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中不可一日无主。叶泽同已经放手了,礼堂也开始准备择选吉日,布置香堂,安排未来掌门的继任大典。一众中高层却在争论谁可以做掌门,要命的是,新掌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处置叶泽同叶承嗣父子。叶承嗣现在是老鼠过街,人人喊打,可他毕竟是叶泽同的儿子,叶泽同也亲口承认了,还为此逊位,也是为子赎罪,谁好意思一上任就杀他儿子立威?投鼠忌器,不看僧面看佛面,叶泽同于师门既有大过,也有大功,何况门下半数以上的人,都是他的弟子,谁敢轻捋虎须?可惜众人各自为政,虽然吵翻了天,也定不下新掌门的人选。
消息传出,门下沸腾,乱子频出,是不能等了。到最后,还是礼堂提议,大伙各自提出心中的新掌门人选,全摆出来,大伙一个一个的议,最终看支持者多寡决定,必须在这一次的集会上拿出最后的结果。众人虽提出了五六个人选,可不是资历不够,就是威望不够,或是才能不足,有人支持,有人反对,吵得不可开交。大伙儿最终不得不正视叶泽同的提议。他是了解众人的,又是多年掌门,他提出的继任人选,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既然大伙找不出更合适的人选,就由他出任掌门最好。他年轻,也跟在叶泽同身边多年,替他跑腿做事,大伙儿对他的印象也很不错,选个年轻掌门,也免了门中再起波澜,闹了几天,最终全数通过,以他为继任掌门。江湖中人也不必挑日子,香堂也已备下,翌日三月初八便正式行礼。
人选既定,且先通知叶泽同蓝梦驰一声。其他弟子就不必了,等新掌门继位,大伙自然会知道。今天这个消息仅限于高层清楚,不对外透出一丝风去。叶泽同听到信儿,并无异样,他清楚的知道事情会如何走向,他既然提出来,就有足够的自信能够达成。蓝梦驰却没有想到师尊忽然逊位,而把这副千钧重担挪到了他肩上,他挑不起,慌忙叩头逊谢。
叶泽同遣退众人,与他单独交代新主继任的一应流程,教导他如何整肃门户,收拾人心,做一个好掌门。而且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是临危受命,没有退却的余地。师徒二人说了不少的话,唯独没有提到他父子二人的事。蓝梦驰虽也心知肚明,万千彷徨,却也不能说。
翌日,吉时,红绸红花红灯笼,鼓乐齐鸣,一片喜庆中,叶泽同以前任掌门与师尊的双重身份,拉着蓝梦驰步入香堂。一众中高层两旁侍立,见证观礼。
叶泽同带蓝梦驰叩拜祖师爷,自忏罪责,禀明大伙儿公议,宣布由蓝梦驰接任巫山掌门。蓝梦驰向祖师爷叩头上香,又向师尊磕头拜谢,而后叶泽同亲手将掌门信物腾龙软剑交付蓝梦驰。蓝梦驰接过,亲手供奉于祖师位前,叩头,当着列祖列宗及一众同仁的面立誓:努力上进,事事以师门为先,带领同门屹立于江湖。而后起身,执剑示与众人。
众人下跪,请他登位。蓝梦驰坐上了主位,众人齐齐叩见掌门人。不问辈分,年龄,身份,皆屈膝磕头,包括叶泽同。蓝梦驰望着一众尊辈,尤其是恩师,向他磕头,如坐针毡。别人做掌门,应该是意气风发,顾盼自雄,他没有那份资格,连忙请众人起身。
叶泽同仍然跪着,请掌门人处分。师徒名分仍在,却尊卑易位,蓝梦驰能说什么?只能下来,亲自请师尊起身,再三劝慰:叶承嗣自幼不在膝前,受坏人指使行事,非他之过。他这会儿还不能走,请了几位师兄弟先扶师尊回去,留他一人为门中之事头疼。
叶泽同将掌门之位传予衣钵弟子蓝梦驰,便要将登龙小筑上房让与新任掌门居住。蓝梦驰苦苦相劝,叩头拦阻。叶泽同也无暇为这些琐事浪费气力,也便罢了。只命将上房西屋拾掇出来,给蓝梦驰住。蓝梦驰本不愿意,但掌门人处理门下之事,总不能还在东厢吧,也不成体统,也便应允了,任人去办。
晚上,叶泽同又抓起酒壶灌了一大口,才躺到床上,正要睡去,却忽然记起了什么,又爬了起来,扬声叫道:“来人。”立即有人应声进了东侧起坐间,拱手问道:“师父有何吩咐?”“取文房四宝来。”“是。”“还有,叫……秦耘轩过来。”蓝梦驰进来,替师尊披上件衣裳,劝道:“师父歇会儿,有什么事明天再处理。”“我现在处理的是家事,不劳掌门人过问。”蓝梦驰被噎得无话可说,叶泽同也知这话说的重了,道:“你去休息吧。”蓝梦驰只能退出,出门时撞上秦耘轩。秦耘轩连忙退避一边,蓝梦驰看一眼屋内,低声道:“多陪陪师父。”他出去了。秦耘轩进门,叶泽同就挥退其他人,令秦耘轩研磨,问道:“青锋还没回来?”“是。”“你替我跑一趟。你先去备马,一刻钟之后过来。”
一刻钟之后,叶泽同交给他一份火漆密封的信道:“替我送去兰家,一定要亲手交到兰心手上。”
兰心刚刚沐浴更衣,不及休息,便听外面禀报进来,巫山门人秦耘轩求见。兰心是巫山弟子,可还从来没有过师门兄弟公然登门拜访。他听的师兄到来,也顾不上其他,匆匆整装,前去中庭相见。虽然是师兄,异性手足,到底还是外男,兰家内院容不得他踏足。
兰心在滴翠姹紫的簇拥下,匆匆到了迎宾轩,拱手道:“秦师兄好。”秦耘轩还礼道:“师妹这可是人间仙境啊。”“过奖了,秦师兄怎会来此?青师兄回山了吗?”“我下山时,青师兄还没到,他不是跟你一路吗?”“我送伤员回来,他就先回去了。我也刚刚回来,还不到半个时辰呢,秦师兄就到了。”“师父命我前来给师妹送封信,且嘱咐要亲手交给师妹,我哪敢怠慢?”“信?我离开刚刚三天,有什么大不了的事要说?还需要劳动师兄跑一趟?”秦耘轩递过信,道:“师妹看好了,师父亲手封好了给我的,火漆密封,半点没动。”“我还信不过师兄吗?你我之间,还需要如此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