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心请他们同去兰家，柳柳儿只是不肯，在外面客栈聚餐，却又叹道：“若能吃到儿子亲手做的菜，我今生死也知足了。”杜子规便去忙活着做菜。兰心见他诚心避开杜子规，问道：“柳姨有什么打算？”柳柳儿一怔，“你叫我什么？”“你是杜子规的母亲，是父亲的红颜知己，自然是我的长辈。我叫你声柳姨，应该没错吧？”柳柳儿百感交集，一时说不出话来。兰心道：“柳姨能否放下一切，安安心心跟杜子规一起？就在这附近住下，咱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一家人？”“是。我想为父亲收回妻妾儿女。先妣虽然去了，可我能给你的名分，只能是妾，不知道你是否愿意屈尊？”“我……”“柳姨是放不下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生活，还是嫌名分太低，不肯做小？”“没有丈夫，没有夫人，做大做小都是虚名。往日一切，也没有任何放不下的，能够跟子规一起安享天伦，是我今生最大的梦想。”“那柳姨还犹豫什么呢？”“你可想过我抛头露面二十多年，风花雪月的日子过惯了，我认识的跟认识我的都有很多。兰家清白门风，若与我这般风尘女子搅在一起，别人会怎么看，会怎么说？名妓也好，青楼也罢，都只是男人买笑追欢的地方，是所有正人君子眼中的肮脏下流，龌龊无耻之地，进了那儿的女人，再清白，也是人尽可夫的贱货。我早就不在乎了，可我到了杜家，连你兰家都会招人闲话。流言杀人。我也不希望让人知道杜子规有这样的生母，这对他只会是伤害。何况我生性孤僻高傲，很难与人相处，也不适合家庭生活。更不想我背负的诅咒，给你们带来厄运。感谢你相邀之诚，但我不能进杜家。”“柳姨既然已经有所决断，我也不敢强求。可杜子规怎么办？”“他仍然按照原意认祖归宗。”“那你们母子岂不是又要骨肉分离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今生今世，我已经回不了头了。我还是花船浪迹吧。只要知道儿子在什么地方，有时间，我就可以来看他，也就安心了。”“血缘至亲，任何人都是斩不断的。你纵然不能名正言顺嫁进杜家，也是子规的生身母亲。随时欢迎你来看他。”“我会留意，不让任何人知晓风传的。你年龄虽小，却办事稳妥，以后还要请你多多扶持子规才好。”“手足之亲，我自当尽力。”“我在场面上，认识的人多，关系多，消息来得也快，功夫也还过得去，将来若有任何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招呼，你一句话，我绝不推辞。”“谢谢柳姨。”
柳柳儿道：“这是分别由三家银楼钱庄开出的万两银票，你先拿着。”“柳姨这是做什么？”“我父兄收藏的珠宝之物，及我在花船半生积攒下的万贯家私，都交给你，但运送安放皆有麻烦，我会慢慢设法陆续送过来，觅地埋藏，任你处置。”“柳姨弄错了吧？这些你都该交给子规才是。”“如此巨额财物，十分引人注目。你做生意，大宗银钱往来，或许还能够稍加掩饰。他怎么办？何况，子规要是问我这些钱从哪儿来，我如何解释？就算隐去家世血腥，他就肯要那皮肉生涯赚来的银子？”“那你叫我怎么办？”“我希望这些财物，一半留作家常使费，平时开销，盼望你与子规一生幸福安康。一半扶危济困，做些好事，为我父兄赎罪，希望他们的灵魂，早日得到安宁。这些银子，你酌情给子规一二，也只能说是你的，不能说与我有关。”“我被馅饼砸中了？你不怕我私吞了？”“既然全权委托于你，自然一切随你处置，我绝不过问。”“得了吧，银子再好，没命花也枉然。我还是老老实实挣几个小钱，反倒踏实些。柳姨如此重托，我承担不起。”“除了你，我也没别人可托。儿子，银子，再就是心愿，全都拜托你了。”“我尽力而为。”
柳柳儿弹个响指，便见两名全身黑衣的少年出现，迅若闪电，似乎只是眼前一花，人就到了近前，屈膝跪下。这份功夫令兰心惊骇。柳柳儿道：“他们是孪生兄弟，一个叫蜀魂，一个叫蜀魄，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我想借你的名义，把他们安排在子规身边照顾他。”“既是柳姨的心血所系，直接派给子规就是，为何还要借我的手？我可用不起这等高手。”“我既然让他们来见你，你自然也是他们的主子，他们也同样听你调遣。”“不必了。柳姨有何安排，只要让我知道便好。”“他们两个只派一人做小厮，跟着子规，伺候他，也保障他的安全。另一个人作为暗卫，随时听唤。一明一暗，护他周全，至于明暗，他们容貌武功皆是一样，无人分得清，就让他们自己决定，轮值调换。姑娘若有召唤交待，他们也会全力以赴，作为暗卫，护卫兰家，不为人所知，也是他们的责任。你选个合适的时机，交给子规。”柳柳儿挥退二人。
兰心才问道：“柳姨身边有很多高手？”“就两个，都是我调教多年的心腹，都是女子，一个叫布谷，一个叫催归。”“杜子规是杜鹃鸟的别名，又名蜀魂，蜀魄，催归，布谷，柳姨取的名字都大有深意。”柳柳儿苦笑一下，“说到底，都是放不下他而已。”又道：“布谷是我花船上的鸨母，应付方方面面，形形色色的人，办事周全，随机应变，是个难得的丫头。他手下也还管着几个精心训练的好手，随时可以调遣，蜀魂蜀魄都是从那里面选出来的。催归是我贴身随侍的丫头，细心忠贞，都是好手，功夫不俗。”“既然是你的心腹，想来也知道你的家世？”“我的家世，连子规都不知道，岂会有其他人知晓？我的身份，是他们的主子。他们知道我功夫好，仅此而已。”兰心点头。柳柳儿道：“我手下毕竟女子多，如果你需要，也可以调几个过来使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