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逢息，你不是我哥。”
“我妈也不会原谅你的。”
“张逢息，你应该对你现在有的一切很满意吧，可她呢，你把她当成什么了。”
“我告诉你，别妄想一直将我当成摇钱树。”
“你放过她，求你了。”
“哥，求你，求你成全我吧。”
“你为什么总是这样贪得无厌。”
“哥，你想过我的感受吗？”
哭腔在耳边听得真切，责愿声此起彼伏。嘈杂的梦境里，存活的，只有他自己。
宽敞的，装饰奢华的高级公寓里，仅仅只有一个人，一个男人。男人从梦中惊醒，内心的愧疚感恒久未散。下楼洗漱，保姆一大清早就来过，并将房间整理的和往常一样干净整洁。昨晚换下来的衣服，现在已经在阳台的晾衣架上滴水，这说明保姆才走不久。
他走进厨房想要倒杯水喝，早饭已经陈列在桌上，还散发着热气。而例常的报纸也叠好了放在桌角。有个照顾自己的人，总的来说，让人感觉温暖。即使，不是最亲近的人。
这一周经历的事情颇多，在发现并且媒体报导了张怀间的失踪之后，公司的股价下滑了不少。有些大股东纷纷按捺不住地抛售了自己手上的股份，更是有许多小股民跟风抛售。这些个蠢货，难道公司就只能依靠他张怀间一个人不成吗？当然这些话也只能在他心里想想，无法被表达出来。雪上加霜的是，公司董事会开始对他以往不近人情的工作风格产生了一些异议。
股东背后的商议，他内心都知道，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他又不是个傻子。依然没有做出行动，是因为他想看看和自己一起成长为狐狸的人究竟会不会真的对自己下手。
其次是关于张怀间失踪案件的公安那边的造扰，频繁过来令他心情更加烦躁。即使是秘书给他挡了一些，但多数情况下还是不能选择避而不见。
而且情况发展的趋势越来越偏向严重化，似乎是长久积压的漏洞在张怀间这件事情的催化下，瞬间发展为能将一艘巨轮沉下去的力量。
张怀间啊，我到底是小看了你的影响力啊，他情不自禁的感慨道。
众多思绪在大脑皮下相互缠绕，令他毫无心思继续看报纸上的文字。可是有一栏便是报导关于张怀间失踪的事情，他还是硬着头皮将那段文字看了个完全。果然啊，这件事情带给公众的是猜测，以及负面的评价更多。
真是高处不胜寒，自打他接手了这个职位之后，就深刻的懂得了古人想表达的意境。
沉静在思绪里，他根本没注意到门铃声，直到对方用力敲门才得以回神。
“真是不好意思，刚在忙事情没听见门铃，请问你们是？”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这是长久独自居住的习惯。
“我们是刑警队的，负责张怀间的案子。”
对方在说话的间隙顺势从口袋里掏出证件。
“请问您现在方便跟我们聊聊吗？”
“方便，当然方便。”他将房门打开邀请对方进去谈话，可是心里的大门却迟迟没有打开。”
“情况是这样的，我们从公安那里得知了关于您和张怀间的关系。请问您方便说一下和张怀间的关系怎么样？或者是您了解的情况吗？”跟在后边穿着制服的警员从背包里掏出一根笔和一个本子，准备开始记录。
“不碍事，如果说关系不好，那么我就不会让公司力捧他，但是如果说跟他关系好的话，他去哪里我就不会不知道了。总之，他是我弟弟，我是他哥哥，这层血缘关系是怎么也无法摆脱的。”
“存在亲情，但是并不能作为朋友，我是否能这样理解呢？”
“差不多吧，我们是兄弟，但是性格什么的一点都不相似。他其实真的话不多，也不喜欢别人去打扰他，但是我性格是比较浮躁的，又好动。对于喜好这些也完全不同，所以总是话不投机，聊不过几句。”
“嗯，这些在我们来之前，其实都了解过了，但是我们此次来的目的，是想要知道更多的，比方说，作为一个兄长来说，你是怎么评价你弟弟的？”
