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龙小筑,门房。蓝梦驰把其他人都赶了出去,径自坐了。秦耘轩哪敢在掌门人面前放肆?侍立一旁,兰心也只好有样学样,站在另一边。滴翠不是巫山门人,不能参与门下之事,就远远站在门外候着,听凭召唤。
青锋与两名兄弟将叶承嗣押解进来。叶承嗣双膝跪下道:“不肖弟子叶承嗣叩见蓝掌门。弟子误中奸人圈套,误把亲人当仇人,再三使坏,几乎弑杀尊亲,灭门绝户。所行所为,天理不容,特来领死。”蓝梦驰向那两名同门挥手道:“你们都出去吧,三丈外伺候。把门关上。”
房中只留下他们几个师尊座前的手足兄弟。蓝梦驰道:“这不是公堂,在此私室,只叙兄弟情谊,不论门规家法。叶师弟不必拘谨,请起。”叶承嗣迟疑道:“掌门人。”蓝梦驰道:“彼此本来就是兄弟,你既然是师父的骨肉,更是我的手足。公事上,或许我们都无能为力,不敢公然徇私。彼此相见相处,却不必拘泥于礼法。你若跪着,咱们兄弟怎好说话?”叶承嗣已将生死知之度外,也便不再客套,道谢起立。蓝梦驰又回头向兰心,秦耘轩,青锋道:“师弟师妹都请坐。”他们见他仍然一如既往的随和,没在他们面前,摆什么掌门人的架子,也暗自松了口气。秦耘轩,青锋各自道谢,各寻座位。兰心嘀咕了一句:“好大的威风。”众人各自坐下,彼此相对,却只是沉默无语。
蓝梦驰亲手给他们一一斟茶。兰心无所谓,他从小就没少使唤几位师兄。秦耘轩,青锋皆起立,恭恭敬敬的接过,道谢。别说蓝梦驰原本就是大师兄之尊,于他们而言,还有半师之份,现在更是巫山派掌门人,门中还有几个人受得起他一杯茶?蓝梦驰信手按他们坐下,也给叶承嗣斟了杯茶,才道:“这没有外人,我们几个,都是师傅一手抚养长大的弟子,你既然是师父的儿子,彼此都不必讳言。叶师弟能否实言相告,你为何要加害巫山派?为何逃走了,又自己跑回来?你该知道,门规森严,你所面临的结果是什么?!”叶承嗣道:“我本来就是来还债的,抱着必死的决心,早已没什么可顾忌的。事情始末,我也刚刚知道。
我是凌家庄的唯一子嗣,人人都知我父亲凌志娶了一大堆女人,却只有一个儿子。我从小就被父亲与一群姨娘捧在手心里长大。我的童年,就是看着一大群女人争风吃醋,争来斗去。五岁那年,有人登门收我为徒,本来父母都是不愿意让我出去吃苦学艺的,不知他在书房,与父亲说了些什么,父亲出来,就力排众议,让我拜他为师。从那以后,我就离家学艺,每年只过年的两个月在家陪伴父母,读书习字。
我那位师父……现在你们也能猜到,就是俞寸聪。他把我带走之后,并没有教我什么本事,而是直接丢进了暗室,那是杀手组织训练幼童的地方。训练杀手是非常残酷的,除了高强度的训练,就是严苛的责罚。我是一夕之间,从天堂跌入了地狱。六岁杀人,几番生死,却又奇迹般的活了下来,或许是我还有利用价值,师傅才一直留着我的性命吧。而这一切,我父母都不知道,我若敢吐露一个字,凌家庄满门就不会有一个活口。我每年接受十个月的杀手训练,再有两个月的休息,可若功夫退步,回头又是生不如死的惩罚,我不敢有丝毫懈怠。所以我虽是凌家庄的少爷,见过我的人并不多,也人人个个皆知我勤奋好学,功夫了得,因为我身上的杀手气息,生人勿近,也没有人敢靠近我,我一直在黑暗与血腥中挣扎徘徊。
我八岁那年奉命进入巫山派,师父制造了一场巧遇,用凄惨的身世打动人心,以杀手逃奴,掩饰我的武艺,让我顺利入门。而暗室被调教的那群不合格的小杀手悉数被杀,既大快人心,也断了我回头追查的线索。我是以十条人命为代价,进入巫山派的,也在那个时候,我才改名叫叶承嗣。那时候我不懂,现在才知道,他要我改名,或者说恢复本名,不是要送我父子团聚,而是要用这个名字,刺激巫山派上下所有人,让他们时时记起叶掌门妻离子散的悲剧与耻辱。
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在师父的授意下,有意无意的挑拨离间,制造矛盾,最终引起七大门派围剿巫山派。”
“那场师门大变,也有你的手笔?”“有,但主要还是师父的作为。我那时候毕竟还小,师父以为……叶掌门已不在人世,想在巫山派精英被人屠杀殆尽,动摇根基,耗尽实力后,再现身力挽狂澜,以英雄的姿态,成为新任掌门的。他所计划的第一道令旨,就是叶掌门置师门于不顾,以至师门颠覆,乃是巫山叛徒,令他遭受江湖同道的唾骂与追杀,不论生死,都不能重新回头。哪知叶掌门适时出现,稳住局面,挽救门户于危亡,重登掌门之位,而且根本没把他心心念念的东西放在心上。叶掌门只视这个位置为责任,而非荣誉。师父的计划无法继续施行,只得令我继续潜伏下去。我那时候根本不知道他下一步的计划,只是惧怕他,唯唯听令。他要我成为叶掌门面前的红人,成为他最信任的弟子,争夺掌门之位,再爆出我的所作所为,令他后悔,而后父子相残。不论谁杀了谁,他都会告知对方所有的事实真相。而我也成功的吸引了叶掌门的注意,或许只是因为我与他失散的儿子同名,或许是因为我的极力表现,小心周旋,得到他的亲自教导与信任呵护。他视我为弟子,我却别有用心接近他,我很矛盾,回家住几日,却遇上了另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