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泽同看着兰心问道:“那件发绣呢?”兰心道:“在我这儿。爹爹放心,没有其他人看过。”叶泽同点头,道:“你……怎么见到……米师妹的?”“是我家的人见到的,你老放心,绝对没人泄密。”“嗯。”“不过,他也身受重伤,又是荒山野岭的,师……米师叔过世,他也只能就地安葬,连棺木都没有一口。”“你替我好好安葬他吧。”“是迁回巫山安葬吗?”“不必,江湖中人,哪儿死哪儿葬,他也未必愿意回来。总得有棺木坟茔吧,好歹夫妻一场,就让我尽最后一份心吧。”“是。女儿这就去办。”“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办?叫上青锋,再带上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一起去。帮他找个好点的地方,不用立碑。”“知道了。”“还有,发绣……烧了吧,让他带走。”别让它重见天日,别让任何人再看到。兰心想想,义父叶承嗣父子都看过了,其他人确实不宜看到。他现在倒有些庆幸叶承嗣昨晚出逃前来找他。父母的过去,他这个做儿子的有权知道,尤其是他在被人蒙蔽的状况下,叶泽同说什么他都不会相信,只有米芝将死之人,所遗之物他才会信。也点头应了。自去寻了青锋,说了这事,让他带壮汉也是做劳力的,在这带不如在当地找,给了银子完事,省心。也不必太多人知道米芝葬身之处。
青锋兰心二马并行下山,兰心仍招呼了风雷与他会合,带他们前去。
风雷指点路径,到了地头,兰心便在集市上买了上等的棺木,说了想找人帮忙的事,棺材铺老板出去转了一圈,来了七八条糙汉子,还带了个风水先生。壮汉们帮忙把棺木抬上山去。风雷是病号,做个引路人就行了。兰心青锋则扛了不少的黄裱纸一起上山,青锋哪能让兰心一个女子做这力气活?一个人就扛上走了。兰心又记起忘了东西,又买了香烛鞭炮,鲜花供果之物跟了上去。
壮汉们将米芝的遗体重新起出,入殓,风水先生为米芝寻觅了一块背山面水的地方,重新打井安葬,磊起了坟茔。忙活了大半日,连拜台都起好了,兰心便让他们下去休息。他们都是苦力,早累了,巴不得去集市找个地方洗个澡,吃点好酒好菜,纾解一下,拿了银子,一哄而散。风水先生也走了。剩下他们三个,权充孝子。
兰心青锋是巫山弟子,就不认她是师娘,也有同门之谊。风雷是外人,兰心最初也想用这个理由,让他一边看着就是,但风雷得他救助,又送她入土为安,这份情意,是无人可以否认的。兰心也便不再多说什么。
三人一起摆上鲜花供果,点燃香烛,化箔烧纸,送她履登极乐。因为带的纸箔多,直烧了一个多时辰才烧完,兰心又取出几套华丽的女装在坟前烧了。过了这些日子,虽然已经入秋,天气还热,尸体早已开始腐烂。入殓之时换衣服是不行了,兰心本想将衣裳放入棺木中陪葬,干活的汉子们说,陪葬的东西,亡人是用不着的,必须烧掉,他才能穿上,所以兰心给留到了现在。顺便把那件绣满了字的中衣烧掉,烧的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留下。等到火焰彻底熄灭,一点火星都没有了,兰心才躲开,让青锋点鞭炮。等一切归于寂静,三人才相携下山。
兰心在短短时日内,送走了好几个人,深感生命无常,便让青锋回去复命,他且先送病号回去。说到底,他也是身心俱疲了,明知道义父需要安慰,却也知道她无能为力,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陪着他伤心罢了。躲几日清静,舒缓一下心情也好。青锋也不强求,兵分两路,各自去了。
兰心走后,叶泽同召集所有峰主,长老,及部分中高层负责人。他在蓝梦驰的搀扶下进入议事厅,众人躬身见礼。蓝梦驰连忙退避,侍立门边,他还没有资格进去。叶泽同也未还礼,也没有一如往常登上议事大厅最上正中的尊贵位置,仅仅立于上首,向一众同门道:“各位想必已经知道了,叶承嗣就是我十五年前遗失的儿子。他虽然是在俞寸聪的指使下,到底是做了太多损害本门利益的事,其罪当诛。这个儿子虽不是我教养长大,却是我唯一的嫡亲骨肉,我也难逃干系。我这一生,少时也曾意气风发,名动江湖,后为感情变故而避世远走,抛下师门,就再无资格立足于此,不想师门衰微,无人可撑大局,我不得已重摄了这几年掌门尊位。如今,我的儿子又做出这等十恶不赦之事,我也实在无颜再做掌门。”众人一片议论之声,有人就待开口,叶泽同抬手压下,继续道:“纵然我还在这个位置上,门下弟子也不会心服口服了。我决定逊位让贤。”有人出言劝谏。叶泽同道:“我已经决定了,谁也不必再劝。”“那师门怎么办?”“门中不可一日无主,请各位长老峰主,共同推举新主。”“掌门师兄,人人争夺掌门之位,本门又会陷入先前那种无休无止的征战中,巫山派就完了。大伙儿也都经受不起这种动荡了。师兄纵然要逊位,也请赐示谁适合做新任掌门。”“我本因为过失退位,岂可决断下任掌门人选?”“我们大伙都希望不因一己之私,而陷师门于危难,你也不忍心让自己多年的心血付诸东流吧?再说,说不说在你,大伙儿是否奉行,是大伙儿的共同决议。”“好,门中一众长辈,手足,小辈子弟,我大多都熟悉,也各有所长,也尽有精英,可是全方位综合考虑,我看中的只有一人。”“谁?”“我的亲传弟子蓝梦驰。”众人的目光一下子全看向厅外。蓝梦驰立于门边,自然也听得,瞠目结舌,不知该作何反应。叶泽同继续道:“我召集今日共聚就是正式逊位。新任掌门人选请各位同门公议决定。礼堂尽快择选吉日,安排继任大典,以免门下动荡,出乱子。叶承嗣继续抓捕归案,至于如何处置,就请新任掌门决断,包括我这个无能无行的父亲。我自请禁足思过,等候新掌门的处分。各位,我先失陪了。”他甩手而去。蓝梦驰也不敢久留,跟了上去。背后却炸开了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