“其实我觉得，他很差劲，但是又很幸运。在学生时代，他的成绩其实并不好，而我的成绩算是上游的，但是我高中毕业就没有继续读书，是因为为了让他继续读书。我父亲在我弟弟生下来后没多久就去世了，因为肺结核，而我母亲在我快高考的时候累倒了病逝，那时候他在上初中，他想放弃学业去打工让我读书，而我却比他先放弃了，因为忙于照顾母亲，我高考发挥失常落榜，而母亲临走的遗言也是要我务必让弟弟读完书。所以，他多幸运。”
而我多惨，话被吞到肚子里，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以前和我一样，都喜欢看书，喜欢运动。两个人总是聊个欢畅，似乎不存在什么岁数代沟。”
“那么，您知道他从什么时候因为什么转变的吗？”
是啊，是因为什么转变的呢，什么时候呢。
“可能是因为母亲去世吧。因为我高考失败，母亲的嘱托，那段时间我将他当成了造成我一切惨状的罪人，所以经常冲他发火，把负面情绪都加到他身上。”
那段时间，老师频频把他喊去办公室，问他最近模拟考试成绩一直下滑的原因，和令他自己加以深刻反思自己的前程光景。事情的个中缘由，其实他自己和老师都清楚，但是老师的苦口婆心，也只是为了他的未来考虑。老师们都没办法决定谁的未来，只能用行动来影响学生，给学生们提供自己的建议。只是生气也无法，每次去医院时候看见病床上凭着生理盐水续命的母亲，以及荒废自己学业来照顾母亲的弟弟，他只能让自己不断强大起来。物质也好，心里承受也好，都必须得到不断的强化。
他不能让弟弟的学业荒废，也不能让自己的喜好丢失，而面临沉重的医药费，他还找了一份闲暇时可以做的工作。两三头一起抓着，于是无论哪一头都没有效果。在他得知自己败北的高考成绩之后，母亲也随父亲去了。弟弟还未成年，未来日子会迎来的孤苦只能由他来抗住。
母亲走的那天，他整个人都变得麻木不堪。虽然早已经对死亡有概念，但是亲眼目睹最亲近的人慢慢闭上眼睛，并且理智也告诉他母亲闭上的眼睛不会再睁开了，而且温度慢慢流失，他感觉心里刮起了很多年都不会消散的大风。
“哥，妈不在了。”弟弟在半天呼喊母亲后没有得到回答，看了眼旁边的脉搏机，曲线已经变得比他随手在草稿上随手画下的直线还要笔直，说道。
他没办法再强忍着泪水，眼眶四周，瞬间被眼泪顷涌。
所有的泪水，和母亲走之前的心酸，和未来人生的惨淡，和痛失亲人的悲伤，一起被释放出。
两个人相拥，泣不成声。
此后，他开始打拼自己的事业，在餐厅里做过洗碗工，在工地上打过桩，在酒店当过服务员，和所有艰难谋生的小人物一样。最后，和高中时候的好友成立了这家公司，三十岁，终于活成了令人羡慕的模样。
可是和自己的弟弟却越走越远。
他记得弟弟去上大学时候，他将弟弟送上开往另一个遥远城市的火车。并且向他交代了很多关于生活上的细枝末节，但是出乎他的意料是，他弟弟的冷漠态度。
“哥，这些我都知道，你回去吧。”
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他便没有了谈话的意思。只是面无表情地坐着。
那一刻，他才发现，他和弟弟之间是如此生疏。
“他有哪些朋友呢？就您知道的知道的来说。”
“这个我不知道，他在母亲死之后就没有带朋友来家里过，以前的朋友是有一个，但是我不记得名字，可能连长相都不记得。不过这个对你们应该影响不大，毕竟按照他的性子，是一定不会去找以前的旧朋友的。”
开始沉默，就是因为谁都没有了想要说话的心思。
彼此有多熟悉，就会有多陌生。
住在一个屋檐下，哥哥早出晚归，弟弟一个人将家里收拾干净做饭。但是他们之间，不存在什么话题，最多无非是金钱的问题。
“一定不会？”李三寻疑惑。
“是的，他高三一整年没有再交过一个朋友，在学校除了老师和谁都没再说过话。这是我在他高考完的时候跟我吵过一架，我才知道的。他说他恨我，我当时没有明白，你说我供他吃住供他穿，还供他读书，做着亲爸的活。他居然还能对我有那么大的怨恨。”
记得有一次，他突然提起母亲以前常挂在嘴边的话，想以此来提醒弟弟重视学习。可没想到，弟弟在听到这句话之后，摔门而去，直到天黑才回来。自那之后，他就鲜少再提过往的是非了。
