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玄心道河间那些儒生果然精于心计,胡家父子砍树也必是书院指使。一方种树,一方砍树,这种互相制衡的手段倒是使得不错,至于什么修养心性,不过是监禁树精的托词。
这位老道见识不凡,目光炯炯,修为应是不弱,定是书院派来监管树精,但对方是道门中人,莫非是道律南山宗派来的?
他见老道看向自己,连忙行礼,“晚辈丹霞门开玄,拜见前辈,敢问前辈的仙名?”
“老道避世已久,道名不足挂齿!不过见你也是道门弟子,三清算是一家。只是恕老道孤陋寡闻,不知丹霞门座落何处?还望道友指教!”老道人一脸诚恳,极为坦诚。
开玄脸色一红,“本门地处边陲,是默默无闻的小派,前辈仙居中原,没听过也是正常。”
“道友不可妄自菲薄!岂不闻山不在高,有仙则名。仙门道宗从来不因灵山福地而成名,只要弟子们心存匡济人世,便不枉修行的初念,当是名门正派。”老道人正色道。
“晚辈受教了。”开玄心中欢喜,毕恭毕敬地再次行礼拜谢。他这些年为秉持正道正心,如履薄冰地不敢越雷池一步,如今总算找到知音。
胡晃看了眼开玄的喜色,心道,如果胆小也能算是心存正念的话,那正道早该亡了。不过他又找到机会讽刺道长,道:“仙长说的是!开玄道长有时就是顾虑太多,太晟国师所在的南山宗就在荒凉的南国,不也是世间闻名么?”
老道捻着白须,笑道:“那位国师的修为如何?可有什么壮举?”
胡晃连说知道知道,一股脑地将国师斩叛将扶朝纲的事迹添油加醋地说完,颇为遗憾地道:“至于他的修为么,小子不大清楚。”
开玄接道:“晚辈也不是太了解,听说前几年闭关证婴,成不成还未有耳闻。”
“虽有匡扶朝纲挽救人间的正举,但以金丹后的修为,受领天下道门领袖的国师之位,太过儿戏!”老道人失望地摇头叹气,“难道人间的各家道宗没落到这种地步?”
开玄暗奇,赐封国师的盛事仅过去二十来年,老道人的避世时间也太长了吧,道:“前辈有所不知,国师虽说修为勉强,但出身的南山宗却是人才济济,他们的师父玄阳真人传说中更是达到元婴圆满,快要化神飞升仙界的境地。”
他自嘲地想着,自己不过是灵气筑基,却评说别人金丹的修为属于勉强,确是讽刺之极。但这位老道人既不是南山宗的弟子,又和儒生牵扯在一起,实在是匪夷所思。
他打量红木林,胡小子的父亲和树精一前一后地关在此地,这三人莫非关了超过二十多年了?
“玄阳?他还活着!”老道惊声道。
开玄扭头奇道:“前辈认识玄阳真人?”
老道缓缓地捻着胡须,好一会才出声,“很久以前听说过,老道只是感慨人界灵气稀薄,能达到这一境界实属不易。”
胡晃见他的表情颇为惆怅,暗想,老道闭门不出,定是以为天下道人本领不如他,却没想到还有玄阳真人的存在,瞧他白发苍苍,许是担心年岁太大,达不到玄阳真人的成就。
老道不小心捻断了几根白须,又自嘲地一笑,“人老了,也无欲无求,方才听你说,你们要找姓穆的道人?”
“这,我们跟着慎思玉牌来的,开玄道长说玉牌关的都是书院的魔道,”他见开玄移步观赏红木去了,悄声问这位老道,“那位木头前辈到底是不是魔道,每年也受寒毒吗?”他仍不死心,盼望老道说“那个树精并非魔道,什么玉牌关押魔道也是无稽之谈”之类的话。
老道人淡淡一笑,“那并不是什么寒毒,有血有肉的灵体一旦植入与自身功法不合的儒门灵气,运行时,不仅驱散体内的灵气,也会把灵体的热气驱走。不过那时若是强行盘坐行功,最好修习水性的寒功,或许能减轻痛苦。”
胡晃面色一怔,这个答案出乎他的意料,但他随即醒悟,要是早点遇见老道,自家老爹岂不是能少受很多苦,他激动万分,“老神仙,你是什么人?能帮我爹驱除寒毒吗?”
“呵呵,要想根除体内的儒气,关键是必须先毁去玉牌的禁气法咒。你既有玉牌,那也不算难……
但你切记,何为禁气,既是清除体内的灵气也是控制那股儒气,千万不能强行摧毁,否则打破平衡,失了控制的儒气没了管束,便会冲断全身的经脉,那时根除了儒气又有何用?”老道人手捻着白须不动了,双眸精亮地看着胡晃。
胡晃上前几步,激动得脸色通红,“求老神仙告诉晚辈良法!”
