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铃声只是普通的铃声,传入红娘耳中却如一把利剑刺入耳内,剧痛无比。红娘顿时五官扭曲,厉声惨叫,挪开了碰鬼柱的手去捂耳朵,却阻挡不住声音传入。
秋收听到红娘的惨叫,慌忙回头,脖子扭动一的瞬间,一把银剑冲他而来。秋收闻声立即将红娘推开,自己旋身往后退去。
“锵!”银剑撞到鬼柱上,锵的一声反弹了回去,回到了扔出剑的鹤鸢手中。
红娘被秋收推开,两手死死捂住耳朵,咬紧牙关掉到了判府地上,蜷身颤抖着。铃声一直在响,她耳中也一直如万针复扎一般,摧心剖肝的痛。
鬼柱的光消失了。
小鸢浮在一旁卖力的摇晃铃铛,鹤鸢则趁鬼柱金光消失的时候,盯准了收到铃声伤害的红娘,抛出了银剑,没想到被秋收躲过。剑收回来,他便发觉秋收并未受到这铃声的影响,心里奇怪,没让小鸢停下,自己拿剑飞到了秋收面前。
秋收听着红娘的声音,心急如焚,鹤鸢突然飞到他面前他都没有发觉。直到鹤鸢一剑刺入他腹,他才底呃一声,慌忙拿出玄狜向身前扫去。
鹤鸢躲过那把伞,眼中的疑惑又多了一分。他一踢鬼柱翻身回到了地上,对秋收疑问道:“你这是什么东西?怨气竟如此重。”
秋收腹部中剑,伤口处不断流出黑色浊液。好在这剑不是什么专门斩妖除魔的剑,这伤也是普通的伤,酉蓝花力量发作,不一会儿便愈合了伤口。
秋收粗喘几口气,没有理会他的问题,反问道:“她怎么了?”
“她?”鹤鸢眉头一皱,对着剑身一吹,吹去了上面的黑色浊液,道:“她不过听了我那铃铛的声音,鬼身受痛而已。”
“那铃声是什么?”秋收耳边不断回响红娘的惨叫,一声一声,刺他心肺,就连说话的语气都重了几分。鹤鸢还在离他不远处,他不敢轻举妄动去红娘身边,万一再被他偷袭,那可就麻烦了。
鹤鸢笑了笑,道:“这铃声可是专门用来收服你们这些不知好歹的怨鬼的。怨鬼闻声,必然是头痛欲裂。时间若久,则魂体飞散,万劫不复。”
秋收不敢不信他的话,毕竟红娘的状况他明明白白。自己不受这铃声的影响估计是因为酉蓝花的保护。可红娘没有,万一时间久了,她魂体飞散,那她一路上的努力,岂不是都白费了?
秋收强制自己冷静下来,情绪不要那么激动。鹤鸢依旧自信得意地望着他,似乎已经预见了自己杀掉两个怨鬼的场面。
秋收努力保持镇定,抛去红娘的声音,感知那铃声的来处。既然是铃声的作用,那抢走铃铛,便能停下铃声救下红娘。刚刚鹤鸢行动之时铃声并没有变化,那铃铛,肯定在别的地方,有别人在摇。
鹤鸢见他许久不动,心里有疑,担心他可能想要夺取铃铛,便悄悄将银剑的剑尖指向了小鸢。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秋收低声狠道,刹那间便拿起了玄狜,伞尖指向了还在摇铃的小鸢。话音还未落,他便飞速冲了过去。小鸢正专心摇铃,秋收突然冲过来,他好生惊了一惊,竟忘了摇铃侧身想躲开。
鹤鸢见到急忙反手拿着剑向秋收刺去。秋收速度极快,待鹤鸢反应过来刺向他之后,他已经到了小鸢身前。那伞尖,则正正的对着小鸢手中的铃铛。
小鸢侧身举手,铃铛跟着他的手被提到了更高处。铃声暂时停了下来。瞬间,红娘狠喘一口气,胸口起伏不定,捂住耳朵的双手开始尝试移开一些。
秋收没有打中铃铛,一抛玄狜想旋转伞身再刺一下时,鹤鸢冲了上来,一剑刺到了玄狜的柄上。玄狜并未如鹤鸢想象一样裂开破碎,反而发了黑光将银剑弹开了。
鹤鸢一脚踢在秋收腹上,同时口中大声朝小鸢喊道:“废物!谁让你停下的!给我继续摇!摇到那女鬼魂飞魄散为止!”