“知道了，那么怀初这个名字您有印象吗？”
心脏像是被猛烈撞击了一下，其实他早料想到这个名字在他面前会被问起。而且之前的人也问过，只不过这一次不同的是，他似乎强烈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内心活动被窥探了。
抬头，正迎上对方的眼神，忽明忽暗，并且不动声色将一切收纳进眼底。
“怀初，是我。”
没办法隐藏，被狼狈揭穿还不如主动跳出来。
自己主动交代的处境会比被发现之后遭受质问更好些。
“您之前不是说不认识吗？”
“是，和那帮人是这么说的。怀初，是在怀间出生时嚷着母亲起的小名，因为觉得怀间名字好听，为了和他起一样的所以才有了这个名字，而母亲怕改名字太麻烦，所以一直没有把我的名字真正在身份证上改了。”
“可是为什么和我们坦白，而面对前面来的人撒谎？你之前为什么要隐瞒？”
“我相信你们既然知道这个名字也肯定知道信的内容吧，是这样的，我跟他之间确实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是关于公司的，他想要我给他一些股份以帮助我的名义。在他失踪之前，公司面临整顿，想要朝更有前途的方向发展首当其冲面临的困难就是资金问题。不知道他从哪里找了愿意投资我们的大公司，但是前提是我得分给他一些股份。如果只是他自己想要股份，我可以分给他一些，但是在资本面前，不得不令人怀疑和他商谈的公司是否另外给他开了条件，而作为一个创始人来说，我当然不希望自己辛苦创立的公司落到其他人手中。于是便和他发生了争执，但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突然失踪，难不成是他说的那家公司的陷害？”
“和他商谈的是哪一家公司？”
“他没有跟我们说过，当时只是说我给他股份的话，就会有公司来投资我们。”
“那么当时有其他公司来询问投资吗？”
“有的，易成传媒，这家公司近期因为怀创的股价下跌想要撤离。”
说着，他转身进了房间，没过多久就出来了，在一本笔记本里抽出了印有易成传媒字眼的名片，董事长名为李易成。
“那么说，您之前隐瞒是担心媒体舆论会往公司方向引？”
“不瞒您说，是的。”
“所以您才不会花费那么大心思去找张怀间是吗？我相信以您的实力，只要想，找一个人，比我们警方肯定是要来得轻松些吧。”
“是的，我不会找他。我倒是希望他可以离我离公司远远的。捧红了他他就想翻天，我有这功夫，还不如捧个新人。”
也许被欺骗过的人会在以后的日子，对一切的真话都保持半信半疑的态度。但是说谎的话，也是会变得异常顺利。起码从人性上来说，是这样的。
“您对他们的评价怎么看？”李三寻指了指他茶几上的报纸，报导张怀间失踪的那一块刚好朝上。
“乌合之众，一群拿键盘整天没事干闲得瞎揣测。”视线转移在报纸上的张逢息，面露鄙夷。
“您是一个人住吗？”
“是的，除了保姆每天过来打扫。”
他露出一丝惊讶的表情，对对方的问题表示不解。在他看来这明明是题外话啊。
而坐在沙发对面的李三寻迅速地注意到了他的讶异，于是解释道：“看你的房间被收拾得很整齐，和我家的布局有些相似，还以为您已经成家了呢。”
不着调的硬性解释，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才会这么说的，男人心想。
怀初，是始终怀有初心。
初心是保护所有自己爱的，和所有爱自己的人。
已经数不清有多少个夜晚了，每一步的深思，都必须考虑到全局，否则牵一发而动其身。
一子错，满盘输。
镜子里面的他，看起来，比以前苍老了不少。
但愿，他的努力，没有白费。
也但愿，他可以懂得。
“您保姆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我能见见吗？”
“她应该刚走没有多久，我帮您联系一下。”他起身去房间拿自己的手机。