“你得帮老道一个小忙!”
“行,需要晚辈做什么?”胡晃刚说完,不料衣领被开玄抓住,拖到了后面。
胡晃急道:“你做什么?我还有事情想请教老神仙呢!”
开玄耳听老道提及浩然儒气,立刻知道他们搞错对象了,老道绝对不是书院的监管者,没准也是和穆子冲一样关在这里的魔道,否则怎会轻易地告诉胡晃破除的方法,他急忙打了稽首,“叨扰前辈修行,我等另有要事,这就离去!”
老道人冷下脸色,“我和这位小哥相谈甚欢,你既非他师父,又非他亲人,有什么事你自去,过会老道会送他出去!”说完,不待开玄回话,道袍一拂,隔着丈远,袍风夹杂灵气准确无误地打中开玄。
饶是他做好了防备,葫芦放出的灵光还是慢了一步,被灵风打得他往后翻了数个跟头,才头晕目眩地爬起来。
他胸口一阵闷塞,丹田内的灵气难以行出,顿知老道用灵风闭住了他的经脉,不由地大恐,老道的修为起码超出他两三个阶段,蓦地想起一个人名,脱口道:“你就是穆子冲!”
红木林哗哗摇动,那些红木仿似军士演操,随着老道的一个手势,齐齐移动换了位置。
瞬息变幻,一排排红木挡在开玄之前,老道一动未动,他已经看不见老道和胡晃的身影。
好高明的五行道术!
开玄冷汗直出,如果老道真是穆子冲,还能动用如此多的灵力,想来灵脉被封禁之前一定是金丹后乃至结婴的修为,但从没听过有哪个元婴级别的魔道被镇压在此。
胡晃目睹此景,也明白老道绝非他想象的那般。只凭挥动道袍就能将开玄道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连滚数圈,而自己身在一旁,却什么也没有感觉到。更别提红木林居然听话地移动了方位,像是老道领着他遁走,换了块地方。
他猜不出老道到底是什么修为,但这手道术绝对是他难以想象的。
“你不用怕,没人能打扰你我之间的谈话,”老道人的面目和善,语气却很着急,“只要帮老道带个口信,我就告诉你怎么破解玉牌,让那些该死的书生们再也找不到你!”
“带信给谁?”胡晃有些害怕,老道这封口信想起定然重要,说不定是传递给另一个大魔道,但为了知道根治寒毒的方法,他必须答应老道。
老道放开捻着胡须的手,再无气定神闲之色,“不要你做太多,帮我……”
这时一条红藤蔓啪地从头顶的那棵巨木甩下,藤蔓上跃出一道红影,赤发汉子落地看见老道,就叫道:“我简直是气坏了脑袋,河间不让你接触外人,我居然给忘了!你们在说什么?老头,你为什么动用我的龙血木?”
老道的眼中闪过一丝懊恼,随即神态恢复平常,惋惜地看了胡晃一眼,慢悠悠地捻动白须道:“平时没什么人陪老道聊天,今天见到这位胡小哥,觉得有缘,就多说了几句,用你的红木给他长长见识。”
“他还要长见识?砍下的龙血木快能种满山头了!”
“哈哈,你去找河间吧!是他们要胡小哥砍你的树,这一试啊,你养气的功夫还得再练十年!”
赤发汉子越发觉得胡晃不顺眼,怒道:“这里是禁地,你们怎么还不滚蛋?”
“你父亲的寒毒,根源在于气……”老道忽道。
“等下,什么是寒毒?”赤发汉子警觉地打断老道的话,“老头,别在我面前捣鬼!河间命我看着你,今日全破例了,你别让我为难!”
“那是一种病,气出来的病,依你的性子迟早也会得那种病,听我说说也好,不信你问问他。”
胡晃慌不迭地点头,老道没说条件,主动说出破解寒毒的方法,那再好不过了。
红木树精虽有提防之意,但见胡晃主动招认,遂就不说话了。或许他也担心脾气暴躁,日后会得上什么寒毒。
“灵气这玄妙之物,原是先天而生,并非只存在修道者的丹田之内。日月星辰,江海湖泊,草木万灵,就连你平日吐纳的空气,皆含有此物。不过那些灵气太过微弱,飘渺不定,不堪大用。
真正有所妙用的,当属感应自然大道规则而积聚的丹田之气、泥丸佛光、天灵地宝、草木灵晶、虫兽妖丹。尤其是后三者,更是等同先天精气,无业力无归属,纯真至极,远甚于普通修道者的灵气。”
碍于赤发树精在旁,胡晃不方便明确地询问,揣测老道所说的话。单说自然精气胜过浩然儒气,难道是指要破玉牌,必须得拿自然精气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