井底之蛙,难道你不知,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不奢望因你而穿金戴银,就现在的你,自顾尚且不暇,我能指望你吃还是指望你穿?你要我给你细说什么?难道给你说偷食禁果之后已然结下苦果?不说难道你想不来?倒好,你个驴什么日的,只知偷禁不知其果倒也罢了,居然还能倒打一耙,竟然还能怪怨我,恬不知耻的说什么,最毒不过妇人心,真真岂有此理!真想撇开不予理会,但看到柳生的那份痴情,心里这才宽慰了些许,大有敷衍了事的回复道:“知悉哥之一切,妹心甚慰!为了哥,妹之所为理所应当,哥当安心读书,不必挂怀!就哥之抱怨,妹也想细说,可我能说什么?哥说毒就毒吧。因为,女人,就这命!来信可发,至于是否来南,当视情形而定,也许还来。妹爱你!潜心学习,不必回复!”柳生看完板香回复的短信,哪怕他非常明白的感知到了板香对他一如既往的关切,但也非常明显的感知到了板香对他的不满意,甚至敷衍了事,特别是“就哥之抱怨,妹也想细说,可我能说什么?哥说毒就毒吧。因为,女人,就这命!”这段话,还是令柳生无尽的瞎想了起来。因为,这可不是板香的风格。那她到底想要表达什么意思,在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还真的不知道。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一定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柳生顺着这个思路,几乎把所有的可能都设想了一遍,总感觉有人欺负了她,可她的口气却是冲着你来的,这就有点奇怪了,别说我欺负你了,用百依百顺来形容都一点不为过呀,哪怕不小心忤逆了你,又与命不命的有什么关系?既然无法探明就里,心中只能平添无限惆怅,甚至怨恨,可又无可奈何,再看看,“潜心学习,不必回复!”这样是似嘱咐,不如说更像命令的嘱咐,就像分别时的三章约法一样,连问都不敢瞎问了,只能瞎猜了半天,带着无尽的惆怅和难解之谜,毫无头绪的去了读书馆。
原来,板香找到所谓在南方市打工的同学后才知道,她的那些同学们是如何的打工的。陪酒女、变味的洗脚妹,迎来送往、搂搂抱抱、乌烟瘴气、乱七八糟,如是而已!她的最为“要好”的那个同学还是一个什么不大不小的头儿,居然还恬不知耻的动员板香也加入其中,她愤怒、迷茫,简直肺都要气炸啦,可又无可奈何,试想一下,在这天堂般的花花世界,“工”是那么好打的吗?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狂妄至极。但是,她有她的骄傲和自尊,她不安就此沦落、更不想堕落,只好白天找活,晚上和所谓的同学挤在一起,最后,总算在一家家电厂找到了一份还算说得过去的工作,苦虽苦点,可人过得踏实,但挣钱实在太少,不免受同学的嘲笑和奚落,晚上闲来无事,就在工厂附近一家歌舞厅冷眼观察了一下所谓的唱歌女郎的表演,水平如何先不说,但就板香看来,她们各个方面的条件还真的不如她,起码不比她强多少。有了如此的判断,并在心中思忖到,也许,唱歌不陪酒倒是一条出路。是以,只是换了身稍微入时的服装,素面朝天的,也就试唱了那么几回,谁想效果居然出奇的好,老板也对她不错,不过,要应付酒场上的那些让她难于启齿的场面,还真的不是一件多么容易的事情!
