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眼中钉
直到车“咔”的一声停下，曼茵才如被抽掉了骨头似的，从摩托车上的跌跌撞撞的下来。雷姆帮曼茵取下头盔，看了一眼那幢恢弘的别墅，“这是你家？”
“嗯。”曼茵整理好被风吹的卷起的衣角，还有凌乱的头发。
“你家很有钱嘛。”雷姆边说边下了车，“我这里有镜子。你可以对着镜子梳头。”雷姆从怀里拿出镜子示好。
“你？”曼茵有些惊讶一个大男孩带镜子。
“我很自恋的嘛。”他将精心准备的镜子放在曼茵手中，“我会送给每一位我认识的女孩子礼物，这是我们那里的习俗。”因为每次坐他车的女孩的头发都会被风吹乱，每个女孩下车时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梳头，遇到心仪的就准备个镜子送给她们，现在送出去多少了，他已经记不得了。
“你们那里？”
“我父亲是荷兰人，妈妈是中国人。在荷兰生活了几年。”见曼茵放松了对他的防范心，他伸手捋了一下曼茵的头发，似乎要拉近距离，“还有这边没弄好。”
“不，还是我自己整理好了。”曼茵连忙往后退，却不巧撞到一个人的脚，“对不起，对不起。”曼茵连忙朝身后的人道歉。
“曼茵，是我。”他的语调好像教堂里庄严的歌声。
“浩然。”曼茵不仅看到了身着休闲西服的沈浩然，还有不远处的沈太太。沈太太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就走进了大门。刚刚回来的浩然和沈太太刚好看到这一幕，曼茵一阵惊慌失措。仿佛犯了天大的错误一样，整颗心都沉了下去。
沈浩然穿着一身休闲西服，脖子上围着烟灰色的围巾，有些蓬松的头发被风吹往后面，露出饱满的额头和笔挺的鼻梁。仔细看来，浩然比两年成熟很多，身材健硕，一向不喜欢戴表的他，手腕上戴着闪闪发光的劳力士，一向喜欢穿运动鞋的他，现在穿着休闲皮鞋，脸上布满了风尘，是不容易被眼睛察觉的风尘。
曼茵对他感到陌生，这是突然间的事情，是刹那间的感觉。尽管他一直不喜欢自己，但现在曼茵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睛，含着一汪让人深思的厌恶。
“嗨，曼茵，看来你还有事，我先走了。”雷姆感觉气氛怪异，他骑上摩托车，“如果有必要，明天我还送你。”看出了那个英俊帅哥的脸变成了铁青色，雷姆故意提高了嗓门。在离开之后，雷姆想，或许他们两个回家会打上一架。
……
如雷姆所愿，曼茵觉得晚上的欢迎晚餐吃得并不好，坐在对面的沈太太好像快要复活的僵尸，脸色惨白，不是低头吃饭，就是直直地睁着眼睛瞪曼茵。也许是碍于浩然回来，她不像往常那样将她批得体无完肤，而是在用理智压抑着愤怒。她真是一座活火山，好像在寻找时机喷发。对于曼茵来说，火山喷发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喷发前蓄势待发的样子，让她坐立不安、心神不宁。曼茵突然又觉得自己就是她盘中的肉，被她狠狠的咀嚼。她觉得整颗心都在随着她蠕动的牙齿左摇右晃的晃悠。
沈浩然吃了很少的东西，只是不停的喝白开水，表情一如杯子里的水，平淡到有点冷，冷的似乎会淡漠周围的一切。他脸上长着细碎的胡茬，不再是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了。
看着曼茵不安的神情和沈太太不断翻动的白眼珠，沈先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很高兴的举起酒杯，“来，让我们为浩然的到来举杯庆祝一下。”
曼茵和沈太太都举了起来，浩然用餐巾纸擦了擦嘴，“对不起，我不能喝酒，我肠胃不舒服。”他有意给沈先生脸色看，大家都看的出来，也都习以为常了。而沈先生很大度的笑，关切问，“浩然啊，肠胃不好，是不是晕飞机，让梅嫂买点药吧。”