“休想!”秋收难得地厉声大喝,反手抓住鹤鸢的脚大力将他丢了出去。
鹤鸢一时失重,整个身子在空中飞了一会,重重地撞到了鬼柱上。鬼柱坚硬自然不会有什么损坏,鹤鸢可就不一样了,直接被撞得口吐鲜血。银剑也被他张手掉了出来,被秋收拿住。秋收猝然转头,拿剑对小鸢刺去。小鸢此时脑子清醒,一手拿住剑身,不顾剑身的锋利硬生生把剑拿回到自己手中,另一只手则高高的举着,开始晃动摇铃。
底下红娘的惨叫声又回荡起来,且比上次的听着更撕心裂肺。
小鸢晃动铃铛的同时,张开口吸了一口气,瞬间,他便成了一个顶着判府上与下的黑色巨人,站在秋收面前,犹如一座大山。秋收仰头感觉这这股东西越来越大,心下大骇。
小鸢长长地深吸一口气,顺便把剑丢给了鬼柱边的鹤鸢。鹤鸢拿到剑,目光移向了不远处还在苦苦挣扎的红娘。刚刚那一下他也看见了,也明白了。这秋收的速度力量都异于普通的怨鬼,身上还有酉蓝花的力量。相比之下,还是这个女鬼更容易对付。
秋收面对小鸢正在分神,这个时候,能解决一个是一个。
想罢,鹤鸢便调息一会,铆足了劲奋力向地上的红娘飞去。
红娘还捂着耳朵哀嚎,根本不能躲避。红娘身上没有酉蓝花的力量。一剑之伤加上那铃声,足够她魂体俱灭了。
鹤鸢举起银剑,剑尖向下,对准了红娘。他脸上抹起一丝狞笑,嘴里恶狠狠地暗念道:“扰乱阴界的,都给我死!”
恰好小鸢吸足了气,鼓了一会腮帮子。一会之后,便将那口气尽数吐出。那口气如同一股飓风,直冲秋收而来。秋收拿着玄狜依旧抵挡不住,在空中停留片刻后便被吹落下来,往后翻去。
好巧不巧,秋收被小鸢吹动,身子往地上掉。刚好,在鹤鸢要刺到红娘的一瞬间,掉到了红娘前面。
“噗嗤。”银剑从秋收背后刺入,向下刺穿,从前腹穿出。前腹处的剑身极长,沾满了黑色浊液。
这黑色浊液,也算是怨鬼的血液了。
秋收突然被刺,又是倒吸一口气,低呃一声,绷紧身子。
鹤鸢一剑突然穿了秋收的身子,满脸诧异,抬头发现是小鸢的风把秋收吹到这边,替红娘挡了致命的一剑。鹤鸢忍不住,抬起头来破口大骂:“废物!干什么吃的?就他妈给我拖后腿!”
小鸢一被骂,委屈起来,变小身形,低头撅起嘴巴,不停地对手指。
它这么一对手指,铃铛又停下了,铃声消失。鹤鸢猛地拔出秋收身体里的剑,气急败坏,“你他妈干什么?!快他妈的摇铃啊!要个铃铛都不会是吗?不中用的废物!”
小鸢听到骂声,眼睛那里垂了两滴眼泪。他沮丧低落地用双手拿起铃铛,一前一后地摇了起来。
铃声再响,却听不到红娘的哀嚎。鹤鸢低头,发现地上只剩跪坐着的秋收了。
红娘呢?!
