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牧人一行行程渐远,众人愈感劳累。牧人见兵士们萎靡不振,说:“众位弟兄,明天就到宇国境内了。”众人听即将到终点,便也活泛起来。但是梁辅心里明白,还有三天才能到宇国境内。
只是牧人往南边望去,这天气渐好,却不像是降过数日大雪的地方。
而宇国境内,一场谋划已久的反叛即将掀起浪潮。
江枫望着这炎炎烈日,知道起义的机会已然成熟。这倒不是因为起义必须在阳光普照下才显得吉利,而是那烈日把那座雪山灼融,大水冲进了象山城。众百姓皆在等候江枫一声令下。
起义时间被江枫定在这日午时,兵士们换班吃午饭的时间。江枫站在城门旁的一个小土丘上,大声喊道:
“天有异象,珠江落雪;
牧氏将衰,河工将立。”
众人拿着早已准备好的长矛冲进象山城去,那些正在吃饭的兵士们被雪水汇聚而成的河流堵在一个角落里,被百姓们用投掷的长矛刺死。
“杀入王宫,活捉宇王。”人群中有人喊道。
原来这宇王早已离心离德,那些士兵不愿为其卖命,有些放下武器投降,有些反倒加入到起义军的队伍里。
这起义军已然从四处开花,宇国二十一城举红旗为号,皆已攻城略地。
“父王,大事不好了。”大殿下牧政仓皇进入宇王房间。
“慌什么,慢慢说。”宇王牧逸说。
“那帮暴民反了。”
“什么?”牧逸大惊,“南宫昀呢?”
“南宫将军已被那帮暴民给杀了。”
“那快跑呀,还等什么!带上你母亲和妹妹。”
只见那牧政慌忙去找他母亲与妹妹,而起义军此时已经包围了宇王宫殿。
“牧逸,你要是现在出来,我们饶你不死。”铁牛在宫殿外喊道,“我看这牧逸想当缩头乌龟了。”铁牛带人冲了进去,正巧把牧逸一家人堵在牧政母亲的房间里。
“呵,牧政,想不到你也会落在我手里。”
牧政跪倒在铁牛面前,求饶道:“饶命饶命。”
“还我玉姐命来。”铁牛用一把菜刀砍死了牧政。
一旁牧逸脸色惨白,说不出话来。铁牛过来,大声道:“牧逸,你的死期到了。”
“杀了我便是,何须废话。”
“你倒比你儿子有骨气。”铁牛大笑道:“倘若你现在向我求饶,我便饶你一命。”
“我身为一国之主,上承天意,下蒙皇恩,岂可向一介暴民求饶!”
“你倒是条汉子,那我铁牛便成全你罢!”
说时迟那时快,那铁牛一刀便砍死了牧逸。只听这时江枫喊道:“铁牛,住手。”然而却为时已晚,那牧逸业已成了刀下亡魂。
这时,牧政之妹牧婉扑在母亲怀里掩面哭泣,云鬓未梳,绰约动人。江枫一时看呆了。
“我杀了这等害人的暴君,有甚不对!”铁牛对江枫说。铁牛却见江枫正看得出神,不曾顾及他,于是大喊了一声:“枫哥。”
江枫这才回过神来,只听铁牛问道:“这两个女人怎么办?”
“不如让我们快活一次。”旁边有人说。众人的热情被这句话调动起来。
只见江枫转过身去,对着众人举起右手,说:“我江枫对天发誓,谁要是敢对她们做出不轨之事,我必杀之。”
“铁牛,你且收拾残局。”江枫说,“我把她们送出宇国。”
“枫哥,不知别处起义怎么样了,万一枫哥被牧家余孽所截,唯恐大事不妙。”
“放心吧,铁牛。”江枫说,“已经有三十九城发来讯号。只剩那南海边的齐海和燕南两城还没有拿下。”
“如此我便放心了。”铁牛继而问道,“我们需要去支援那两城的兄弟吗?”
“你们先固守已占之城,且等我回来。”
江枫扶起牧婉和她母亲,叫人弄来一辆马车。那牧婉望着他,柔弱中透着杀气。
江枫凝视着她,只见那牧婉新月黛眉,双眸流盼,玉腮微红,点绛樱唇,动若迎风飞舞,静如弱柳扶风,风姿绰约,绮丽难忘。
那牧婉靠近江枫,说:“如今你放了我,改日必为父兄报仇!”
