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深秋,宫殿里的几株菊花也毫无力气的埋着头,素桃瞧着倚在外面石桌上发呆的主子,一身杏黄衣裳单薄,裙袂随风微微浮动,一时竟觉得些许伤感。摇头取了披风挪步给主子披上,毕竟深秋寒意渐重,只怕着凉,又要吃些苦头。
“公主,三爷已经入宫了。”
女子神情微滞眉眼低垂,眼中狡黠一闪而过,抬头又是乖巧温顺的模样,慵懒道:“他自会来寻我们,姑且等着。”
.......
少年进屋便有梅花香气袭来。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香在宫人巧妙的处理下,犹如冬日里新裁下的几支新梅,大雪淹没过后吞吐出的淡淡幽香,馥郁而不沉闷。他年幼时,母亲也常熏香,特别是寒冬腊月挑拣出的梅花,能在花瓶中养好几天。
应了那句人未见,声先到,屋内笑语连连,小全子转头对少年道:“敬文公主在里头。”
“嗯。”亦步亦趋跟在后头,少年眉头皱起了一座山。
听闻敬文公主,出生不久便许配给梁国的三皇子,空有一个娴静的名头,实则动如脱兔,且以捉弄旁人为喜好,也是个头疼的主。
“奴才给贤妃,文公主请安。”
“哗—啦”,贤妃头上步摇发出清脆声响,少年抬头,贤妃面容似夜幕中的皎皎白月,身着云锦金丝镶边,华丽中衬托地气质愈发清冷。她身旁的小女孩矮她半个脑袋,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灵气十足,头上几朵簪花小巧精致,恰和她这个年纪独有的朝气。
“这便是江公公的侄儿吧,瞧着是有几分相似呢。”贤妃柔声道:“可去内务府添名了?”
小全子睁大瞳孔,一脸震惊,他怎么没想起来这茬儿!这两日匆匆忙的,竟连他名字也未曾问。若是说忘记问名,失职在所难免,只能委屈一下身旁的小少年了。小全子伏低头,汗颜道:“请娘娘赐名。”
“王倾!”稚嫩女音脱口而出,盯着地上的少年坚定道:“贤娘娘,就唤王倾吧!好吗?”
喊的是贤妃娘娘,眼神半刻也不离王倾,小全子默默脑补一万字情节,敬文公主对王倾一见钟情,但是呢,由于身份悬殊,公主不得不...…
贤妃笑颜逐开,附和道:“王倾......倒是个不错的名字。”
“谢娘娘赐名。”
王倾叩谢时嘴角勾起笑意,本就打算让贤妃赐名,这个公主倒省事。
“多谢贤娘娘,贤娘娘最疼文青了!”敬文公主撒娇道,说罢,又往贤妃怀里蹭了蹭。
敬文得意地看向跪在地上的王倾,挑着眉毛向他示威,却看到王倾一笑置之。
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少年,眼中有她看不懂的深沉。
伶牙俐齿的小姑娘,着实拿她没法子,贤妃无奈摸着文青的头:“你呀你,鬼机灵!”
小全子瞧的乐呵,这个王倾,宗卷记载,他是江府剩下的唯一男丁,是戴罪之身才被送进宫里当差,但师父却要恭恭敬敬唤他一声公子,眼前这个少年,绝对不仅仅是江府公子这么简单。
.......
许多事,仅凭竹卷上寥寥数言去辨别真伪,往往会令人大失所望。可亦有许多事,被一笔带过而“因祸得福”,引来后人的查究被注意到。
陈南两国交战,还得从数年轻一桩趣事说起。
南国孟氏生有一女,唤冬抚,宛若空谷幽兰般清雅脱俗,常言道红颜祸水,孟氏自小与当时还在陈国当质子的大皇子苏慕也算是青梅竹马,交好的还有宋氏的长子宋子昭。
孟氏及笄那天遭歹人劫持,后来寻到时便成了苏慕的王妃。而这头的宋子昭,摇身一变成了南宋的皇帝。
这其中,又有多少宫闱秘闻是被掩藏的?陈年旧事,能否还能探到真相?
王倾蹙眉,手中竹卷的指印清晰可见,它被遗忘的太久,连灰尘都无人擦拭。第三卷第二行清楚记载,陈国一百零三载夏至,孟皇后逝于御花园莲花池旁,年仅十九。
不过十九岁。
“你瞧什么如此入神呀?喂,喂!”敬文见王倾站在书柜前愣神,喊了两声仍不见他回应,双眸一转计上心来,露出几分幸灾乐祸的笑容。
命令宫女散开,手扶着头饰,尽量不让头上的珠钗发出声响惊扰他,她悄悄挪步到王倾身后,凑近他耳朵突然大喊道:“啊!”
“啊!”
王倾受到惊吓条件反应,下意识跟着喊。这头的太监宫女似乎也受到了相同的惊吓,于是,偌大的藏书阁只剩下一群人尖叫声。
公主跟王倾四目相对,颇为无奈,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两人默默看向两名依然沉醉在尖叫中的宫女。
敬文公主微咳两声,示意宫女低调些…
丢人,委实丢人。
这头王倾缓过神来,也不恼怒,笑道:“奴才参见公主,公主万安。”
秀手迅速夺过王倾手中竹卷,兀自打开阅道:“孟皇后逝世竖日,陈王苏慕册封柏妃为后。”公主点点头,有些嫌弃地询问王倾:“你看地如此出神,就是为了看这两国第一美人?”
王倾怔怔应道:“入宫前就听说这孟皇后非寻常女子,是祸国红颜,奴才好奇这女子是怎样一个不寻常法,这便趁着给贤妃娘娘寻书的机会,来长长见识。”
“只是这样?”
“奴才不敢诓骗公主。”王倾直视公主淡然一笑,一颗虎牙洁白,装的是纯良无害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