这是他第二次起身，进了离客厅稍远的房间。在外套口袋翻找到手机之后，他背后有种莫名不舒服的感觉，用手一探，才发现，细密的汗水已经布满了后背。
此间，葛亮按捺不住询问李三寻。
“头，我怎么感觉他回答你的问题都很流畅？”
“这种情况有两种可能，被询问多了或者是猜到了问题来填写答案。之前应该没有人问过他这些，因为在怀初这个名字卡断之后，就不会深入了。所以，就等着他自己露出马脚吧。”
“嗯好。”对于李三寻具有说服力的回答，葛亮表示及其赞同。
“保姆说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处理，没办法回来，我把她联系方式给你们。”说罢，男人递过来一张小纸条，上面写了一串数字。
“好，谢谢。除此之外，我们能不能参观一下您的房间呢？”
“嗯，当然可以，但是请允许我先和公司那边说一下。”
等男人打完电话回来之后，他们三人便在公寓里参观了起来。
卧室的摆放和装饰和张怀间的房间异曲同工之妙，洁白的单人床，两个枕头，床边堆着换下的睡衣。
“真是不好意思，早上睡醒没有整理。”
“不碍事，能看一下衣柜吗？”
意料之中的，和张怀间的衣柜设置如出一辙。白衬衫，西装，连折叠的方式都一致。
“衣柜的整理平时也是您保姆整理的吗？”
“嗯，是的。”
“张怀间那里，也是这位保姆一直在帮忙打理吗？”
“嗯是。”
“那么张怀间失踪的三个星期里，保姆也是正常过去打扫？”
“我知道您什么意思。不过保姆那三个星期跟我请了假，所以是助理发现他不见的。”
“理由是？”
“说是家里老人生了大病。”
卫生间瓶瓶罐罐按照大小摆放得整齐，连毛巾也是，按照大小顺序挂着。这让他下意识地联想到张怀间的书架。
心里有个不是很确定，但是是异常大胆猜测。
张怀间和眼前的张逢息，或者说是张怀初，可能是同一个人？
一切难道是自导自演的戏码？
毕竟他们见到的张怀间的照片，和眼前的张逢息相差不大。
但是，为了什么呢？
不过在警局的档案里，张逢息确实有一个弟弟张怀间，信息都符合对方提供的。
“您应该有和弟弟张怀间的合照吧。能否让我们看看？”李三寻这样说的目的为了确认一下，是否自己对于身份借代这个大胆猜测的验证。
“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们之前搬家，照片那些都没有带，而后来我们关系不好也没机会去一起照一张合照。”做哥哥的做出很惭愧的表情。
整个房间都证明了张逢息确实是一个人独自居住。只是，门口和客厅之间用作遮挡的陈列柜上有一盆绿色的盆栽，而在花盆的凹陷处绑了一个粘附粉色星星的发圈，这种发圈一般都是女性用的，而且卖盆栽的小贩通常也不会绑上一个发圈售卖。费人思量。
“那边那个盆栽是您自己买的吗？”得想办法让对方露出马脚才行，李三寻心想。
“不，不是的，盆栽是保姆买的。”
“大概是什么时候买的呢？”
“一个多月前吧。”
“上面的发圈也是保姆的？”
“不是，那个发圈是之前一个女助理落在这的。”
“女助理？”
“是怀间的助理，有一次让她过来汇报工作时落的。”
“这个应该不好落下吧，当时是什么情况您还记得吗？”
“她带过来文件包带子坏了，就拿了那个发圈绑在上面。有什么问题吗？”
“文件包还在吗？”
“不在了，这件事情都发生很久了，应该早就扔了。”
“没，没有，请问有助理联系方式吗？”
“头，你忘了吗？那个助理也不见了。”葛亮忍不住插话。
“是吗？这几天思绪有些乱，真是不好意思，那么其余就不打扰了，请问我能将盆栽带回去吗？这可能也是一个关键点。”李三寻感觉有些尴尬，被人揭露没有做足功课的尴尬。
“嗯可以的。”
于是葛亮收拾完自己的笔记后，就用手托着那盆绿植向张逢息告别。而李三寻似乎是想到了些什么一样，转过头对张逢息说：“我觉得，您一定是以为好哥哥。”
这句话仿佛是石子落湖，在张逢息的心里撩动起波澜。