江枫只当没听见,面对这么一个大美人,江枫浑身酥软,怎忍心下得了杀掉。于是他把牧婉和她母亲扶入车内,送出了宇国境内。
牧婉的母亲不愿离开宇国,却在下车后撞死在宇国的界碑上。牧婉哭泣不止,江枫本想劝她,牧婉却甩开他的手臂,从远方去了。
江枫望着渐行渐远的牧婉,心中生出丝丝怜惜。他曾经爱过与他共同捕鱼的邻家女孩,但他如今恐怕已经改变心意,牧婉一下便俘获了江枫的心。
或许他知道,或许他不知道,或许他假装不知道。他与牧婉之间的仇恨却不是爱情所能解开的。
但他对她的愧疚,却让他对这次起义有了动摇。尽管他已占有三十九城,倘若再顺利攻下沿海两城,自己便如昔日的宇王一样威风八面。而此刻他却犹豫了。
当他再次回到象山城的时候,城里潦水未干,铁牛带人开渠挖沟,把水引入护城河里去了。
铁牛他们给江枫准备了一身黄袍。江枫为眼前这一幕所惊呆,做天子是他从来没想过的事。于是他推辞道:“我与你们有言在先,只诛宇王,不灭天下。这天子万万做不得。”
只见身旁一个谋士说道:“将军,如今恐怕由不得将军了。将军若是不自立为天子,我等一盘散沙恐怕又得被华朝剿灭。”
“既然你叫我将军,那我便做你们的将军。待到攻下沿海两城,再从长计议。”江枫为难地说道。
“如此也可。”那谋士道。
“谭先生,你看我们多长时间能拿下那两城?”
“将军,当务之急应当是稳定已有四十城之民心,派可靠之人镇守。”
“先生说得对。”江枫说,“起义之前,原有约定,三十九城之领头人,当一一为将军,成为一城主宰。”
“如此甚好。”
“我即刻下令,命三十九城将军固守城池。”江枫说,“还有一事恐怕要麻烦先生了。”
“将军请讲。”
“先生可和诸多有识之士为我城池制定暂行法令,其中当以百姓为重。”
“遵命!将军爱民,百姓之福也。”
“不敢当,不敢当。”江枫说,“待到攻克沿海两城之后,再做全面改革。”
江枫等了三日,待到诸城都修整完毕,亲率十三万起义军围攻沿海两城。齐海城守城将军脱平顾及百姓安危,率众军士投降,却提出了一个要求说:“愿得宇王与大殿下尸首,葬于王陵,贡于宗祠。”
江枫答应下来,并想把脱平纳入麾下,却被脱平拒绝。随后脱平向着象山城自尽而亡。
如今只剩下一座燕南城,由韩绍之子韩宁镇守。韩家世代忠烈,已为这宇国守燕南城七十八年。
江枫在燕南城门口喊道:“楼上可是韩宁将军。”
“正是。”
“在下敬重将军忠烈,又怜惜百姓罹难,是故劝将军降我,共图天下。”
“将军既知我忠烈,如今又劝我投降,岂不为世人耻笑?”
“将军应为百姓计!宇王已矣。”
“尔等叛贼,杀我宇王,罪该万死!我岂能降了你们!要想攻陷燕南,除非从我身上踏过去。”
江枫见韩宁如此坚决,便不再劝,撤军十里。
韩宁见江枫退去,却也稍倦怠下来。他已经数日未曾合眼,此刻才抽出时间小憩。
然而当他醒来的时候,去发现已被人捆住,正在江枫的营帐里。
“杀了我罢!”
“在下素知韩将军高风亮节,愿与将军共图天下,将军有意乎?”
“我一个败军之将,何谈天下。如今只求一死。”韩宁闭上了眼睛。
“将军果真不愿与我共图天下?”
“要杀就杀,何必多言!”
“来人,拿刀来!”
只见旁边一个小卒递给江枫一把刀,江枫手起刀落,砍开了捆在韩宁身上的绳索。
“将军这是何意?”
“将军既不愿跟我,便可另投明主,我不会阻拦。”
“这……”韩宁犹豫了一下,随即跪倒在地,抱拳说,“愿随将军共图天下。”
江枫连忙把韩宁扶起来,拉着他共做在营帐里,同进晚餐。
“马上就到天子管辖的边境了。”梁辅对牧人说。
“先生,似乎有些蹊跷。”牧人说,“你看不断有兵士从宇国跑出来,不知所为何事。”
“我且去问问。”霍山说着,就抓过来一个疲惫的士兵,问道:“宇国发生了什么事?”
“反了反了,那帮暴民反了。”
“什么,宇王何在?”牧人问道。
“不知道。”那士兵说道,“反正已经有三十多个城池都被暴民攻占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唉,谁知道。只听见那帮暴民口中说什么‘天有异象,珠江落雪;牧氏将衰,河工将立。’”
“河工?”牧人疑惑,转身问梁辅说:“先生可知是什么意思?”
梁辅望着天边划过的一道风把苍天分为两半,那两边的云彩同样显出祥瑞,只听他仰天长叹,道:“河工为江,苍天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