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儿在脑海中想着,到后来,不由又为小姐叹气。她的身份诚然是尊贵无比的,但是却是犹如一只牢笼中的金丝鸟,虽然笼子是金玉做成的。但是,没有自由,一切都是那般无聊,实在好生无趣。连婚姻也是不由自主,这一切,又岂是身份尊贵可以换来的?平日里,小姐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自赔了小姐十来年,又岂不知小姐的心事。小姐看去虽然一天都是微微笑着的,但是,她的心里却是那般孤寂。只可惜,自己才疏学浅,不能陪小姐谈些小姐感兴趣的。好容易争取的机会出来游玩,且没有那许多人前呼后拥。总算是觅得一些清静。小姐那琴声,也似乎变得欢快许多了。这时,她对杨少君的无礼也不再计较了,只要杨少君能让小姐高兴,那些小细节又算得了什么呢?
杨少君自然不知道萍儿这时在想些什么的。心绪稳定之后,开口说道:“说实话,在下对于音律并不懂得什么。但听了姑娘琴声,当真觉得这琴声优雅动听,如行云流水一般自在,听了,有处身山中绝美溪水之前的宁静之感。让在下受益匪浅。”
那少女听了杨少君的话,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眼中闪过喜悦的光芒,显然对于杨少君的说法,她是很高兴的。随即说道:“那么公子可从琴声之中听出些什么来了?”
杨少君看着她的眼睛,那一双秋波一般的眼眸之中带着淡淡的笑意,脸上有一些期待之色。杨少君并没有立即回答,微微沉吟起来。那少女脸上期待,对此并没有说什么,那萍儿却是忍不住看了看杨少君。平日里,小姐总是问她可从琴声之中听出些什么来。萍儿就有些奇怪了,这琴声就是琴声啊,还有其他什么不成?萍儿是这般想的,也是这般说的。每当这时,小姐就是微笑摇了摇头,萍儿虽然不懂小姐的话,但察言观色还是能够的。毕竟,她的身份决定了的,如果不会察言观色的,又如何生存的下去。萍儿清楚记得,小姐脸上那微微的寂寥。萍儿也恨自己怎么就不知道,不能解小姐的心思。有心想要学上一学,但是无论她怎么努力,也不能达到听出小姐琴意的境界。这时,听到小姐问那个孟浪子弟,反正在心儿的心底,她还是将杨少君当做是个孟浪子弟,如果不是,怎么可以随意让人家姑娘家的船?这下,她倒要看看这家伙是不是真的能够知道。
就在萍儿猜测的时候,杨少君抬起头来,看着那少女,道:“姑娘琴声如行云流水,畅意自在。但是在下以为,姑娘之所以如此琴声自在飘逸,隐隐出尘,却是因为姑娘对此的向往。”
说完,他定定看着那个少女。杨少君清晰看到,她的身子僵了一僵,脸上的笑容也是微微僵住,随后才放松下来,看着杨少君,道:“公子这话不是有些前后矛盾了么?”杨少君“哦”了一声,并没有直接,看着她,没有回答。一旁萍儿也是觉得,杨少君的话有些矛盾,但具体什么她却说不上来,当即也是好奇的看着自家小姐。
少女轻轻一笑,如空谷之中的百合绽放,当真是让人好不心动。杨少君为之一失神,随后连忙回过身来,这时可不是出神的时候。只听那少女开口道:“公子说小女子的琴声自在,而弹琴之人更是需要心中自在看,方能弹出自在来。那么,小女子应该是满心自在的,公子却说小女子却并非如此。如此,岂不是前后矛盾?”
说完,她好看的眼睛眨了眨,眼中带着笑意。是那样调皮刁钻可爱。
杨少君看到少女眼中的笑意,轻笑说道:“琴声由心生,姑娘心中向往自在,却并不自在。所以才寄情琴声,以求自在。如此,姑娘,现在当并非自在。”
一旁萍儿被杨少君一番“自在”之论绕的有些头晕,这都什么和什么啊,这个不自在,那个自在,到底是自在,还是不自在?那少女听了,却是眼中一亮,道:“公子好一个自在啊。”
杨少君笑笑,道:“那不知在下之言姑娘以为如何?”少女眨了眨眼,轻笑说道:“公子以为呢?”
杨少君听了,哈哈笑了起来。少女也是轻声笑了起来。
萍儿在一旁好不懵懂,她都被小姐和那狂生弄得头晕了,猜不透他们二人在打什么哑谜。但看到小姐那欢喜的笑容,她心道:“不管自在与不自在,能让小姐高兴总是好的。”心中,对杨少君也不再那么排斥了。
杨少君同那少女同时笑出声来,一时,船上,欢声笑语一片。二人虽未明言,一时却都有一种知己的感觉。无须多余的话语,一切尽在相视一笑间。
之后,二人又是在琴声之上谈了许多,到后来,二人所谈已不止是琴艺,诗经礼义,奇闻怪谈二人都是有涉及。这一谈,当真是将遇良才,棋逢对手,二人都有相见恨晚之感。一旁萍儿为二人换了好几道茶水,但看二人的样子却是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看着这位小姐,杨少君为之失神,那琴声是一个缘故,那容貌也是杨少君失神的重要原因。这时,和这倾国倾城一般的少女同坐船舱,谈天说地,杨少君是快活的,是有生以来最为快活的时候,就是比当年在桥下得到《魔魇大法》,比当初在洞中得到《魔魇大法》下半部还要欣喜。美人如玉,垌虚湖阔。荷叶连连,微风抚身。好不惬意自在,人生如能如此长久,又复何憾?
