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学楼二层·走廊
说不出口。
我们说不出口。
“还疼吗？我帮你换一下退烧贴。”
看着吕春阳如此细心地照料班长，我们真的很难开口告诉他百灵的事情。
吕春阳是个好人。
他是个有钱的少爷，不知社会险恶。
他对大家敞开心房，这是最棒的友谊证明。
他只是偶然地出生在亿万富翁家里，生下来的那刻起就注定他和其他小孩绝对的差别，因为环境的关系，他说话听起来有些欠扁，也容易让人误会。
可是吕春阳还是努力地想和大家打成一片，想跟大家用同样的角度看事情，共同分享喜怒哀乐。
“实在没办法跟他说百灵的事情。”
范哲边走边说，我点头。
我们将食物拿到医务室，跟班长和吕春阳说明状况。
现在大熊取得主导权，掌控所有食物，我们大家都决定听命于大熊，江小鱼和李冰也出现了，还有……百灵也没事。
“可是范哲，你真不把百灵和大熊好上的事告诉吕春阳？”
“我没说不告诉他啊，只是还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趁现在先想一想该怎么说吧，总之，绝对不能随便应付。”
我们请吕春阳继续照顾班长之后，我和范哲与华美一起开始搜索徐婉。
我们借着走廊上微弱的紧急照明走着，一路上只听得见我们的脚步声作响。
“这个紧急照明灯还能够撑多久？”
“多久？”
“大楼已经没了电源，它却能继续发光，也就是说它里面储存着电，而这些电会有耗尽的一天。
连紧急照明灯都没电的话，学校就真的陷入黑暗了，华美，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而且我也是现在才知道有紧急照明这种东西。”
走廊上每隔几公尺就有一个紧急照明，橘色的光源昏暗而无助地照着走廊。
“我也是在它开始发亮之后才知道有紧急照明灯这种东西，没想到我们学校在这种地方还挺仔细的。”
“校长好像曾经在川地遇过很严重的地震，所以才特别注意这些紧急时的准备。”
“原来如此。”
我们停下脚步。
到了东侧的走廊后，一些紧急照明已经不亮，原本橘色光源组成的道路戛然中止，越往前走就越少，最东侧一片黑暗。
“灯熄了耶。”
“那边是广播室吧……为什么灯会突然熄灭？”
“可能是故障，或者是电线断了。”
我们列出许多可能的原因。
“还是说……那些灯被某人关掉了？”
“不知道。”
范哲盯着黑暗处，脸上找不到刚才那种放松的表情，而是窥探着暗处的野兽般的表情。
“好像闻到奇怪的臭味，小心点。”
范哲拿出手机，开启手电筒功能。
他拿着手机照亮前方的路，蹑手蹑脚地前进，我和华美则跟在他后面。
我们走近广播室的门，里头没有半点声音，范哲抓着门把打开门。
“……”
里头有满是坑洞的隔音墙，摆放着许多器材，它们紊乱地掉在地上，里头还有三张折叠椅，其中一张有人坐在上头。
“喂！”
坐着的人影面朝里边，并没有回应范哲。
他像是趴在桌上午睡的样子，穿着裤子，所以是男生。
“喂！”
范哲又喊了一次，接着走过去，尽管有了心理准备，但范哲的手机照在那个男生身上时，我们都诧异地屏住呼吸。
那人死了。
尽管看不见他伤在哪里，可是他的脸转到旁边，一动也不动。
半开的眼睛里有着混浊的眼珠。
双唇紧闭，皮肤苍白的吓人，丝毫感觉不到生气。
平常我们所认知的”肤色”，指的应该是活着的皮肤而有的颜色才对。
肺部吸取氧气，心脏负责输送血液，温暖的血液在皮肤底下流动，因而让皮肤有了”肤色”。
而当血液不再流动时，皮肤的颜色竟会变得如此苍白。
“是阿福……”
看了他的脸之后，范哲说。
常福。
公认的男神音，不管是下课、午休还是晚自习，他都在广播室。
他曾经说过，不知为何，操作这些机器能让他感觉很平静，自己也很喜欢播报一些有趣的东西。
“喂，阿福……”
范哲自欺欺人般摇晃着趴在桌上的阿福。
在失去平衡的那一瞬间，他的身体无力地栽倒。
“真的死了……”
范哲在阿福的尸体旁蹲下，替他阖上眼皮。
华美和我一言不发，我们也不想说话。
李洋、陈忠义，现在阿福也死了，熟悉的同学们一个个变成不会说话的尸体，与其说是悲伤，不如说是有种很无助的感觉。
阿福的嘴角流下一条血迹。
“发生了什么事呢？”
“不知道，这里这么乱，或许是被机器砸到了吧。”
“被砸到？那为什么好好地坐在椅子上？”
“也可能是好不容易从机器底下钻出来，接着坐到椅子上，就这样耗尽力气死去。”
范哲这么回答着抱持怀疑的华美。
“你确定？”
华美讽刺地笑着问。
“不然呢，你觉得是什么原因？”
“徐婉啊。”
华美冷冷地说道。
“等等，华美，你为什么一直怀疑徐婉？我还是很难相信她能下得了手。不，应该说，我认为同学里没有人能够狠下心杀人。
大家相处了这么久，尽管个性不尽相同，却还是一起同心协力地参加每次的活动。华美，你不要把事情都想得那么坏好吗？”
“范哲才是太理想化了吧？所谓的人只不过是披着人皮的野兽，我们之前能够和睦的相处，是因为待在安全的环境。
爸妈在时，给我们零花钱，我们一回家就有东西吃。但现在不一样了，我们在只有岩石的世界里，没有任何人可以信赖，食物和水是有限的，周遭的环境已经改变了，人的心怎么可能还跟以前一样啊？”
华美越说越激昂。
“华美……”
“阿福是被杀死的！一定是！只要查一查就知……啊——！”
华美突然惊叫一声，急忙跳开。
“怎么了！”
“那个……那是什么？”
华美颤抖的手指着阿福的口袋，里面掉出什么东西。
我跟着看过去，范哲也拿起手机照着那边。
那是什么？折纸？
范哲戒慎恐惧地把手伸进阿福的口袋里，摸到了大量纸张的触感，好多好多……被折成人形的纸塞在阿福的口袋中，大概有几十张之多。
“这个口袋也有……”
范哲备受打击，他松开了手，折纸散落满地，就好像尸体周围站满许多小人一样诡异。
那些小人的颜色……全是黄色。
华美吓得退后了好几步，直到她撞到墙上。
“一定是徐婉！是黄神！是黄神的诅咒！”
“怎么会……”
范哲一脸困惑地转头看我。
但是——
他脸上的表情突然扭曲，从困惑转为惊恐，眼睛和嘴巴大大地张开。
华美也看着我，突然间，她发出刺耳的尖叫声，嘴巴张大，神情害怕极了。
怎么了？他们两人怎么回事？
“杨野！”
范哲大叫的同时，有只手搭在我肩上，还有个冰冷的东西抵住我的脖子。
我止不住的颤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