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日晚九点十四分。
巡被带到TRI支部做笔录，A-6则被送往医疗室抢救。
巡被领着走进一个房间。
房间不小，有两张沙发，还有焊在地上的铁桌子。
仔细看沙发也是焊在地上的，地毯遮着不大明显。
领着巡进来的卫兵伸手请巡在一张沙发上坐下。然后转身出去了。
有个摄像头，应该说这里每个房间都有摄像头。
巡的目光根本不动，她只是那么坐着。
敲门声。
“你好。”
来人和巡打了一声招呼。
巡微微低头算是回应，目光却始终没有落到那人脸上。
“有时候大一点的房间比小房间更能让人安心。”
那人把一杯热牛奶和一条毛巾放在巡面前。
巡身上没有什么明显外伤，只是脸有点脏。
巡双手交叠着放在大腿上一动不动。
“他们送你过来的时候应该问过你父母的事了，但据说你不肯说。”
巡还是不做声。
“我们得联系他们一下。”
“我一个人生活，他们不在这。”
“哦，好的。”
“你先去吃个饭，做笔录要花上一点时间。”
“我不饿。”
“谢谢。”
出于礼貌，她又小声地补上了一句。
“好吧。”
他似乎暂时放弃了劝说巡吃饭的想法。
他坐了下来，就坐在巡对面的小沙发上。
打开公文包，拿出文件袋和录音笔，还有一支用来记录的签字笔。
他打开了录音笔。
“那我们开始了。”
巡点了点头。
“根据执行委员会保密要求，本次记录只留下唯一一份事后会进行删改的纸质档案。”
“这个房间的摄像头已经被关闭，且此房间完全隔音、完全隔绝电子信号，在说明结束后我会关掉这只录音笔。”
“在交谈过程中，我不会提及关于你我双方的身份信息。”
“做一下自我介绍可能可以降低你的戒备，但是很抱歉我不能这么做。”
“同时，我们也要求您对今天所说的、所见的、所闻的进行严格保密。”
“并且您可以选择不回答我提的问题，但是务必如实说明。”
“您听明白了吗？”
巡微微愣了愣，而后点了点头。
“您要回答“是”或者“否”。”
“是。”
对面的人关掉了录音笔。
“如果吓到你了的话很抱歉。”
“这是必要的程序，TRI有很多规矩的。”
“你可以称呼我为甲先生。如果你有需要称呼我的地方的话。”
甲先生看着失神的巡。
“你看起来有点......”
“你在担心他吗？”
巡的眼睛里多了一丝神采。
“等我问完这些问题，让我们知道你可以信任，我们就会把他的情况告知你的。”
巡抬起头来看看甲先生。
而后点了点头。
“那么，第一个问题。你是否接受过枪械使用训练，或是之前曾使用过枪械、军用弓箭等武器。”
“没有。”
天雍市不允许一般平民保有枪支，这不奇怪。
“你所使用的枪是如何得到的？”
“他给我的。”
““他”指的是TRI干员A-6吗？”
“是。”
“我可以问进一步的问题吗？可能令你感觉不适，你可以拒绝。”
“可以。”
“今天你所击毙的人员是两名还是四名。”
“......”
“我们已经获取了国安局的授权。你可以进行说明。”
巡回忆起来了，那个自称是银镜的国安局卧底。
他枪法不错，但是人站的实在是太分散了，他没有把握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击倒包括黑光在内的四人而不暴露自己。
A-6解决掉了黑光，也吸引了注意力。
这是他计划的前提。
巡也必须扮演一个重要的角色。
她如果能够干掉一个，成功率会高很多。
巡离得很近，以至于从来没练习过使用枪械的她都命中了。
后面就是所有人都看到那样。
银镜逃了出去，在有人发现他之前。
尽管可能被怀疑，但是只要没有证据还有回旋的余地。
看着巡的表情，甲先生就差不多明白了。
“这个问题结束了。”
“这算是第三个问题了。”
“你有家人或者关系好的朋友在沿江防卫联盟或者市政厅供职吗？”
天雍和江城等几个高度自治的大城市组成了沿江防卫联盟。这一整片区域的安保工作都由他们负责。
“没有。”
“你是本地人吗？你可以不回答。你给出的回答也大概率会被删去。”
“不，我是十字郡人，我只是住在这里。”
“十字郡......”
