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事业起步岁月,有几个人是给予了我很大的帮助,也给企业最初的生存起了很大的作用,其中一人便是何科长——原四川制药厂供销科长。
说起来是30多年前的事了,那时“文化大革命”正在轰轰烈烈地进行,工厂还是一个搞简单化工生产的小作坊。在计划经济体制下,化工原料由国家层层计划分配下来到各个国营企业,而集体企业是属于资本主义尾巴,在限制与改造之列,根本无法拿到原材料。而事情往往由一个偶然的机会开始,带来其后的发展机遇。
当时我们有一套盐酸提纯装置,是由原成都化学试剂厂扶持我们安装的,原准备生产试剂级盐酸(供化学检验分析用),也是种种原因,产品供销渠道不通。知道当时川药厂生产盐酸四环素,要用比工业盐酸纯度高的专用盐酸,经与该厂业务联系,开始给川药厂供应专用盐酸,也签订了订货合同,由川药厂提供工业盐酸计划指标,我们加工后再销给川药。这算是第一供、产、销有保障的产品,给工厂发展带来了第一线希望。但事隔不久,川药厂发现工业盐酸也可以取代专用盐酸,可降低不少成本,无奈又签订了合同,那个时代合同还是很有威信的。于是,想了一个办法,提了一个很苛刻的条件,让我们无法做到,只有自行退出。但在川药厂工业盐酸使用过程中,质量不稳定,纯度有时合格,有时又不合格,该厂质检部门提出还是要用专用盐酸,当时供销科又派人来找我们供货,我们二话没说,又立即供货,这下川药厂供销部门觉得我们很合作(其实我们当时也没法,哪里还敢摆架子),便把我们定为配套单位,开始了前后20年的合作,由川药提供原料计划,我们加工生产再给川药,可以这样说,如果没有当时这种配套合作关系,菊乐绝对发展不到今天!所以,至今我仍十分感谢这种关系,不管是在我个人还是企业,这段历史是永远铭记在心的。
为什么川药会与我们建立这种关系,还有一个历史背景。20世纪在六七十年代,中国有一个口号,以“备战备荒为人民”,随时准备和美帝、苏修打仗。川药厂是国家重点企业,就近解决原料配套问题,是符合这一原则的。而且当时用户还不是上帝,川药厂到处进原料,也有很多不便,有我们这样一个小厂配套,也解决了后顾之忧。于是,由我负责技术、生产。前后有醋酸钾、溴代十五烷基吡啶、溴化钠、磷酸氢二钾、磷酸二氢钾、精制氯化钠、利福平侧链等各种医药化工产品源源不断地开发出来。像醋酸钾、溴代十五烷基吡啶、利福平侧链一直生产到80年代末期,为企业积累了几千万的资金,也给国家上缴了千万税收。没有这些业务,菊乐怎么能从一个小街道工厂发展到制药厂、集团公司!
这段背景介绍完了,该书归正传了,何科长在这20年中,一直负责川药供销科,也是我们当时能见到的川药厂最高级的负责人,(80年代后,我熟悉的川药厂技术员都当了厂长,我们也出资投资了川药厂股份改造工作中,我也成了川药的董事,这是后话了)其作风正派、清廉是有名的。他是一个共产党员,可以说,常在河边站,就是不湿脚。交往多年,从未吃过我们一顿便饭,更不用说收什么礼了,完全是公事公办,也没有什么好话说。但他知道我们也不是谋私利,是一心一意发展企业,在原则之内的事,他大力帮忙。每年的供、销计划,都给安排好,川药有什么产品需要我们配套也都优先安排我们生产。记得上溴代十五烷基吡啶这个产品,投资较大,不能土法上马,要搪瓷反应罐,要锅炉。他无法在资金上帮忙,就帮我们组织了不少醋酸丁酯、醋酸乙酯,让我们配制成香蕉水去卖(香蕉水是喷漆稀释剂,利润较大),从而多筹集资金。有一年,川药一台美式十轮大卡车报废了,他通知我们快去买下,5000元开回来一部30年的老爷车,算是我们第一部汽车!(写到此处,想起我们现在经理、厂长们都坐上了小汽车,真是感慨万千)就这样,何科长在阶级斗争的旋涡中还被人指责支持了资本主义道路!当时的厂领导还第一次来我厂,要我们揭发何科长在我们这儿得了什么好处,有什么违规行为。并一再保证不影响我们与川药的关系,天哪!我们哪里揭发得出来,总不能乱说害人吧!
何科长一身布衣,夏天还穿双草鞋,除了在办公室就在库房转,货到了还与搬运工一起下货,没有一点科长的架子。他不抽烟、不喝酒,业余爱好就是长跑,他住在青石桥,每天早上跑到南站,但也许这种运动强度太大,后来心脏出了毛病,再加上可能领导不喜欢,便早早在20世纪80年代初被打发退休。退休之后,身体尚好,他也不愿用过去的关系,便自己一个人骑车到荷花池医药市场,做点小生意,跑点差价,又谈生意又送货,又是老板又是伙计。记得当时我们生产的四环素在市场上还紧俏,他来公司时我每次都给销售上打招呼给优惠价格,他却不好意思,全然没有以前帮了我们现在忙要回报,甚至躲了不见我,后来干脆不来了,现在荷花池医药市场整顿了,不知他还在跑生意否。
虽然时代不一样了,但何科长那种正气的为人、艰苦朴素的作风、在工作上不取私利的原则,永远值得我们学习,任何时代都不会过时的。
何科长,许久不见,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