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房间的窗边,打开了个小口,让风吹进来。静静倚靠窗旁,透过不过巴掌大的缝隙往下看,底下犹如万丈深渊黑暗无比。手掌稍稍伸出一截,都感觉有种迅速往下吸附的力量,和让人天旋地转的呼啸声。心跳越来越快,情绪越来越乱。
她踮起了脚尖,身子微微探了出去往下面看,突然产生了个念头,倘若人从这跳下去,解脱是不是就那一瞬间的事,是不是那种自由会得到短暂的快乐,是不是终结了就可以重头来过。还是某一刻也会有慌张、焦虑的情绪存在,若是有,应该也是在那即将到达地面的时候。
工作这么多年,依然一无所有,一无是处,前行的光点跟本看不到,哪里还指望别人看到自己的闪光,主动示好,更别说会有人会真正关心、在意自己。像是被排挤一般,徘徊在别人的欢声笑语之外,从未真正得到过“入场券”。这样的活着一点意思都没有。
或许这样的解脱,能像气球被扎破的瞬间,那满满的情绪满满的阴郁全部变成气体消散空气中,轻飘飘地随风而去。这样终结的人生,像是放映中的电影,正给人观赏播放中,突然被断了电黑了屏没有了任何图像,那样唐突那样意外,再也看不到的结局。
风吹散了她前额的发,长发也凌乱的向后飞舞着,她想得入了神,并没打算理会这些。眼下这个深渊像是在凝视着自己,看得越久就感觉深渊的口子越大,甚至感觉到有种向下坠落的错觉,距离越来越近,嗡鸣声越来越大,前倾的重心越来越重,心脏快要顶到喉咙喊不出声。原来往下的感觉是那么慌张,并不像电视剧跳崖的剧情那样,可以飘逸的在空中飞舞旋转。
“你在干嘛呢?”孟子希开了房门,突如其来的大声喊一声。
被惊吓的程紫回了回神,紧张的抽回了手掌,腿一软瘫倒在地。对于刚刚的幻想,她心有余悸,原来要结束也是需要勇气的。
“你这是要干什么?你想要这样跳下去吗?还好酒店防御措施好,窗口只能开一个小口,要不然你是想让这酒店抹黑还是想明天上头条?让别人都来围观你的惨样。别人才不会同情你,只会对你的死因妄自猜测夸大编造,最终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话题,仅此而已,你又能得到什么?”孟子希放下手中的泡面和的手机,急匆匆地走向程紫,关上了那户窗,对她一顿教育。
程紫毫无气力,顺着墙面直接侧倒在地,眼角无知觉的留着几滴泪。她不挣不抢努力想要与他们和平相处,她装做满不在乎若无其事的样子去迎合他们,她小心翼翼敬小慎微地处理各种关系,到头来还是自己的见识不深才蔽识浅,成为了别人鄙夷不屑的人。她讨厌这样百无一用的自己却又无能为力。她只想好好工作,好好生活,怎么就这么难。
“能不能别这么傻,我这好不容易才把你救回来,你又来这一出,我岂不是白折腾了嘛。难道说上次的事件你不怀恨在心,要用这样的方式嫁祸给我,让我吃官司?你可真行啊,要这样也不能把自己的命搭上了呀。”孟子希喋喋不休的唠叨着,还以为程紫会气急败坏,然后坐起来与她理论,没想,她却没什么回应。反而是听到悉悉索索抽泣声。
孟子希一时也没有办法,坐回了窗边,定定看着程紫,没有吱声。半晌才道:“你这是抑郁的表现,我劝你还是去看下心理医生比较好。”
看她曲卷着身子,依然没有动静,孟子希索性走开,在门口的一角处,拿起水壶洗了洗,烧起了开水。又打开了刚刚拿回来的泡面,放好料,等待水壶里的水烧开。靠在过道的墙边无奈地看着她,又继续说:“曾经我也像你一样,极度抑郁。那时候孩子没了,还受人逼迫,不愿意见人,心里有太多的不安、惶惑、惆怅和慌张,我甚至想在黑市上买一把手枪上门与他们同归于尽。这可笑的想法,最终还是抑制下来了。有人曾安慰我说,其实生命中每个人的出现,每件事的发生,都有它存在的理由,无论是好是坏,总能教会你一些事,让你渐渐成为更好的人。我常常笑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和资本,去与董馨媛相争,也许就是这些经历,才会让我应对得更从容吧。你比我好,至少你没我背负的怨念深,至少的心还是纯洁的。你现在当然可以选择继续忧伤,我也会在这陪着你,只是我希望今晚过后,你可以选择去面对,不喜欢的不用在意,不顺心的不用讨好,学会无忧不惧。你要记住,当你撑不住的时候,可以说‘我好累’,但是永远都不能在心里承认‘我不行’。”
孟子希转过身,拿起刚烧开的水的水壶,冲泡了两桶泡面。“给你泡了泡面,哭累了可以过来吃,肚子填饱了才会有满足感,毕竟满足感能让心情好些。”
程紫闻着泡面飘来的味道,有些感知,深埋双臂下的脸渐渐露了出来。其实刚刚孟子希说了那么多,她没听进几句。脑袋一直有“嗡嗡”的声音作响,或许是听久了风啸声,关上了窗户,安静的房内更容易回响刚刚的声音。亦或是醉酒的原因,吹了风的脑袋更是沉重得很,加上孟子希喋喋不休的话语炮轰,音量环绕耳边轰鸣声阵阵。
孟子希吃完了一桶泡面,靠躺在沙发上,说:“饿了吗?要来吃吗?或是你想吃什么,我电话给前台看能不能买到。”
程紫摇摇头,不过倒是有些想吃,最终还是忍住了。今天过后,她还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别人,林阳、董馨媛,还有戴铭。之前的薛磊,她可以不要那业务不与他往来,可董馨媛怎么说也是集团的副总,不能得罪,更不好当面给脸色,就算是与她恩怨根深的孟子希,如今也只能卑躬屈膝,而她自己又拿什么样的勇气去面对她,戴铭就更不用说了,她不像孟子希,还能佯装从未发生的样子。
她只想回归到自己的角落里,虽然孤单,但是安心,虽然空荡,但是自满。这样的空间才是她自己适应的地方,她决定不要再逆向而行,明明不善言辞还硬要觉得自己能做得好,明明遇事则退一蹶不振还硬要表现逆水行舟契而不舍的样子耗在这里。
“帮我订张机票吧,我想回去。”程紫无精打采两眼通红地缓缓坐起来,对孟子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