白天家电厂打工,晚上兼职歌舞厅唱歌女郎,哪怕忙点、累点,日子倒也过得飞快,快到国庆放假的时候,可左等右等不见来红,方知大事不妙,判断自己一定是怀孕了,这才有点后悔起来,后悔她千算万算,居然没有算到这一点。仅仅只有一次啊,居然就是这样的结果!可悔之晚矣,本想找柳生商量,也好再给他施加点压力,可转念想想,他正在上学,即使商量也无好的办法,哪怕施加压力又能如何?何况就那事,不能说是你有意勾引了他,起码是你自愿的,如果逼急了他也许事与愿违!何况,何况,将来还不一定非得要在他那一棵树上吊死,只有到了关键的时候再挑明,也许,也许效果会更好些。思虑再三,只有悄悄回家才是上策。打定主意,也就顾不得柳生直接回家了。
回到家中,就未婚先孕的那点事儿,那是绝对不敢,也难于张口给父亲说的,无奈之下只好偷偷告诉了母亲,谁承想母亲几乎气个半死,立刻告诉了父亲不说,还逼着她立刻打掉。没成想父亲倒也开通,只是淡淡的说道:“看你吧,现在的孩子那么金贵的,如果你想生下来,我们替你养着;当然了,打下来,也行,自己定吧。”也许父亲是在欲情故纵吧,再三权衡之下,板香还是做出了堕胎的决定。
堕胎后回到家中,父亲还是很疼爱女儿的,母亲的态度也多少有了些转变,毕竟是亲生骨肉,甚至于二老连是“谁的种”之类的、令人尴尬的话都没有问。但板香依然还是十分生气的,她既生自己的气,更生柳生的气,并在心中狠狠的骂道,好你个驴什么日的东西,高兴完了,就啥事也没了,这么长时间了,要我独自承受这一切不说,你倒好,居然音信全无。生气归生气,可板香也深知,柳生对她还是十分痴恋的,她只是生气柳生能够如此沉得住气,不免仔细回忆了一番和柳生分别时的情形,才想起她搞的那个所谓的约法三章来,心里反倒一阵狂喜。因为,她随心所欲、心血来潮随便弄着玩儿的东西,这小子竟然就当真了,不要说,这小子还真听话,听话到将自己的玩笑当成了圣旨膜拜的地步!想明白了这一点,板香心里这才平和了些许,压住心中的得意就与柳生打起无线(短信)官司来。
与柳生打完“无线”官司,板香痴痴地躺在床上,不免盘算起今后的计划,她想到了柳生对她的痴恋,也想到了歌舞厅老板对她的大方,甚至种种暗示。怎么说呢?自从结识老板以来,板香才真正明白,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句老话的真正含义。在结识老板以前,柳生,没问题,是板香所有认识的男人当中最优秀、最好的一个,甚至自豪的认为,能够得到柳生的青睐是她作为女人最大的成功,并下定了嫁给他的决心。可结识老板以后,特别是当板香隐隐约约感知到了老板意图时候,板香的心开始有点活泛起来。因为,老板除了比她大了好多之外,他成熟潇洒,他大气干练,似乎还很有才情,当然了,最为关键的还是他很有钱,哪怕只此一点,他的一切瞬间就比柳生无比高大了起来,也就由不得屡屡自问到,死缠着柳生一个人是否值得?当然了,她也就屡屡的怀疑歌舞厅老板对她的真正动机,他是诚心待你还是别有所求?短时间内似乎难于弄个清楚明白,既然急不得,也就不急了,以后慢慢观察吧,反正,有一点倒是十分的肯定,那就是老板对自己非常大方。两相对比,柳生在板香心目中本来不太高大的形象就更加的不那么高大了,对父母给她设计的人生轨迹也就开始有了质疑,难道我就只能重走老白家姑娘们走过的路?如果我现在还死缠着柳生那个井底之蛙,那我岂不也成了井底之蛙?女儿家难道就只能依附于男人才能生存?自己难道就不能有一番作为?“对于女孩子来说,学得好不如嫁得好。”没问题,父母说过的这句话是对的。可是,可是,难道就一定要做个井底之蛙在井底选吗?假如没有我在南方的闯荡经历,也许,柳生还真的是不二人选,但是,我毕竟经历了,眼境自然就开阔了去了。既然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为什么就不能降落天外!正当板香美滋滋憧憬着未来的时候,另一个疑问却闪现在脑海,老板他会选择我吗?他是否已经成家?如果他只是想玩玩,我又该怎么办?想到这里,板香的心不由自主的抽了一下,随后又狠狠的想到,玩就让他玩吧,谁玩谁还不一定呢,只有骑驴看账本,走着瞧了。心里尽管打定了这样的主意,板香还是不由自主的接着胡思乱想了起来,历史上不是有过许多艺妓,她们不是也留下了许多千古传颂的佳话吗?她们能够做到的事情我为什么不能?既如此,索性就像她们一样,我也来个卖艺不卖身,只要弄到钱,谁还知道你那钱是怎么来的。对,咱也弄点钱,先把日子过舒坦了再说,何必一定要弄得自己紧张兮兮、悲悲啼啼的?穷困潦倒一生也不见得会有人同情你的,何况,何况大家不是都“一切向钱看”了吗?大势如此,我一个弱女子又能如何?乾坤难道是我能够扭转得了的?岂不可笑!可我现在到底该怎么办呀?该不该南下?
