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全看着神态自若的林睿，心里不免又是一阵惋惜，那是一种明明有一匹千里马，却不能为我所用的遗憾。
他倒背着双手，笑容可掬道：“看你的样子，是否有了下一步的追查目标？不妨说来听听，大家一起参详参详。”
又看到还跪在地下的武岱璧师徒，眉头一皱，语气又变得冷峻起来：“你们也起来吧，好好学着点儿。”
武岱璧师徒如蒙大赦，想要站起来，却因为跪的太久，腿早麻了，扶着旁边的凳子弯了好一会儿腰，才挺直身子。
几人低着头，屏声静气，诚惶诚恐，躲在戴全视线之外。
林睿淡然一笑道：“大人目光如炬，属下有什么心事都瞒不过您。”
“行了，不用拍马屁，”戴全难得心情如此之好，神色和悦道：“我猜，你们必然是碰到难处了，说来听听。”
林睿来时路上早就想好了，听戴全如此坦然，于是安然若素道：“大人所言极是，我们的确碰到难处了。
属下今日去杨家庄得到一条消息，那杨秀才，也就是毒秀才，此人五年来几乎天天混迹于赌坊之内，甚至两个月前，赌坊伙计还追债追到杨家庄。”
戴全默默听着，慢慢走回到书案后面椅子上坐下，上身微微前倾，他相信眼前这个小娃娃一定能给自己带来惊喜。
“疑点正在此处，”林睿继续道：“若是那毒秀才赌技不高，这五年来即便有金山银山也早就输光了，赌坊伙计又怎会等到现在来追债？
若是他赌技高明，又怎会欠下赌坊银子？
而且，赌坊来人之后不过一个月，他便诈死了，属下总觉得此事不会是巧合，所以想去赌坊查探一番。”
戴全听着，眉头渐渐皱成疙瘩，微微点头道：“你这么一说，的确有些可疑。”
“不过……”他顿了顿，迟疑道：“如丰县只有一家赌坊，叫做方记赌坊，你可知那幕后东家是何人？”
林睿摇了摇头，他连赌坊在哪儿都不知道，只是猜测能开的起赌坊的必定背景深厚，所以才来请示戴全。
现在听戴全的口气，那赌坊老板可能真不一般。
戴全揉了揉眉心，叹口气道：“那方记赌坊的东家乃是清河方氏，是清河兴和伯方氏的远支，不可轻易造次啊。”
如丰县有座兴和伯爵府，主人姓方，其祖上乃是大宁开国武勋之一，受封于此，世袭罔替，距今已过百年了。
勋爵不同于普通官员，他们地位尊崇，世代贵族，与国同休，大宁朝甚至有非勋爵不掌万军的惯例。
就是说，超过一万作战单位的官军必须由勋爵率领。
当然，朝廷对勋爵的防备也是极严的，勋爵府一般要保留几百人，或者上千人的部队作为护卫，这护卫的统领都要由兵部指派。
同时，勋爵府周边一般都会有锦衣卫驻守，以做到万无一失。
林睿目前所处的如丰县锦衣卫驻所，其主要目的就是监控兴和伯爵府。
其余的那八名正编锦衣卫正是被戴全派去执行这项秘密任务去了。
这一代兴和伯虽然没有掌兵，但是他们这些勋爵之间百年来互娶互嫁，早已形成牢不可破的关系网，可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伯爵府的众多亲戚之中，在军中掌兵的不在少数。
如丰县锦衣卫不过是一个小旗的编制，戴全也不过是从七品的官职。
虽然锦衣卫负有监视之职责，但也仅仅是监视，有异常他可以上报，并没有行动的权力。
虽然方记赌坊的东家已是伯爵府远支，但毕竟那是方家的人。
戴全也不敢轻易触摸这头老虎的胡须，所以听林睿一说才发愁了。
“若是普通乡绅，但凡有异常，说抓也就抓了，可是牵扯到方家人决计不成，即使抓住真凭实据，我们也要请示上官再定夺。
更何况如今什么证据都没有，只是怀疑。”戴全坐在椅子上，向后一仰，空洞的眼神透露出一丝无奈。
林睿也没想到这赌坊还有如此深厚的背景，那不是普通的富户，而是伯爵府的远支家人。
如此看来，正当光明的前去查探就不可能了，那样会被伯爵府认为锦衣卫在打他的脸。
说到底，林睿也不敢保证查赌坊就有收获，若是什么证据都没找到，反而惹恼了伯爵府可不是玩儿的，到时恐怕连戴全都兜不住。
戴全也绝不会同意他去那么做。
林睿低头沉思了片刻，突然道：“大人，既然明着不成，可不可以来暗的
我可以隐瞒身份，化妆成赌客前去，见机行事。”
戴全沉吟了一会儿，目光如老狐狸般闪烁：“这倒也可以，不过你可记清楚，千万不要在那里惹出事。
再有，千万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即使暴露了，你也仅代表你自己前去玩几手。
明白么？”
虽然戴全滑头了些，林睿倒也理解的点了点头，毕竟谁也不愿意去招惹那庞然大物。
不过他去赌两手，又不犯法，锦衣卫的条例也没说不让赌博。
戴全站起来，不言不语转身走进身后一个小门，那是他临时休息的卧房。
不多时便出来，手里拿着一把散碎银子，足有二十两，交到林睿手里。
“出去赌钱，不能没有赌本，这些银子就给你做赌本了，输赢无所谓，记住你此行的目的就行。”
武岱璧等人站在后面都看傻眼了，这是锦衣卫出钱，让林睿出去赌钱啊。
还输赢无所谓，这小子命怎么这么好？
这银子当然不会戴全从个人腰包里出，而是从锦衣卫小金库里出的，这小金库就掌握在戴全手里。
林睿毫不客气的收下，心里大爽起来。
大二下学期，有位老xing jing给他们开了一门选修课《反赌博诈骗入门与进阶》，虽然是选修课，但是他们男生报名异常踊跃。
并不是他们有多好学，而是都抱着跟那老前辈学两手的心态而去。
所谓十赌九骗，你要学会反赌博诈骗，总要先学会赌博诈骗的手段吧？
那也是他们班男生到的最齐，听课最认真的一门课，而且课后实践的也很认真，林睿为了练习摇骰子，把胳膊都练肿了。
那老前辈要是知道一门课教出几十个小老千，不知该做何感想。
不过他们那时候，虽然练成了屠龙技，但也只是同学之间随便玩玩儿。
每个人都是老千，那还有什么意思，斗个地主都能斗出四个王来。
如今林睿总算找到实战的机会了，那么辛苦练的技能总算没白费，他摩拳擦掌，早已将调查消息抛到脑后，先大杀四方再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