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草木,难道说我的灵气比河间的还好?”赤发树精嚷着,满不在乎地道破了自身的来历。
老道瞧见胡晃的眼神放出亮光,微微一笑,对红木道:“你这棵神树虽说本源是草木,但所行的功法是道门金丹一派,已不算是完全的草木精怪!”
红木气馁地一叹,“还得在这枯耗时光,修什么心性。”
“河间的儒气为世间刚纯之气,若是心性不足,怎能存养出浩然之气,木头还须努力才是!”老道笑道。
“灵石之气,能不能破除寒毒?”胡晃忍不住地道。所谓寒毒,意指慎思玉牌。老道与胡晃两人都心知肚明。
老道意外地看向胡晃,“你有灵石?但灵石的精气过于纯正,用它压制寒毒,恐激起其他的反应,万一伤了经脉就不美了,还须用其他灵物辅佐。邻山有条小蛇,修行用的是天龙所吐的龙息,取一枚颔下的蛇鳞,与灵石共用,可以抑制寒气,那时一并毁去,就能根治寒毒!”
红木愣了神,随即爆发大笑,“天龙之物?你让他取蛇鳞,不如杀了他,哈哈!”
“前辈,你说的是那个蛇妖?”胡晃呆怔了。
“它算什么妖?连个化形期都没达到!胡家小儿,老道该说的全说完了,去不去随你,记得有空多来陪陪老道!”老道人手拢在袍内,双目微合,一付漫不经心的模样,但胡晃能感受对方内心的焦急。多亏红木树精在这,不然非得完成口信,才能得到他的指点。
红木树精奇怪道:“小子,你爹怎么得的寒毒,性子也是不好么?”
老道人突然鼓动袍袖,一股狂风从袖内吹起,地面的红叶漫天飞舞,打着漩涡。
一股柔风迎面吹来,胡晃立觉身轻若尘,被风卷起,飘飘飞天,滴溜溜地几个旋转,脚下重新踩在坚硬的土地。他头晕脑胀地发现,自身已经出了红木林,黏在身上的红叶失了风力,慢悠悠地落在脚下。
天上哗哗地吹来了一群红叶,将开玄道人也送了出来。
红木林内再次飘出白茫茫的雾气,隐藏了内里的景象和人物。
他摸着那枚刻着穆子冲的玉牌,有心送还,但想到凶恶的红木树精就在旁边,遂起了退心,暗道,不如等老爹的寒毒解了,再想办法还给他,顺便替他传了那道口信,也算是报了大恩。
胡晃压根没往坏处去想,老道人修为超绝,那他所说的方法也一定是正确的。
就在他欢欣雀跃之际,却不知林雾内的两人围绕他产生一场议论。
“照你方才所说,他有灵石,压根就不需要什么蛇鳞!你这个老头又在作恶骗人!”红木精气道。
“呵呵,若是小蛇吃了他,说明他缘浅福薄,到时没有人过来砍你的红木树,岂不是正合你的心意?那个什么狗屁的儒气学到手,你该能回去坐上神树王的位置!”老道笑呵呵道。
“河间说的没错,你真是个妖魔邪道!你说得太对了!”红木精道:“他们在找什么姓木的,但你也不姓木啊!说什么木头木道人,分明找的就是我嘛!胆敢骂我,下次看见他们,非把他们做成树肥不可。”
“你也不姓木,明明就是神树王嘛!来,再来几盘棋!这种壶中日月的日子,别想那么多!”老道人道。
缺月挂疏枝,风冷静深山。
胡晃眼巴巴地看着,开玄的指尖抹过玉牌,玉石亮出一团光晕,但忽闪一下就消失了,那点微光始终跳不出来,像是玉牌的禁制强行给压住了。
开玄露出难色,“没道理啊!玉牌能找到穆子冲,却找不到你爹,大头巾的法器跟他们的人一样,满肚子的坏水!”他大感失了面子,骂了几句,忽然嘶地吸一口冷气,慢腾腾地道:“该不会……书院的监事知道玉牌丢了吧?”
没等胡晃惊愕出声,他推翻了自己的论断,“不会!如果知道玉牌丢了,他们早循着玉牌找过来了!也许是这几天用的次数太多,玉牌的灵光暂时不足了,要不等上几天,等贫道从恒州回来,再试试看?”
