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过年这一天家家户户喜气洋洋，杀鸡的，买羊的，忙的不亦乐乎，浓浓的年味充斥着整个东陵国。
风清子如同往年一般不在楚家过年，至于在哪？不得而知，总之过了年十五他总准时归来，就算有人好奇问了，他也一笑而过，不愿作答，后来便不再有人自讨没趣。
一家人吃过早饭，阿诺就待在院子里懒懒出门，俗话说下雪不冷化雪冷，下了一个冬天的雪经过连日来的化冻已经看不到一丝痕迹，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暖和和的，阿诺像一只小猫一样懒洋洋的斜靠在廊柱上，眼睛一闭一和就要睡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阿诺恍恍惚惚间，忽然耳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慵懒的睁开眼睛，就见一抹俏丽的身影从身边跑过，进门后将门狠狠甩上，随之传来的就是一阵呜咽的哭泣声。
阿诺顿时清醒，莫说那抹熟悉的身影，就是光听脚步声她就能猜到这个人一定是楚梦珂，只是，好生奇怪的是这个千娇万宠的大小姐这是受了什么委屈竟然哭得如此伤心？阿诺实在想不通，之前就是遇到情感问题也没见她哭得这般伤心，看来这次是真的伤到心了。
晓儿跟在后面跑进来，因为要照顾同样跑来的楚黎，所以落后于楚梦珂一段距离，阿诺坐起身子看着他们，楚黎与晓儿跑进院子见房门紧闭便站在台阶下愣愣的看着。
“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阿诺看向他们问道。
楚黎走到阿诺身边坐下，学她一样懒懒的靠在廊柱上晒太阳：“还是让晓儿给你说吧！”
晓儿垂头丧气的提着裙摆走过去，叹一口气道：“是老爷，老爷他......”晓儿也不该怎么说才好，她本是一届下人，不该背后议论主子的，更不该发表自己的看法，所以这件事她说出来总是要谨慎几分，不能添油加醋，最好是恰到其份。
“老爷？”阿诺惊了，楚牧风向来是最宠这个闺女的，莫说打了，就是一句重话也没说过，今儿个居然将楚梦珂惹哭了，还哭得这么伤心，怎能不叫人惊讶。
反正院子里没外人，晓儿走到阿诺旁边坐下，这才给阿诺讲述事情的经过。
原来是用过早膳以后，楚梦珂姐弟一直陪着楚夫人在楚老夫人的院子里聊天，本是因着年节家里又始终一片祥和，可以算的上是风调雨顺，家泰人安，可见是多么幸福的一家人，楚夫人更是感慨自己命好，嫁了个如意郎君，不拈花不惹草，更不纳妾，跟着他虽算不上大富大贵，好歹从未让她伤心过，女人这一辈子，能遇到这样的男人，那是何等的幸福。
说归说，终不忘了讨老太太开心，若非她家教严禁，教子有方，这样的夫妻她也是断断想不来的，哄得老太太开心不已，连连夸赞这个儿媳妇真的是太和她的心意了，这一辈子不仅没朝谁红过脸，甚至对她这个老母亲及其孝顺，每日里想着法的哄她高兴，这样的儿媳妇儿她不疼谁疼？
祖孙三代聊得那叫一个欢快，临近晌午时分，楚牧风从外边回来，听闻夫人在老太太处直奔老太太院子而来，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围在一起聊家常实在是别人家难能可贵的幸福。
今日的楚牧风明显心事重重，与家人说话的时候总是不经意间走神，就连陪老太太用午饭也是心不在焉的模样，楚夫人看出楚牧风有心事，想着现下当着母亲与孩子的面不好询问，还是待会回到屋里再问。
好不容易用过午饭，楚牧风终于打定主意对老太太说道：“母亲，儿子有话想对您说。”
俗话说知子莫若母，打从楚牧风一进来她就知道楚牧风有心事，至于什么心事，这就不得而知了，大多是朝堂上的事。
楚夫人站起身道：“那我便先带着孩子们出去。”不知为什么，楚夫人只觉心头堵得慌，还隐隐作痛，总感觉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她神情凝重的看向楚牧风，今日的楚牧风看她的眼神总是闪闪烁烁，这让她更加恐惧于心头的预感。
“你也留下吧，反正一会儿也是要与你说的。”楚牧风对楚夫人说道。
楚夫人局促中带着慌乱，“我还是先带孩子们出去吧！有什么话等过完这个年再说。”
楚牧风握着椅子的手泛着指节分明的白，这明明就是在极力压制着心中的情绪啊，他明明很想留住楚夫人，可又希望她离开，接下来的话一辈子也不要听到才好。