大事难于决断,刚刚打过胎的身子又有点虚,这才又转念想到,还不如趁此机会,养养身子,等等柳生的来信,看看他到底说了些什么再做决定吧。不几天,柳生的信终于来了,板香看完来信,也就印证了她的猜测,这小子,竟然如此的听话,听话到都有点发傻的地步,不过,也傻得可爱。从这点判断,柳生深爱着自己是没一点点问题的,这是无可置疑的事实。想到这里,反倒让板香又有点犯难了,不免又认真仔细的看起柳生的信来。
板香对信中所说舍友之事倒也并不怎么的感兴趣,对什么老爷子要以柳生做什么“药引”更是不甚了然,不过,板香却敏锐的察觉到一点,那就是柳生遇到了贵人,如果能够善加利用,也许对他将来的前途大有裨益,还别说,这小子还真是个有福气的。既然自己为他付出了那么多,不管怎么说,这条线无论如何都不能断,起码不能立马就给断了。
至于“QQ”是什么,板香根本就不知道,不过,就柳生给他自己弄的那个什么昵称,就是“屌丝柳”的,不管怎么看都觉得不怎么的舒服,无非一些书生气十足的屁话,就让他满口胡浸去吧!
整片书信,最与板香心灵契合的,就是柳生对“苦丁香”的描述,原来,丁香就是家乡的“林贝”,你把我比喻为丁香,那可是太高抬了我,我没有你说的那么高洁,更没有那么天真浪漫,可我内心的苦楚,你何曾能够领略其一二!不过,你既能知晓其之苦,也堪为我之知音了,你我既为知音,起码当同窗同学,哪怕毕业后一起胡漂乱闯,也能同舟共济不是?何必要我如此处心积虑的拴住你?
“林贝也好,丁香也罢,只是世人为她起的俗名而已,柴火也好,名贵花卉也罢,只是因为所处环境不同、受众不同,因之境遇不同罢了!”说得还真好!可是,你个傻瓜,那环境和受众是那么容易改变得了的吗?我的啊哥吆,你也傻得未免太可爱了点吧!哪怕如此胡思乱想着,板香口中还是“苦丁香”、“苦丁香”的喃喃自语了起来,再想想,首次偷食禁果就是在丁香树下,难道,难道,“苦丁香”真的就是我的宿命不成?板香想到这里不免心里一沉,一丝无法品味的苦楚涌上心头,但还是接着仔细品味起柳生的信来。“我苦命的香妹呀,我的苦丁香!请君放心,我一定会通过我的努力,将你由林贝变为丁香,由柴火变为名贵花卉的!”看到这里,板香心里尽管产生了一缕感动的情愫出来,但她还是品味出了“苦”的含义。思念是苦的,纠结于十字路口也是苦的,而堕胎则是最苦的。想到了堕胎,板香很自然的就再次想到了老家丁香树下的一幕,仅有的一次,居然带来如此的苦楚,并惶惶然告诫自己,裤袋是不能随便解的!有了如此的人生经验,再次回想起丁香树下的一幕,居然在心中发恨道,哪怕我就是你所谓的那被我们当做柴火烧掉的林贝,可我并不想做什么丁香呀,我只想过富足美满的生活,现在、立刻、马上,就这么简单,我的阿哥吆,你能给我吗?哪怕将来你能给了我这一切,可你要我苦等到什么时候呀?原来,等待也是苦的,我的傻阿哥吆,难道你不知道,等待也是苦的吗?你要我等到猴年马月呀?我的阿哥呀,别说十八年寒窑苦等,我现在就受不了眼下的这份苦楚!镜中花海底月式的未来富贵,焉能与眼下实实在在的的享受来得的实在,这可能就是当下什么“二奶”、“小三”,甚至什么小姐层出不穷的根本原因吧,如此说来,也怨不得她们,因为她们是林贝、是柴火,她们想要成为丁香,甚至跃升为名贵花卉,出路也许仅此一条。管他呢,什么林贝与丁香、柴火与名贵花卉,还不都是些自欺欺人的玩意。还是南下重操旧业得了。对,南下,既能监管着柳生,也许还能与老板得到新的发展,可不就林贝、丁香两不误了吗?对,就这么干,先将自己置于有利位置再说。板香就这样思过来想过去的反复折腾着自己,也就将病魔彻底的招入了膏肓,居然就下定了最后的决心,对,还是南下,哪怕重操旧业,先弄点钱才是正经。
堕胎事件后,父母对板香已没了过高的期待,对板香想法的限制和行为的约束也就少得多了,板香自然用不着藏着掖着的编一些善意的谎言。当然,和老板的事还是不能说的,只说她想到柳生念书的城市去打工,也好就近照顾和监督柳生云云。事已至此,父母也就同意了板香的主张,只是再三的叮嘱,也无非不管干什么,身体是自己的,一定要爱惜身体,还有什么注意安全、常来信之类的话。
板香看父母倒也爽快的答应了她的请求,也就没了后顾之忧,也没有与柳生商量,甚至没有告诉柳生,就毅然重新踏上了南下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