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久便听得喧闹之声,打斗之声,随后是火苗乱窜,有人暴露了行踪,若不出手,立即便会吸引所有的力量去围攻那一人,其他人也各寻易燃之处,放火。凌家庄忽然四面八方都起了大火,救火的人也不少,一片忙乱,却难有大的成效。那些小妾丫头都是被抢买卖而来,深恨凌家无情,各自收拾细软,拼命逃窜。又有许多家人平日仗着家主威风,做下不少伤天害理之事,又听说家主被鬼缠身,眼下也急于避祸,各自逃命。凌志再有本事也压不住阵脚。
大火必必剥剥烧了一整夜,转眼间,威名赫赫的凌家庄就败落的一无所有,成了一片废墟。树倒猢狲散,活着的人为日后生活计,也不得不各自离散。兰心放火驱散众人,毁了凌家的家业,却无意伤及人命,总还留有一丝可以回旋的余地。却有两个倒霉催的,逃窜之中,失足摔死。死去的人,家人族人皆找上门来讨说法,墙倒众人推,凌家纵然在外还有些产业,也全部赔上了。一夜之间就只剩得他父子二人,狼狈相对,欲哭无泪。
兰心毁了凌家家业,倒也不在乎他们的性命,穷寇莫追,他平了心头的郁气也便罢了。而凌志家业尽毁,女人皆去,气怒交加,一病不起。叶承嗣也伺候了几日,他临终之时,给了叶承嗣一封信。言名叶承嗣是他捡来的儿子,他年轻时上战场,伤了身,生不出儿女,才视他如亲生,这信便是他身世的证据,嘱咐叶承嗣替他报仇雪恨。他明明是个行不了人事的,偏偏抢了一大堆女人做摆设,就是怕别人笑话,他最终也毁在了女色上面,十姨太没娶成,还枉送了自家性命与家业,他到底是自己把自己给作死了。叶承嗣是家恨父仇,加上得知身世引发的旧恨,而恨死了兰心,那是后话。
兰心月下漫步,杜子规跟随而出。兰心问道:“你现在有什么打算?”杜子规道:“我是个浪子,没什么好打算的,走遍天涯也饿不死。”“你……戒赌了吗?”杜子规伸出双臂道:“你看。”兰心见他手臂上处处伤疤触目惊心,急忙道:“这是怎么回事?谁干的?”“我发过誓,再赌一次就割片肉下来。想赌,无法控制自己的欲望时,就划一刀,血与痛可以让心冷却,这些都是旧伤,我很久没赌过了。”“你太狠了,对自己都下得去这样重的手。”“因为赌而害了你害了珊瑚,我心中不曾有过一刻的安宁,无论如何,都要戒赌。”“有志者事竟成,只是你这样流浪下去也不是办法,说句不中听的话,你这样子浪荡久了我也不放心。”“你怕我在胡闹,危害他人?”“你本性不坏,只是被一时的贪念所迷,也有忏悔之心,如果你没有去处,我希望你去巫山,向义父谢罪,他老人家会宽恕你的,咱们还可以做朋友。”“巫山?”“师父是巫山派掌门人,师兄们也都在那里。等姑姑好了,我也会去跟他们聚聚。希望我们可以在巫山相见。”“是不是不会原谅我的。”“没有试过怎么知道成与不成?要不要我写封信,帮你向师傅解释?”“不用。罢了,让师傅一掌打死也好过背着良心的债活着,我去巫山见师傅。”二人就此分手,各自珍重。
飞霜见他走了才过来,道:“小姐,咱们现在回去吗?”“香雪呢?”“在照顾姑奶奶。”“想办法找辆马车,让他带姑姑回去。”
兰心现在没时间去巫山,却写了一封信,命飞霜送去巫山,说的自然是她阴差阳错卷进此事,段鹃因仗义行侠而被逼婚,得杜子规相助,又送信求援,秋水被害,他的徒弟段鹃下落不明。他为救姑姑招惹了凌家庄。见到了叶承嗣,包括他最后放的那把火。
一是自己的行为,应该让义父知晓,以免他日被义父从别处知道了,恼他欺瞒。二来他毕竟是巫山弟子,在他看来,一报还一报,天理循环之事,却不知义父如何考量。若在外做了孽,影响的是师门名誉。他先做个备案,把前因后果跟义父交代清楚。再者就是为了叶承嗣,他不说,叶承嗣也未必帮他瞒下,反正是要说的,赶早不赶晚。义父就算是恼她行事过分,气几日也就罢了,就是下次见面,要责罚他,因为事情已经过去了,淡化了,也能罚得轻些。若是让别人去打小报告,火上浇油,没准儿义父会重罚她,更重要的还是叶承嗣的来历。此人心机深沉,若是对师门不利,可是大麻烦。必须要让义父与师兄们有个心理准备。香雪送秋水回兰家,飞霜去巫山派送信。兰心却去了段家。
他早已通过兰家人的口与古剑鸣等人知晓了许多的事。生父杜康当日所签的招赘书是入赘兰家十年。十年之间,他为兰家效力,她与兰贞所生儿女归兰家所有。十年之后,他携妻返回杜家,再生子女俱归杜家所有。如果妻子予杜家无所出,准他纳妾生子,以继香烟。而母亲兰贞只留下了她一个女儿,父亲一去不返,生死下落不明,但他在与兰贞的婚姻关系存续期间,先后与多个女子有染,并留有子嗣,也是他亲口与姹紫古剑鸣说的,他在江湖上的风流名声更是无人不知。兰心想来,父母恩爱交融,母亲定然不希望父亲后继无人,而且他们从招赘到如今已经过去二十年,父亲是自由之身,若有子女承继宗祧,他一定会很欣慰。她想替父亲了断这一切。不论他是生是死,至少让他天上地下也安了心,不再忏情遗恨。他也相信母亲深爱父亲,会支持他的想法。他并不知道父亲有几位红颜知己,也不知道他有几个子女。这种事,不论是兰泽还是古剑鸣姹紫都不会知道。他偶然听秋水说了,段鹃之母与父亲有过一段交往,段娟可能是父亲的女儿,他自然会去留意,为父亲身后留下一脉,虽是个女儿,不能继承香烟,也总是一滴血脉。若能确认,她自然不能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