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丫鬟说着话，偷眼瞥了一下凤姨娘此时面上的神情。
说实话，若非避无可避，她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自己送上门找不太平！
今儿个湘儿这件事，她一开始并不知道缘由。赶巧那个时候，她正在替凤姨娘准备一会儿要差人送到五皇子府上的东西，不过是些郁梦佳偏爱的吃食。
因着凤姨娘爱女心切，所以，这样的微末小事，也要让身边的大丫鬟去办才能放心！
可就在她准备好了所有吃食，正看着那些下人往食盒里装的时候，一个小丫鬟神情惊慌跟见鬼似的，跌跌撞撞的冲着她跑了过来。
还未等她开口训斥这匆匆跑来的小丫鬟不懂规矩的时候，那小丫鬟豆大的眼泪便夺眶而出！
小丫鬟似是跑的急了，又像是被吓得不清，开口含含糊糊，颠三倒四的也说不清楚个所以然来。
到最后，她也只稀里糊涂的听了个大概，好像是说，湘儿犯了什么错惹怒了凤姨娘，于是，凤姨娘便让她在众人的面前受罚！
至于这惩罚湘儿的手段，便是将她的舌头当场铰了！
大丫鬟伺候凤姨娘的时日也不短了，对于自己的这个主子，她也算是了解的八九不离十！
所以，即便那个小丫鬟说的乱七八糟，但只听这中间最为要紧的地方，她也已然心中有数。
湘儿是否真的做错了事都不要紧，要紧的是，凤姨娘确实发了大怒！能让她平息下来的办法，就得有人受下这份愤怒！
只当是那个丫头命不好，命中有此一劫吧！
可是，纵使这大丫鬟心里已然猜的八九不离十，但当她来到院中，看着那满地腥红刺目的鲜血，还有四周那好几个被吓得昏死在地的小丫鬟，也禁不住心里惴惴不安起来！
惩罚了湘儿之后，大丫鬟看着现下这个情形，若她不去想凤姨娘交差，只怕换了谁，也是死都不敢再在她面前出现了！
凤姨娘起身迈步向妆台走去，大丫鬟紧随其后，眼看着凤姨娘站定脚，大丫鬟十分周到的快步上前，将倒在一旁的软墩扶起来后推至凤姨娘的身后，让她可以安心坐下。
待凤姨娘堪堪坐下后，还未等她伸出手将妆台上的梳子拿起来，大丫鬟再次贴心的拿起梳子，揽过凤姨娘的墨发，小心翼翼的替她梳理起来。
“夫人，奴婢伺候您梳妆更衣。”
凤姨娘能将这个丫鬟留在身边伺候这么多年，自然是因为她有过人之处！
单看她方才的反应便可知晓，这丫头是个极聪慧伶俐的，且胆子大、心眼儿也活泛！很多时候，凤姨娘想要做什么，这丫头都能猜到。凤姨娘只需稍稍暗示，这丫头便能将事情处理的妥妥当当！
还有便是，这个丫头的嘴甚是讨人喜欢！只要她一张口，准能将凤姨娘哄得喜笑颜开，心花怒放！
可是今儿个……
凤姨娘抬眼看向面前的妆镜，镜中正好映出大丫鬟的面无表情的面容。
这个丫头素日里最是殷勤，一张小嘴总是说个没完。现在却像是个老蚌一般，将嘴巴闭的严严实实！
凤姨娘的目光不带一丝波澜，怔怔的盯着妆镜中的大丫鬟，几不可闻的冷哼一声。
“你今儿个倒是安静的很，怎么，可是觉得本夫人心肠歹毒，下手太过狠辣？”
正在给凤姨娘梳理墨发的大丫鬟乍听到她骤然问起这个问题，心似是被猛地揪住了一般，就连手上的动作，也生生顿住了。
可是，这样猝不及防的反应也只是一瞬而已，很快，大丫鬟调整好面上的神情，勉强挤出了一个谄媚的笑容来。
“夫人说的这是哪里话，奴婢伺候夫人这么久，最是知道您的性子。您呀，从来都是刀子嘴豆腐心的！今儿个能让您发了这么大的怒，想必湘儿那丫头定然是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事！身为下人，伺候主子本就是分内之事，他们若是连这件事都不放在心上，那留着也是无用！”
大丫鬟一边谨小慎微的梳理着凤姨娘的头发，一边毫不犹豫的回答着她的问题。
待她话音落下，正抬头看向妆镜，想要打量一下凤姨娘的神情。却没成想，凤姨娘也正看着她！
两个人目光相碰的一瞬间，大丫头的脸上还是猝不及防的露出了一个惊骇的神情。
好在她反应极快，迅速的敛去面上的神情，讨好的笑着看向妆镜中的凤姨娘，轻声的问了一句。
“夫人，今儿个您想梳个什么发髻？”
凤姨娘看着妆镜中的大丫鬟，不屑的目光转到一旁，懒懒的回了一句，“你看着好便成，只要能见得了人，什么发髻妆容还不都是一样？左不过也已是容色衰败，比不得那些年轻貌美的狐媚子讨老爷喜欢！”
凤姨娘的语气听上去异常闲适，既没有暴跳如雷的愤怒，也没有醋海翻波的妒恨，就好像是毫不放在心上的一句闲话而已，就那么轻飘飘的说了出来。
听着凤姨娘的话，大丫鬟稍稍放下的心又再一次悬了起来！
就这么一会儿，她的心情已然不能用战战兢兢、诚惶诚恐来形容了！
这就好像是将她置于万丈高的悬崖之上，有人用手揪住了她的后衣领。然后用力的推搡着她的身子，让她反复在逼近死亡和死里逃生之间不停的切换情绪！
大丫鬟强忍着心头的恐惧，开口接着凤姨娘的话继续说道。
“夫人，依奴婢看，铰了湘儿那贱丫头的舌头真是便宜了她！瞧瞧她都给夫人您气成了什么样子！夫人，你听奴婢一句真心话，切莫让那起子不懂事的贱皮子扰了您的好心情！您若说年岁长了那些狐媚子些，那是老天爷疼您，多给了您这几岁的成熟风韵！您看看您如今这通身的富贵气派，可是她们那些下贱货拍马也追不上的！”
大丫鬟说起话来的时候，这往日里殷勤的模样也跟着慢慢恢复了些，这恭维凤姨娘的话，她是想也不用多想，张口便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