“不了。”浩然站起身来，“我吃饱了，先去房间休息了。”
沈太太的手在桌子下拽着浩然的裤腿，示意他不能做得这样过分，至少也要喝一点回敬沈先生。
“算了，我自己喝，专为浩然接风。”沈先生依旧坦荡的笑着，自己给自己台阶下，仿佛已经宽恕了犯了错的孩子般，他一口气喝下酒，“对了，浩然。”他叫停了浩然离开的脚步，“休息两天，就到公司上班吧。我们的企业需要你……还有曼茵。曼茵再有一年就可以上班了，看着你们长大成人，我真的很高兴啊。”
浩然没说什么，就悻悻的离开了。
曼茵很老实的吃完了盘子里所有的东西，因为早晨不愉快的事情，她在刻意地表现、讨好沈太太。她要像沈太太口中所说的，吃得多多的，使身材丰腴点，直到符合她儿子的胃口。可是在沈先生离开之后，沈太太却用涂着红指甲的手指点着她的脑壳，“哎呀呀，你那么有胃口，你是不是很高兴看到这种场面啊？看到浩然和他爸爸怄气，你很开心，是不是？你个小贱货。”
“不，妈妈。”曼茵连忙站起来，低着头，不敢看她瞳孔无限放大的眼睛，“我想吃胖点，你不是说浩然喜欢丰满的女孩子吗。”
“哼哼，勾引了一个外国佬还嫌不够，现在又想起来勾引我儿子啦？你可真是小妖精啊。”沈太太捏着她的脸蛋。一阵揪心的疼从面部传来，“我告诉你小妖精。乖乖的听我儿子的话，不要有什么非分之想。”
“妈妈，你误会了，送我回家的那个人是我同学，我们是顺路的。”曼茵解释着。
沈太太不依不饶，“真是顺的巧啊，顺到家门口来了，等到翅膀长硬了，是不是就顺到家里来了？”
“妈妈，以后不会了。”曼茵加重语气，好像是在发誓。
“以后放聪明点，别办事情不长眼色，偏偏撞到眼子上。”
沈太太这句话，曼茵听着有点别扭，她捉摸不透话里的意思，就一如往日那样点点头。“哦，知道了。以后不会了。妈妈。我先回房间了。”曼茵一贯逆来顺受，她一直记得爷爷的话，遇到强的，要变得乖，才能自保。尤其是遇到沈太太这种奇怪的人，她好像是长了一双猫头鹰的眼睛和一张乌鸦的嘴巴，整天盯着曼茵挑毛病，稍微有点不如意，就会被那张嘴无限的放大，直至颠倒是非。
可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自保使曼茵对任何事情都安逸于这种性格。她成为别人口中标标准准的软柿子和出气筒。
其实有一件事情，曼茵想了好多年都没想明白。为什么那么讨厌自己的沈太太会同意浩然娶自己？她难道希望她唯一的宝贝娶一个她讨厌的女孩吗？更何况，浩然并不喜欢自己。难道他们母子完全是迫于沈先生的压力吗？
曼茵回到房间打开台灯，从抽屉里拿出那张人物漫画，因为今天近距离的接触上官安信，觉得漫画在有些地方需要修改。她拿起木质铅笔，又开始了认真的雕琢。快到晚上12点时，曼茵伸了伸懒腰，换上睡衣进了洗浴室。
洗热水澡可以解乏，尤其是对于心情低落的人。
刚进去十几分钟，曼茵似乎听到有人在敲浴室门，“砰砰砰……”越来越大声，震慑曼茵身上每一根汗毛。
“谁？”
“我，浩然。”
“啊？有什么事情吗？”曼茵可是记得自己卧室的门是锁着的呢。
“洗澡。”
“这……我正在洗啊，你卧室不是有浴室吗？”曼茵边关掉淋浴头，边手忙脚乱地穿睡衣。
“你怎么那么多废话，我卧室的如果能用，我会跑到这里吗？”浩然不耐烦了。
“哦，等一下。”曼茵打开门时，看到浩然穿着睡衣，裸露着胸脯，不禁凛然。
浩然推开门，走进浴室，随口说道，“不好意思打扰你了，如果你没洗澡，进来一起洗咯。”
“额？”没有控制好情绪，曼茵禁不住哼了一下。
“额？”浩然回头模仿着她的表情“额”了一下，耸了耸肩，“有这样大惊小怪的吗？你在装纯洁，是不是？不是你和那个外国佬眉来眼去的时候，那么的风情万种、勾魂摄魄。”
“浩然，你误会了。”曼茵开始解释起来，“我和他是同学，顺路就……”
“来，过来。边洗边聊。”浩然突然脱下了睡衣，露出光洁的脊背和底裤，曼茵捂着眼睛直往后退，没想到两年不见的浩然竟然变了，变得让她觉得陌生，他桀骜的性格和霸道的性情没有收敛，反而演变为了放肆。
