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秀也没阻止，只是低声向兰心道：“你不懂。从师学艺，受罚挨打本是家常便饭，一旦起了头，开了禁，以后就会一发而不可收拾，打顺了手，难免经常要受，你就有苦头吃了。”兰心已慢慢平静了许多，低声答道：“师父怜惜，从不轻言责罚，我自作自受，理所当然，姨娘表姐别管了，一切后果，由我自己承担吧。”
甄世杰冷冷的看着他们的互动，半晌才道：“你说，是我没教好，你没搞懂，还是你根本不用功？抑或是真的太难，接受不了？”兰秀替侄女解释道：“心儿跟我学药的目的是一样的，只想研习香毒，护卫家门，无意穷究医术……”甄世杰重重地放下茶碗，“哐啷”一响，惊的兰心浑身一颤。甄世杰负气道：“既然如此，以后还是你教他吧。”兰秀情知这话惹得他更加反感，恳切叫声：“师兄”。甄世杰不想与爱人闹僵，平复一下情绪，道：“单就香与毒的关系，炼制与运用，你在我之上，兰香更是一脉传承，你教他比我更合适。”
兰心听着话音不对，恳切道：“师父不要我这个徒弟了吗？”“你是我唯一收入门墙的弟子，我自然是盼着你学好的，可这传人，怕是要落空了。”兰心哽咽道：“是弟子辜负了你的期望，我很抱歉。”甄世杰怒气消散了一些，才有心思跟他讲道理。“或许是我对你的期望太高，或许是你需要分心的事太多，才适应不了，可我教忘忧的时候真没这么费劲。”兰心抽泣的答道：“是弟子不够用功，可我真的不是有意的。”甄世杰不耐烦道：“想学就老老实实按我说的办，做不到就规规矩矩的领罚，少跟我讨价还价。我也不需要什么解释。”兰心低头恭敬道：“是，师父，我会好好学的，求你别放弃。”玛雅道：“你还要学？自你学这劳什子的医药，就天天在挨骂受罚，今天还挨了打，你还不死心？还要自寻烦恼？”甄世杰也劝道：“人各有志，强求不得，一切顺其自然吧，你也别太勉强自己。”
兰心见他言辞冷漠，完全是一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毫无宽恕之意，膝行取过紫檀镇纸，双手奉上道：“师父继续打吧，罚过了，消了气，求你继续教我，别丢下我不管。”玛雅惊忙道：“不要，你的手都伤成这样了，再打就该烂了。”兰心膝行两步，双眼蓄满了泪水，脸颊上滚动着晶莹的泪珠，仍然坚持，叩头道：“师父，求你。”甄世杰见他托着镇纸伸到面前的双手惨不忍睹，右手还好，只是微微的红肿，左手却肿胀透亮，发青发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心也被触动了，又见他目中的哀恸与恳求，盈盈泪光，让人再也生不起气来，取过镇纸，丢在桌上。向兰秀道：“把我包袱里的伤药拿来。”
甄世杰把兰心拉起来，叫人打水，让她清洗手脸。玛雅忙着照顾她，帮她试水温，挽衣袖。甄世杰道：“你就别跟着添乱了，好好顾惜自己的身子才好。”玛雅也瞪眼反驳道：“我怎么添乱了？你把表妹打成这样还有理了？倒来寻我的不是，是不是要连我一起打？”“我才说一句，你回了几句啊？我是这样不讲理的人吗？”“你就是不讲道理。”虽说是长辈的事，兰心不好掺合，也不能看着他们为自己的事闹僵了，忙道：“表姐别这样，师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你腹中的孩儿对他太重要了，那是姨父姨娘的期望，也是甄家的未来，他是不放心，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才是。”玛雅转嗔为喜道：“我知道。”又白了甄世杰一眼道：“懒得跟你计较。”
甄世杰微微苦笑，玛雅已经有了身孕，还是个活泼娇嗔的率性孩子，他不能跟个孩子斗嘴。兰心也是个懂事的。看着他低首垂眸，弱不禁风的娇怯之态，又是一叹，他是兰家的顶梁柱，又何尝不是兰家的未来?区区弱女，承担的责任实在太重了，不容许他不用功。
等伤药拿来，甄世杰也不待兰秀动手，就亲自拉住兰心的左手，为他涂上消肿止痛的药酒。兰心敏感的肌肤被他一碰到，仍痛的抽搐颤抖。甄世杰忙放轻了手上的力度，轻轻为她涂抹均匀。兰心得他疼怜，怯怯的叫声“师父”，甄世杰看一眼可怜兮兮的孩子，叹息道：“我虽严格要求你，却也是从心底疼惜你的，你学得不够，我念你刻苦用功，也纵容你，不舍得打，可你这次真的太过分了，太让我失望了。”兰心抽出手，仍贴膝跪下道：“弟子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请师父息怒。”“行了，起来吧。”兰心不敢起身，怯怯的抓住他的衣襟下摆，道：“师父……还会教我吗？”甄世杰见他再三求恳，仍然想学习，不肯退却，只好应道：“去读书吧，把功课给我补起来。”兰心欣然叩道：“谢谢师父。”兰泽听丫鬟报说兰心被甄世杰打了，也在23小姐的搀扶下，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看，被兰秀兰心合力给劝了回去。
候众人退下，兰心一个人留在书房读书，甄世杰兰秀都不再打扰他。到了外面，兰秀才道：“师兄……”甄世杰看得出他的不舍，道：“玉不琢不成器，打几下手板子又打不坏，你别为他操心了。”兰秀轻叹道：“我知道师兄不会真的伤害她，可你瞧她都痛成什么样了？”甄世杰恨铁不成钢，道：“不痛就不知道惧怕，不知道厉害。你没瞧见，我才几天没督促他，他把药物药性张冠李戴乱说一气，连歌诀都背不利索了，再不狠狠的教训他，他该把先前所学都忘干净了。”兰秀嗔怪道：“你有了儿子得意忘形，几天不去管他，就不许他有点疏忽？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呢。”甄世杰正色道：“你这话就不讲道理了。他边学边玩，不用功不上心，学的没有忘的多，指望他什么时候能够学成？我这几天是高兴过了头，没顾得上他，他没人督促，就弃之脑后，不闻不问了？学医不是三天两头的事儿，我能时时刻刻盯着他？我就有那个心，也没那个力啊。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什么时候能学出来？还能指望他有出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