方才鹤鸢骂小鸢,小鸢停止摇动铃铛之时。秋收本想趁机逃去下一层。可送走红娘后,秋收自己却不能穿过结界。
秋收知道是因为自己受伤,一部分酉蓝花的力量在替自己修复伤口。力量不全,导致过结界也只能过一个。下层便是十一层,是红娘朝思暮想的三月。
秋收没有思考,把红娘送了下去。红娘张着嘴,没有说话。她将手腕上的金环拿了下来,给了秋收。
秋收抿紧嘴唇,道了一句。
“万事小心。”
红娘点点头,接下来便如被沙子淹没一般,消失在了黑色的地面上。
“那女鬼呢?!”鹤鸢暴怒的声音响起。
此时秋收背上的伤口已经修复好了,腹前的伤口还闪着莹莹蓝光,还在愈合中。那处浊液还在一点点流淌出来。
秋收拿起玄狜,缓缓起身。鹤鸢抽抽眉毛,趁秋收起身之际,满脸厌恶地抬手又刺向了秋收的后背。
秋收一甩玄狜,将玄狜横在了自己身后,挡住了那一剑。
鹤鸢一怔,脸上有些失色。他瞪大了眼睛,瞪着银剑与玄狜接触的那一个地方,咬牙切齿,眼中却有丝惊慌。
第十层判官以奎铃克制怨鬼为主,才登上了第十层。可秋收身上有酉蓝花护体,这铃声对他,根本起不了作用……
所以……
秋收回头,手一用力,将剑往后击退。鹤鸢力量不如秋收,加上他还在分神。秋收这么一用力,鹤鸢立即被他弄得往后踉跄退了几步。小鸢赶紧下来扶住鹤鸢,担忧道:“大人……”
鹤鸢却定了一瞬眼神,后又慌张地四处乱瞟,开始胡乱喃喃自语:“不对,不行。吾王亲赐我奎铃银剑,还有这判服令牌。我不能让吾王失望,吾王要除掉这些怨鬼,那我,我……”
他恍然抬头,跟参透了什么事情似的,眼神癫狂了不少。
鹤鸢弯起嘴角,狞笑道:“虽说奎铃不能用,但小鸢依然是个鬼兽,我也有银剑。我们全力以赴,我就不信除不了你这为非作歹,爱生是非的怨鬼!!”
可笑。
秋收冷哼一声,转过身,拿伞尖对着鹤鸢,平声道:“我不逃。”
鹤鸢拿剑的手抖了抖。
第十一层判府。
红娘一脚踏入第十一层判府,到了这层的一瞬间,她便心头一震,瞬间涌了许多情愫上来。
这层的确是三月的那一层,三月在这,三月一定在这。
双眼虽不可见,气息依旧可闻。那日在护城河边远去的气息,红娘不可能忘记。
“三月……”红娘不禁一手扶上了金钗,缓缓落下,在这空旷安静的判府中轻唤一句,好似在唤一个许久未见的情人。
字字句句,都是想见。
“三月,你出来。我知道你在这,我是年花。”红娘落到地面,对着四周不停地说着这些,焦急地往不同的方向上前一步。“我是年花啊,我回来了,你出来,你出来啊!”
回应她的是一片寂静。
“三月……”红年突然感觉到了三月的气息,匆忙转身,向判府的方向面去。
判府处的浓雾中,伸出了一直脚。
继而,是三月。
三月从判府中走出,衣冠整齐,步伐有力。他看向红娘,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不过就一瞬间他镇定了下来,熟练地挂起了温柔的微笑。
他慢慢走向不远处的红娘。红娘听着那脚步声渐行渐近,不知为何,内心慌乱起来,甚至有想要后退的想法。可一想到自己在护城河中苦苦呆了这么多年,为的就是得到三月的一个说法的时候,她又坚定起来,握紧拳头,仰头面相三月。
对,年花生前是可以转世投胎的。三月早已替她安排好了一切,到时候她只需到阴界走一趟便可。
可年花执念不化,鬼魂仍留在凡界,不肯入阴界。最后化为怨气满溢的怨鬼,穿着生前死时的红嫁衣,被三月封印在了护城河里。
那之前发生了什么,红娘都要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