好哥哥吗？也不知道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回想起以前，母亲逝世之后，他的信仰支撑没有了，加之每日劳作加之爱好被剥夺走，迷惘的他每日借以酒精来麻痹自己。那期间，也不知道自己的弟弟承受了自己多少的脾气。可是张怀间却从来没有和自己反抗过，他似乎能理解自己所做的一切，或是说习惯了被那样对待。怀间也不再和他诉说自己的理想，学习以及内心里的东西。在怀间大学毕业之后，偶遇他的高中同学才得知，原来在他高中的时候，遭受了种种暴力。而自己，在当时又做了些什么，在工作不顺时，对着怀间辱骂，冲他发火，责怪他让自己丢失了一切。
他羞愧于说自己是一位好哥哥。
其实他也喜欢写作，可能是兄弟间同有的默契。最初也是因为写作的原因创立的文化公司，然而事实上，他接触写作的机会却并不多，因为每日必须忙碌于公司大大小小的业务，所以根本没有时间去写。反观弟弟，在大学时迷上了看各种文字精良的书，于是开始对写作感兴趣。在大而的第一个学期末，就在他的帮助下发表了第一本小说，并且获得了成功。这让他觉得十分的欣慰，与此同时更加尝到学生时代作为弟弟那一方的落寞。
他自认为不是一位好哥哥。
有那么一刻，他希望张怀间躲更远些，去过上他自己想要的生活，甚至是不再回来。
这样，也许张怀间会更好受些。
另一边，李三寻和葛亮正在往车库走。
“头，你今天怎么了？居然连那位助理失踪了都不记得了。”
“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一个作家的助理需要去公司老总的家里送资料？一般这种资料难道不是交给顶头上司吗？比方说你的办案资料不交给我你回交给警视厅厅长吗？”
“但是作家不是这老总的弟弟吗？有什么好奇怪的。”
“唉呀，我不跟你说了，总之这事情不简单，你相信我直觉就好了。”
“头，难不成你直觉比女人第六感还准确？”
“别瞎说，开你的车！”
两日后，化验室的陈复礼证实了李三寻的直觉。发圈上沾染了血迹，即使被洗过擦除了。但是在精密的仪器下，血迹仍旧暴露无遗。
“查过DNA，找了基因库了吗？”
“嗯，血迹是属于顾心悠的”陈复礼回答道。
“新鲜吗？”
“什？什么？新鲜？”两双眼睛，两倍的不可思议。
“嗯，我的意思是，血迹染上去的时间能查吗？”
“哦，只能估算个大概，不出一星期吧。”
顾心悠，也就是前两天的失踪者，那位女助理。
“头，你好厉害啊。果然你的直觉和女人第六感一样准确。”葛亮在得知结果后朝着李三寻惊呼。
“我说了吧，这位哥哥的秘密不少呢，这下子，可不光是失踪案了，向厅长报备一下吧，将案件转成凶杀案调查。”
“凶杀案？头，咱们现在没见到尸体啊。”
“我怀疑，女助理可能遭遇了袭击，作家是凶手。而这位哥哥，恐怕替自己弟弟隐瞒着。”见葛亮因思想停滞而产生讶异表情后，李三寻解释道。
“但是助理不是在作家失踪后才失踪的吗？”葛亮疑惑地问道。
“报案的时间顺序是那样，但是真正的失踪时间可不一定啊。”
“可化验科的人也说了女助理的血液在一星期左右啊？你都把我说得有些糊涂了。”
“也是哦，不管怎么样，先这么报备吧。年轻人啊，直到案件所有的经过并不是就足够了，还需要沿着线索挖掘凶手的意图，以及寻找证据。不然你只能眼睁睁看着人家逍遥法外。”
看来，女助理和张逢息是这桩案件的突破口。
只要沿着突破口，一张网的脉络，将会逐渐清晰明朗。
而只要找到了张怀间，一切都可以完美解决。
和低调内敛的张逢息不同的是，易成传媒的董事长李易成在得知李三寻的目的后迅速答应了赴约。他在一家豪华酒店里专门订了一间包厢，并且点了许多名贵的菜肴。
“李先生，您这是？不需要这么奢侈的吧。先说好啊，我们没有报销的也承担不了这么昂贵的消费。我们只是想问您一些问题，仅此而已。”葛亮被对方的豪华程度惊讶到了，于是连忙说清来意以免造成误会。
“哈哈，这当然是不会让你们花钱。我这人从小就特别喜欢看推理片子，也是第一次有办案的警察找上我，还是挺意外的。我能知道案发经过吗？顺便可以帮你们推理一波。说实话，我其实挺想参与破案的。”