“是跟他有关的事吗？”
“很抱歉，我也可以拒绝回答你的问题。”
“我才是很抱歉，刚才是我失礼了。”
“这没关系的。”
甲先生写下“她住在本地”，籍贯上则是写了“未记录”。
等所有问题问完已经十一点四十六分了。
中途甲先生劝说巡擦了擦脸，吃了几口饼干。
他起身，把整理好的文件塞进文件袋里，贴上封条。
按下门把手上的按钮，门打开，他把文件交给门外的人检查。
“送去归档。”
他这么命令道。
“很抱歉，请再稍等一下。”
他又把门关上了。
刚才做笔录的时候，甲先生发现巡的精神状态不太好。
毕竟是个小女孩，哪里承受得了这么多事。
不哭不闹而且这么配合已经省了不少力了。
门从外面被打开了。
“好了，你可以离开了。”
透过玻璃幕墙可以看到外面已经是一片漆黑了。
TRI支部的主楼里依然有很多人前前后后地在忙着什么。
“我们会送你回家，请告知一下地址好吗。”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回去。”
“这都半夜了。我让巡逻队捎你回去。”
巡还是推辞。
“我去吧。刚好我下班了。”
“对。但是八个小时之后你又要上班了。”
“害，别提了。”
声音是从后面传来的。
巡回头，一张陌生的脸。
不过听他的声音能听出来是今天碰见的回收部队的领队。
“来吧。刚好有事想跟你聊聊。”
巡还没来得及拒绝。
领队从地下车库把车开了出来。
一辆看上去很普通的轿车。
车门自动打开了。
倒是挺智能的。
“上车吧。”
巡不好拒绝了，上了车，系上安全带。
“地址。”
巡只报出了小区名。看来还是有些戒心的。
导航上输入地址，油门一踩，窗外景物开始移动起来。
“他，到底是什么人？”
没想到是巡先开口了。
“我还想知道呢。他的身份是保密的。”
“不过......”
“我和他是同一所大学毕业的。”
“他算是我的学长。大我三届，尽管我们年纪应该差不多。”
“他以前还是我的偶像。”
“现在呢？不是了吗？”
巡问道。
“现在不好意思说了，偶像什么的，听起来像小孩子。”
“他很厉害吗？”
“是那种什么都能做到的人吧。”
“现在想想他也不是什么都能做到，他只是什么都敢拼命而已。”
“......”
巡看着窗外发呆。
街上的人相比往常来说好少，还有不少荷枪实弹的警察站在路边。
已经听不到爆炸声了。
但是袭击到此为止这种事情，傻子也不信。
从明天开始，所有TRI干员的休假都取消了，只有今天出勤的干员有八个小时休息时间。
快到了。
窗外景物渐渐变得熟悉起来。
“别担心了。”
“那家伙命硬得很。”
“区区一个黑光而已，实在是不够看。”
他说的话与主官之前说的话不约而同。
“嗯。”
巡假装梳理刘海偷偷擦了擦眼泪。
到了。
车子稳稳地停在小区门口。
小区是新建的，还算高档，所以安保人员派了不少过来，这是也算是安全区。
车门自动打开。
巡迈步下车。
“谢谢。”
也不知在谢什么，领队一句“不客气”还卡在喉咙里呢，她就已经迈着步子走开了。
手机、随身包都掉了，幸好巡家的门是指纹锁，不然她家门都进不去，今天就要露宿街头了。
家门打开，声控灯亮起，照亮这个只分别了二十个小时却显得陌生的空间。
巡的家在四楼，复式，单层不算大，但对于一个独居的小女孩来说确实空得过分了。
她关上门，把门保险，熄了灯，走上二楼她的房间。
纯白的床单和被子，没什么花样。女孩子的小玩意儿倒是还有一点。
打开桌上的小柜子，拿出以防万一放在里面的备用交通卡。
明天是周一，没有收到任何关于停学的通知。
这样才好，一旦停学就意味着真正的恐慌要来了，现在还没到那时候。
巡坐在窗台上，看着这座城市的夜幕。
她失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