也不知道是谁说的,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二人谈笑间,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薄暮,垌虚湖上,喧哗之声也小了许多,残阳悬挂天边,将水面映得通红,看去好不惹人喜爱。但交谈的二人却是并没有停下的意思,萍儿打发走又来请示的下人,看了看高兴的小姐,萍儿不由轻轻叹口气,走上前,轻声说道:“小姐天色已经很晚了。”
也不知道那少女是否听清,只是“哦”了一声就再无后话,一旁萍儿无赖,只得再次提醒道:“小姐,天色已晚,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不然,夫人她……”她说到这里就停下了。那少女也是有些愕然回过神来,看了看窗外天色,道:“时间过得真快啊!”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杨少君多想时间就此停留,但还是挽留不住时光的脚步,多想再和这小姐多聊一会儿的,但看样子,却是不能的。
站起身来,一拱手道:“天色已晚,在下打扰许久,也该告辞了。”
那少女也是站了起来,看了看杨少君,有心想要挽留,但知道这样又是极为不妥,只得道:“公子慢行。”
杨少君起身走到船头,那少女在萍儿的陪同下出舱相送,站在船头,微风轻轻吹来,吹乱的了,是谁的发丝,搅乱了,谁的心思?
彼此默然一阵,少女轻轻将吹乱的发丝扶到耳后,这轻柔的举动是那般瘦弱乖巧,让人真是忍不住想要将她抱在怀里,好好保护,看着她那飘飘的白裙,杨少君真害怕她就这般御风而去。她真的就像是天上的仙子一般,杨少君真害怕就此再无相见的机会。
看着垌虚湖上北边一片姹紫嫣红,定睛一看,却是一片荷花在娇艳盛开着,忽然间想到一月后的赏荷大会,以手指着那边荷花说道:“姑娘,你看那片荷花盛开正好,半月后,有一场赏荷大会,姑娘回来么?”
他先是说着荷花,最后才是将他想要说的话说出。
那少女还未回答,萍儿就是高兴说道:“是啊,小姐,萍儿也听说有一场赏荷大会的,到时一定很多人来,肯定热闹的很,到时我们也来吧!”
那少女白了萍儿一眼,道:“就你爱凑热闹。”
被小姐说了,萍儿却是嘻嘻笑着,道:“小姐不想来看看么?”
杨少君在一旁也是迫切关注着,生怕那少女不应允,那少女微微沉吟,道:“公子盛情,到时,如果能够出来,小女子一定前来。”她却是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杨少君虽然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但这少女并未把话说绝不是。他欣然道:“如此,在下就在这垌虚湖上恭候姑娘大驾了。”
那少女轻轻笑了笑,当然是巧笑嫣然,她并没有回答杨少君,却微微点了点头。
看到少女点头,杨少君欣喜不已,这时,萍儿兴奋过了,又再次提醒那小姐要回去了,杨少君自然知道该告辞了,本来也具该离开了。看到一旁租的那船还停留在这船不远处,那侍女也是在船头翘首以望。杨少君对少女拱手告别,也不见他如何动作,轻飘飘就是跃到了两丈开外的甲板之上。身后,那少女脸上带着淡淡笑容,萍儿却是有些惊讶了。她料不到,杨少君这样一个看上去文弱书生的样子,却是有如此身手,不过,想想也就释然了。对于这杨少君,她倒是兴趣更加浓厚起来。一双大眼扑闪扑闪。
那少女轻轻对着杨少君还了一礼,转身就要踏进珠帘的时候,背后忽然传来杨少君的声音,“在下杨少君,实在鲁莽,还没请教姑娘的芳名,敢请姑娘赐教。”
听到杨少君的声音,那少女的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随后才转过身来,对着杨少君嫣然一笑,口中玉齿轻轻开启,道:“下次告诉公子。”
说完,再次轻轻一笑,转身进了珠帘。
杨少君怔怔看着少女进了珠帘,脑海中还是那少女嫣然的笑,久久不能回神,眼睁睁看着少女的船启动,远去。
许久之后,身后的侍女轻轻道:“公子,公子……”
杨少君蓦然惊醒,看着身后的侍女,道:“什么事?”
那侍女在杨少君目光注视下,道:“公子,是在湖上继续游玩还是开船回去?”杨少君并没有立即回答,转身看着那渐渐远去,朦胧了的船只,摆了摆手,有些意兴阑珊的说道:“回去吧!”
“是。”船桨划动,杨少君的船也开走,夕阳挂在天边,照的水面通红。
那开走的船内,萍儿一脸吃惊,看着小姐,道:“小姐,他就是那个杨少君?”
那少女看着一脸吃惊的萍儿,轻轻笑道:“天下间同名同姓的人何其多。你又怎知他是那个杨少君?”
萍儿却是不依,道:“天下间别的名字很多,那与他也无关啊。何况,他还是个修士啊,他的口音也明显是南方的。这难道还不是他么?”那少女轻轻笑笑,并没有回答。
萍儿在一旁自在说着,但看到自家小姐,最后还是忍住了。她家小姐虽然并没有说什么,但萍儿却是从小姐的脸上看到了一种欢喜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