说话方笑脸盈盈想替李三寻二人斟酒。
“我们这行有硬性规定，破案期间不能饮酒，谢谢您的好意。而且，案件不能随意透露，这也是规定。我们主要是有几个问题想要和您确认一下。”李三寻拒绝了对方的酒，慢条斯理的说。
“您说。”李易成回收召唤来服务员，让二人点一些果汁饮料等。
“嗯，请问您和张怀间接触过吗？”
“那我就不客气了。”一旁的葛亮接过菜单。
“原来，你们是为了这件事情来。但是我和张怀间的关系，仅仅局限于听过他的名字，看过关于他小说的销售数据。”
“没有见过面？”
心里有些困惑，难道是猜想错了。
“没有，我也不知道他本人长什么样。”
“听说您最近准备撤资怀创文化？您当初为什么要投资呢？”
“大概是一个多月前的时候，公司有挺多的盈余。一般来说这对想要谋求发展的公司来说，留存太多的流动资金是极其不利的。所以准备把那笔钱投资出去，刚好那时候张逢息来找了我，说是公司转型急需要一笔资金。但是转型的后果谁都不知道，他们公司也没有明确的胜算，怕自己投进去的钱亏了，现在看啊，我当初就不应该信那老小子。”
当时，李易成已经相中一家正处于形势大好的公司创建的一个项目，准备联系负责人进行投资的时候，张逢息找上门。两人之前就认识，是上下级的关系。而真正说服他投资的原因，正是张怀间。他没有见过张怀间本人，只是听这个自己曾经的下属和自己打包票，说他们公司转型成功之后带来的利润会比他们已经相中的公司利润更高。张怀间在其中的作用便是他的名气，他有一定的粉丝群体。张逢息的目的很明确，两家公司可以借此机会进行合作，怀创通过易成传媒旗下的工作室将张怀间曾经的作品投向大荧幕收货更多的名气，而易成传媒可以收货利益。
对方精湛的口才成功让他心动了，于是也促成了这一次的合作。
“目前张怀间作品在拍摄吗？”
小小咂了一口后来点的热咖啡，味道竟比以往熬夜加班时喝过的好上太多。
“是，我是想单方面撤资，但是电影已经在拍了，我觉得可能效果不会太好，毕竟是一部文艺冷门的片子。”
“冒昧的问一下，是哪一部作品呢？”
“是前一阵时间出版的《躲进斯堪的纳维亚》。”
“您说您和张逢息以前就认识是吗？”
“是的。”
认识的人，还需要刻意留一张名片吗？看来名片就是为了李三寻二人准备的，也许不止是他们，任何问到和失踪案和股权问题的人，张逢息大概都会塞给他们一张名片。
酒足饭饱，葛亮和李三寻在和李易成再三道谢这一顿珍馐。
“谢就不用谢啦，以后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问我，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都可以找我，毕竟我还是第一次接触办案的警察。”男人憨憨地笑。
“张逢息对我们还是有保留，且不说那根发圈的事情，还有他并没有和我们说投资公司是他找的。”李三寻边走边对葛亮说。
“照你这么说，这次是遇到对手了？”
“大概是，学着点。”
“那现在去哪？”
“回警局吧，现在天色也不早了。”
李三寻将涉及案件的人物写到小黑板上。
失踪者张怀间，和张逢息是兄弟关系，留下的信的收件人怀初也是张逢息，存在经济矛盾。张怀间的助理顾心悠在作家失踪立案之后的一个星期内也失踪了，并在张逢息的住处留下了自己的发圈。张怀间找的投资人是谁，不得而知。易成传媒是张逢息寻求到的投资公司。而作家的日常并不会接触很多人，仅仅只有隔壁母子，似乎关系还不错。
难道是张怀间失踪之后，张逢息将顾心悠叫来自己的公寓杀害了她，并将尸体抛掷。但是有一点说不通的就是，既然尸体都藏匿了，为什么还留下一根发圈？收藏癖？这样只会暴露自己吧。如果张怀间杀了人，而张逢息知情的话，为什么就直接将顾心悠的东西，直接摆放的那么明显，还故意和而人透露物件是顾心悠的？是袒护吗？
无论如何，在张逢息的身上，总有让李三寻无法轻易看破的东西。