“还去恒州?”胡晃怀疑对方是想溜了。
“贫道得把悟法和尚的灵柩送回去,好歹同行一场,不忍心看他的尸骨遗弃在妖洞。”
“你想找圣慈寺的方丈吧?”胡晃冷笑,洞悉了开玄的用意。
他的来历早已说清,门主的职位被师弟抢占了,只得避居河北,一心想找人维持公道却找不到靠山,也难怪他每次遇事总要先犹犹豫豫地论个正邪,生怕做了错事。
“事情的来由总要说清楚嘛!”开玄解释,话锋一转,“不过你得帮我下蛇洞!”
“什么,下蛇洞?”胡晃叫道,“你是嫌命太长了?我不去招惹那妖怪!”
“我来当诱饵,不用你冒险,”开玄道人拍着胸膛保证,“只要贫道放出气息,那蛇妖必然出洞寻我,到时你下洞将悟法和尚的尸体运出来,我会让裂土兽帮你的!”
胡晃一想,这个法子省心,蛇洞说不定能找到散落的蛇鳞。
“你眼珠骨碌地转,又在乱打什么主意,捡来的鳞片未必就合你用。”
“照穆子冲说,非得要蛇头那里的?”
“妖不像人,它的内丹在脑袋里,也就是上丹田泥丸处,穆老道是认为蛇口整日吞吐妖丹的灵气,那个部位浸染的妖气最多。”
“错了,是天龙的灵气!”胡晃纠正道。
“你真的相信穆子冲?他可是被河间关押的魔道啊!”
胡晃抬眼冷冰冰地道:“老爹也是被书生们关押的魔道,只要能帮老爹破除玉牌解决寒毒,至于什么魔道贼道,我全不在乎!”
“你真有孝心!”
“我可以帮你一次,但如果蛇妖不出来,那你得帮我想个办法拿到蛇鳞!”胡晃下了决心。
“你放心,这个不成问题!”开玄胸有成竹地笑道。
计划最终很成功,胡晃放弃捡蛇鳞的打算。因为蛇洞太暗了。
再者道长也保证会带圣慈寺的援兵回来,到时除去蛇妖,还怕没有蛇鳞?
临行前开玄雇了辆马车,交给他一个布袋,嘱咐道:“你不用着急,当前重要的是先找到令尊!袋子先别打开,如果你找到了,再打开它,没准会有帮助!要是贫道一个月内回不来,你也可以打开布袋。否则这口袋子须得完好无损地还给我!”
胡晃不明所以,但开玄的车马沿着官道匆匆地离去。
直到那辆车消失在地平线,胡晃才想起来,道长该不会是逃了吧?
扯开布袋,里面有个鼓鼓的纸包,迫不及待地拆开头层的纸,纸包写出几个黑字,“别性急!按照约定来!”
“心眼还真多!这是猜到我会提前打开吗?”胡晃气冲冲地收起布袋,顺道去了趟红木林,砍了几棵树,没听见里面有动静,想来那红木精在修身养性。他求问穆老道,也不见对方回应,悻悻地下山回村。
路上他既兴奋又惶惶,兴奋的是找到了破除寒毒的方法,只要找到老爹,多年的问题就能解决。但惶惶不安地是,老爹和村民们到底在哪?一点头绪也没有!
他真希望,回到村子后那些人都会跳出来,大笑着与他说,这几天的消失是和他开的一个玩笑。
多好的玩笑!
然而梦想并没有实现。
村头意外地多了几个陌生人。粗布褐衣,与寻常村民的打扮无二,但三五一伙,闲聚在村头张望。
待到走近,看清那几人的面容,完全陌生,行走和姿势透出精悍的劲头,几双警觉的目光在胡晃的身上停留许久,喝问:“干什么来的?”
胡晃惊诧地想,这些人不会和村民的失踪有关系吧?随口胡说:“砍柴累了,顺路想喝几口水!”
那几人见到胡晃背上的木柴和砍柴用的斧子,放松了神情。
“走走!到其他的地方去!本村不欢迎外人!”一人操着外地的口音,撵走胡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