曼茵捂着眼睛，一直退缩到门边，随即转身跑出了卧室，直奔梅阿姨的卧室。
推开梅阿姨的门，直接钻进梅阿姨被子里，“梅阿姨，今天晚上我可以在你这里过夜吗？”
“这怎么可以呢？曼茵小姐，被沈太太知道了，可不得了。”梅阿姨抚摸着曼茵的额头，“出这么多汗，发生什么事情了？”
“是浩然浴室里的淋浴头坏了。”曼茵上气不接下气的说着。
梅阿姨一口打断她的话：“坏了？我刚刚还从浩然少爷卧房出来，他说他今晚不在卧房休息，让我把里面全部打扫一下，洗浴室很正常啊。”
“是吗？”曼茵开始瑟瑟发抖，这么说浩然是有意跟自己抢浴室的，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为什么会有自己卧房的钥匙？梅阿姨说钥匙是沈太太从她那里拿走的。
难道沈太太拿走钥匙是为了给浩然随意进出自己卧房吗？曼茵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侮辱，他们根本没有把一个女孩子的隐私放在心上，她要去找沈先生告状，却被梅阿姨告知，沈先生因为公司的事情临时出差了，他是晚上9点10分匆匆离开的，没有说什么时间回来。曼茵将委屈暂时吞进了肚子里。
门外突然传来沈太太发了疯般的吼叫，“梅嫂，梅嫂。”
“啊，太太叫我。”梅嫂有些慌乱的披上衣服就出了门，把曼茵一个人留在床上。过了好大一会儿梅嫂才突然推开门，一副神色不安的模样。
曼茵没有听到脚步声，心想梅嫂一定是迈着缓慢的步子走过来的。“梅阿姨……”她预感发生了不好的事情，或许沈太太是说了难听话。
梅嫂犹豫了一下，才低声说道，“曼茵小姐，沈太太叫你上楼。她在你卧室等你。”她没有看曼茵的眼睛，让曼茵觉得她似乎有事瞒着自己。
“我不。”曼茵躲在被子里，“我今天晚上要在这里过夜。”
“曼茵，是太太叫你，不是浩然少爷。”梅嫂猛然抬起眼睛，又垂了下去，“太太的脾气你也知道，你若不去的话，今天晚上她会睡不好觉的。”
梅嫂的言外之意是，如果沈太太睡不好觉，她会搅得全家不好过。曼茵很理解梅嫂的骑虎难下的心情，梅嫂一把年纪，在沈家一晃就是几十年，曼茵不想为难梅嫂，她毕竟是受沈太太吩咐来请曼茵，若她不去，沈太太会给梅嫂脸色看的。
曼茵临出门时，梅嫂把外套披在她身上，怕她着凉。
……
曼茵的房间漆黑一片，桌子上的台灯也熄灭了。曼茵进门时，顺手要开灯，手突然被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按住了。这只大手轻轻一抓，曼茵就随着这股力倒在了他怀里。
“浩然，你放开我。放我出去。”门没有关上，门缝边洒满了屋外的灯光，曼茵挣扎着要退出门外，可是浩然轻轻一挥手，门就“啪”的一声关上了。曼茵被彻底关在漆黑的房间内。
曼茵哀求道，“浩然，放开我，我可是曼茵啊，我是从小叫着你哥哥长大的曼茵啊。”
浩然突然放开了她，把她推到了床上，“所以我们才要结婚啊，这不也是你爸爸的意思吗？你从小寄养在我们家，不就是为了一朝一日飞上枝头变凤凰吗？现在我给你这个机会，你又要后悔了吗？”
“浩然，我没有这个意思。一直都没有那个意思。”曼茵连忙解释道。
“可是你爸爸很是希望你嫁给我的，难道你不听你爸爸的话了吗？”浩然提高音调，故意反问曼茵，眼眸掠过一丝期待，但随即就消失不见了。
“我？”曼茵一直都顺从着沈先生的意思，从小到大，她不撒娇也不犟嘴，只是默默的听话做事。她想，沈先生是希望自己一生能过得衣食无忧，能过得幸福，她怎能为了一己之见不听他话呢。
见曼茵软弱的低下头，浩然突然扑过来，将曼茵压在身下，食指放在曼茵吹弹可破的双瓣唇上，“我想告诉你的是，我在美国的女朋友比你还有那个李梓都强得多，你对于我需要的标准差得远，所以不要自不量力地扫我的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