而且给他们的线索，都太直接轻易了。
“葛亮，保姆那边联系过了吗？”
“嗯，在我们从张逢息家里回来的第二天早上我就去过了，这是笔记。”说罢，将自己日常记录本递了过去。并且自顾自和他讲述从保姆那里听来的内容。
保姆是个四五十的大妈，手脚特别勤快。因为干活特别麻利，因此她也不仅仅只在张逢息那里工作，所以日常就是两边跑。这家收拾完之后，便去往另一家。保姆的丈夫在一家工厂上班，还有一个女儿在读大学。由于女儿读得是艺术专业，所以两老为其付出颇多，并且极力压缩自己吃穿只为了给女儿更好的条件。
在张逢息家里的工作大概有了一两年。根据大妈的说辞，张逢息对待她很友善，开出的薪水是自己工作另一家开出的一倍还多。但是条件是，不要去打扰他。所以，她每天的工作就是一大早先打扫好所有房间和整理好所有地方，然后将张逢息前一晚换下的衣服洗干净，再做好早晚饭就够了。至于为什么没有舍弃另一家的工作，是因为早上到晚上中间的空余时间没有其他的事情，于是本着为女儿创造更好条件的她，还是抽时间去做了另一份工作。
张逢息的作息特别规律，早上八点半起，晚上九点钟回。所以保姆都在六点过就到了，做完事情之后，八点半之前就离开，晚上一般在六点左右过来，九点之前离开。而张逢息午饭都是在公司里面吃，不会回来。保姆和张逢息的见面次数根本不多，每月的工资也是在十五号那天打到银行卡里。所以也从来没有见过张逢息带过女生回家。
“你有没有问过，保姆之前有没有在张怀间那里打扫过。”
“她说她另一份工作才做了半个月，听说是一个作家。”
“嗯，知道了，估计就是了，看来张逢息没有撒谎。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这哥俩都是强迫症，物品摆放的方式差不多。”
“有个更奇怪的地方，你有没有问过那位保姆，她在张怀间那里工作时有没有见过张怀间？”李三寻追问，如果见过，就能从根本上排除哥哥利用弟弟身份演出的戏码，如果没有，那么不得不多哦花一些心思去调查这位哥哥了。
“她说那位作家的性格很古怪，因为她每次去打扫时候作家都会刻意地躲出去，而且她需要在打扫完后给作家发一条短信说自己已经离开了。”
“那么她请假的原因打听了吗？”
“打听了，不过她说的和张逢息说的不同。她说请假的前一天晚上九点多钟给他打的电话，说是让她请两三个星期的假期，工资他哥会照常付，而且她以家里老人的名义跟张逢息请假。但是后来回去工作的时候，张逢息跟她说让她不用去张怀间那里了，因为他失踪了，工钱还是和以前两个人一样照付。但保姆说自己不好意思，就没有拿，而是找了另一份工。”
“我知道了。”
李三寻盯着显示屏上的监控录像。张逢息的公寓处在市郊，在张逢息小区周围仅仅只有一家百货店和大马路上装了监控。要是监控无处不在就好了，这样张怀间往哪个方向去了哪里也能在监控里能追踪到。社会的犯罪率也会小很多，大家的日常出行一举一动都被监控着，出现犯罪的情况时，只要调出监控在实施抓捕就可以了。而在监控之下，人们的举动也会自觉变得有教养起来。
但愿能在这些地方的摄像头拍摄到了那位叫做顾心悠的女助理吧。如果能确认她去过张逢息的公寓，在确认离开时间就可以知道了张逢息就是凶手。但是没有覆盖到监控的路径也有很多，所以，对于李三寻来说，这种查案方法特别的闹心。
筛选出张逢息回公寓的时间，一帧一帧迅速放映过去。
最近几天里，无论是早上还是晚上，屏幕里总是有张逢息的身影。而且他每天在经过监控时都在摄像头下短暂停留了一会，有时还会抬头朝着监控微笑。像素并不高的摄像头，却仍旧将他的笑脸清晰的拍摄。
这是在挑衅吗？
明明还有那么多条路，为什么偏偏走在摄像之下。
然而在张怀间失踪之前，监控里根本没有他的影子，只能偶尔拍到他的私家车经过。
和一个犯了案的想要拼命隐藏自己行踪的人完全相反，他这种做法更符合自我暴露，或者说是示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