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思苑是兰家历代当家人的专用书房,兰心是在诛杀家贼,正式当家之后才接过来的。院子不大,花草遍地,十分清幽。门外是祖先亲笔所书的楹联:“芝兰生于幽谷,不以无人而不芳;君子修道之德,不为固穷而改节。”
书房宽敞明亮,布置清雅,书籍琳琅,琴剑瓶炉,枕簟屏帷,处处收拾得纤尘不染。
文房百器,炉为首器。君子佩玉,文人博古。常置案头,焚香一性炷,秉烛夜读,红袖添香,实乃文房清玩之雅器。
墙上悬着古琴,宝剑。琴剑为文武之极,也里文房标志性的东西。琴者,禁也。琴不是好弹的,有诸多禁忌,要有知音相对。善琴者通达从容,也是书房必备之物。宝剑镇宅,三尺青锋,君子之器,百兵之君。
文房需要古雅。书画真迹,碑贴原拓,古藉善本,皆是书房珍品。紫檀书架上存书最多,除了种花,合香之类的书籍也不乏四书五经,野史杂记,甚至一些讲医药养生之类的书。壁间悬着一副古画,书室之画唯有二品,山水为上,花木次之,鸟兽人物则不可。兰家以养兰,研香著称于世,画的也是四时兰花。且是祖先亲笔,而非什么外来的名家字画。
印者,自古就是商之凭信,官之权威。文房之清供,墨客之雅玩。古印多有钮饰工艺,钮工的精粗,直接影响其价值。这里不仅有兰心的私印,还有兰家祖传百年的凭信。印,分寸之间有乾坤,一方印章就是一方天地,巧妙的将书法,绘画,雕刻等艺术融于一体,生动而多趣,古朴而不失典雅。兰心当日选中的不是一般刻印的田黄石,青金石,而是一枚小小的红宝石,外观如同一颗熟透的红樱桃,圆润润,亮晶晶的。手指一捻,左右两分,露出中间一枚小小的印章,巧夺天工,精美贵气,是仿照灵药朱果所制。因为小巧,可以镶嵌在任何一件饰品上随身携带,且不说他的象征意义,单就材质,工艺来说已是价值连城,难得一见的珍品了。
房中长桌一张,古砚一个,旧古铜水注一个,旧窑笔格一个,斑竹笔筒一个,旧窑笔洗一个,还有镇纸一对,也称压尺,顾名思意就是书写时用来压纸的,长如直尺,也是书房必备之物。
小轩窗下,置藤榻,榻下滚凳一个,床头小几一个,上置古铜花尊,插花盈瓶,以集香气,以轻纱隔开。
东侧摆放着一个小茶几,两把玫瑰圈椅。这书房除了子女读书,也是主人会客,处理重要事务的地方。典雅凝重,古色古香,让人不知不觉就能沉下心来。
西侧,放置着一个雕刻精美的木架,架上搁着数百个大大小小的水晶瓶,小的不过寸许,大的高足有尺许,肚大颈细,瓶口有塞,瓶中置各种膏液,颜色各异,浓淡不一,无疑是兰家当家人实验研制各类香精香膏的所在,更有密室暗格,收藏着各类重要典籍,账目,前人的心得笔记。
绛账,红烛,香案,交椅,设于侧间。兰心道:“弟子不懂事,不知道该怎么办?若有不周不到之处,请师父赐教,弟子立马改正。”甄世杰道:“你办的很好,原不必如此隆重的。”请叶泽同兰秀于左右就坐,忘忧,滴翠,香雪,飞霜,清露,细雨等人左右列站,随时侍候。
甄世杰恭恭敬敬请出祖师爷的沉香小相,供上香案,左右设着鲜花供果。他亲手点燃红烛,又就着红烛点燃三支清香,递给兰心。兰心屈膝跪下,双手接了。甄世杰又点燃三支香,也屈膝跪于案前,将收徒授艺之事禀报予祖师爷知道,带着兰心参拜敬香,拜祖师、拜行业保护神,正式入行。
叶泽同一旁观礼,望着爱女,心道:投师如投胎,这一个头叩下去,就再也回不了头了。一般人学上三五年,也没这机会正式拜见祖师爷入行,兰心还什么都没学呢。这也太性急了。行了这等大礼,他这辈子除非是被逐出师门,是没有退出的可能了。甄世杰是看重他,他也太不知轻重了些,把自己陷进去了,但愿他不会后悔。
而后,甄世杰师徒先后上香。兰心并非幼儿,不需要别人提醒也知道规矩,躬身请师尊落座,屈膝跪献投师帖子,双手将拜师贴举过头顶,口念:“弟子兰心谨书此贴,礼呈师尊。”并且当众宣读《拜师帖》,表明愿意拜某人为师,以示庄严。拜师贴何时开始兴起,已不可考证,只是代代相传;是师徒关系的见证与书面合约,代表一段师徒情谊的开始。甄世杰毫不犹豫的接了。
兰心呈六礼束脩。束脩,是古代学生与师长初见面时,必先奉赠的礼物。六礼束脩分别有:腊肉,是孔子规定的拜师礼,以表达弟子心意;芹菜,寓意勤奋好学,业精于勤;莲子,心苦,寓意苦心教育;红豆,寓意红运高照;红枣,寓意早早高中;桂圆,寓意功得圆满。甄世杰也示意旁立的丫头收了。
弟子行拜师礼,兰心俯身叩头。一拜:日月北斗,天长地久,师道尊崇,利人利德;二拜,传学授业,感念师恩;师徒携手,明月九州;三拜,天地为鉴,光我岐黄,永记师恩,功德千秋。
甄世杰端坐受礼。候他礼毕,训诫道:“医者仁心,手中握的是病人的生命,与其家人的希望。所以从医者,医术固然重要,更重要的是医德。这一行收徒授艺,首重人品,其次才是资质,悟性。你的人品心性我信得过,慧悟勤奋兼具,只不知你是否有济世救人之心,而立志习医?”兰心却答不出来,他深知医理匮乏,影响到香毒运用,虽跟姨娘学的秘方,也再难有寸进,才有心向学,为的还是家门传承的兰香事业。即使是捍卫门庭,救人,也只限于家门与身边之人,而无济世之心,更说不上立志习医。他不能出言诓骗,只因为他骗不了自己。甄世杰见他欲言又止,了解的点头,道:“本门代代名医,以拯救苍生为己任。如今医术传承乏人,世间少了救人的良医,你只要心正,我同样可以教你。技业无正邪,一念行善,一念可为恶。至少你得保证,一生所学,只能用于自保与行善,绝对不能以之害人。”兰心这次没有丝毫犹豫,应声答道:“弟子发誓。”“学医药与你习武读书一样,皆需刻苦用功与长久的积累,无法一蹴而就。若不能坚持,以致半途而废,你前面的努力与为师的心血,就都付之东流了。”“弟子记住了。谢师父训诲。”“你是我平生唯一收入门墙的弟子,要求必然严格,不是为师的不知体恤,是医道谨严,不容许出现一点差错,以免他日误人性命。师之传道授业,除了引导善诱,也免不了苛求责罚,你得有心理准备。”“是。谢师父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