楚老夫人一眼就看出儿子的不对劲，活了大半辈子，对于男人经常犯的错误她再清楚不过，自己的儿子她也是了解的，若非到了紧要关头，他也不可能将那些事带到家里来的，“坐吧，坐下来一起听听，放心，还有我这个老母亲在呢！”
楚梦珂尚年轻，看不出这其中的人情世故，只当母亲是被父亲严肃的神情吓到拉着楚夫人做回座位上：“母亲还是留下来吧，父亲定是有要紧的事要与您和祖母说，您和祖母同在，也好给父亲出出主意，这大过年的，瞧把父亲给急的。”
楚夫人不再说话，故作气定神闲的坐在椅子上，楚梦珂拉过楚黎的手往外走，老太太屋里的丫鬟出来后将门从外带上，房间独独留下楚家母子三人。
原本走到院门口的楚梦珂始终觉得今日的父亲实在怪异，本着好奇的心理让晓儿带楚黎先回院子，自己悄悄潜回廊下趴在门边偷听里面的对话，虽然她知道这样的行为很不雅观，不是她应该做的事，可本着好奇心的驱使，实在按耐不住内心蠢蠢欲动之念，她发誓此生只此一次。
楚黎见不到楚梦珂自然不愿意离开，而且对于孩子而言，这样的事总能引起他的极大兴趣，带着晓儿悄悄也潜回来，楚梦珂生怕闹出动静被里面的人发现，示意楚黎小声一点，三人就这样屏息凝神的听里面的对话。
“想我这半世生涯，做得最对的一件事就是嫁给你的父亲，然后生下了你，你父亲虽然不像你这般高官厚禄，保妻.子一生衣食无忧，可他也从来没有亏待过我，哪怕家里还有最后一口吃的也要先紧着我吃，哪怕身上还有最后一分钱，只要我要的，他都会给我买来......”最先开口的是楚老夫人，这样的甜蜜幸福她不止一次说过，听得楚梦珂那叫一个羡慕，只期盼着自己将来也能遇到这样一个真心对自己的人。
楚牧风夫妇二人静静地听着，谁也没有搭话。
楚老夫人继续说道：“今儿个趁着这股子兴头，我给你们讲一件谁也不知道的事，这件事啊，我本来打算带到地底下遇见你父亲同她说笑的，今儿个过年，子孙绕膝老太太我高兴，就关上房门来悄悄说与你们听。”
老太太陷入深深地回忆：“你们只知你父亲对我非常好，却不知他为何这般心甘情愿对我好，一生无怨无悔。
唉~想当初，我也是有钱人家的小姐，虽谈不上穿金戴银吧，好歹也是绫罗绸缎，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将来就算是婚嫁，那也应当是寻一户门当户对才般配，可有时候机缘就是这么巧合，上天偏偏就安排我与你父亲相遇......”
相遇的那一段老太太没有细说，可从她的语气里可以听出来很幸福。
“你父亲他就是一个农民，整日脸朝黄土背朝天的，我父母亲又怎会看上这样的人家，死活不同意我与你父亲往来，那时候年少气盛，认准的事就坚决不回头，更何况遇到的又是最难过的情关，我心一横，没脸没皮的直接搬到你父亲家里住，唯一的要求就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永不相负。
后来人人都骂我不受妇道，我母亲也被我气病了，父亲原本想将我许配给一户大户人家，经我这样一闹，婚事泡汤，他们也颜面扫地，后来为了成全我他们搬离了那里，至于后来他们搬到了哪里，我就不得而知了。”
经楚老夫人这么一说，曾经不解的疑惑都迎刃而解，她的故事不仅深深震撼了门外的人，亦深深震撼了屋内的人。
“儿子终于明白母亲当年对儿子说过的话究竟是何含义。”楚牧风被父母的爱情深深震撼了，虽然老太太的故事并不完整，但足以让人将它连接完整。
楚老夫人欣慰的笑笑：“我与你父亲并非顽固之人，我们不要求你要娶妻纳妾，开枝散叶，我们只要你寻得自己喜欢的姑娘过一生就好，你们幸福，我们也就跟着幸福。只可惜你爹去世得早，没能想到这些幸福。”
“是，儿子不孝，若是能早些成才，也不会叫父亲苦了一辈子，最后一点福也没想到就走了。”
楚老夫人呵呵笑着：“你父亲说，此生最大的幸福就是娶到我，所以你也不必自责，我们自有我们的幸福，无需你们记挂。”
“是，儿子记下了。”
“儿媳也记下了。”
见他们夫唱妇随，楚老夫人欣慰的笑起来：“年纪大了，总爱热闹，可身子骨总是吃不消，今儿个有些累了，你们两就先回去吧，”转头对楚夫人说道：“平日里你都陪在我身边陪我聊天解闷，今日趁着他在家，你们夫妻有什么悄悄话也回去说去吧！”
楚夫人羞红了脸，她如何能不知道楚老夫人说这一番话的含义，心中对楚老夫人更加感激，想着日后一定更加用心孝敬才是。
“可是母亲，您知道的，不是到了紧要关头儿子是绝不会开这个口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