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之后,山谷里起了风。泷夏裹紧自己的风衣,扯着浅凉手,怀里还揣着不情愿的二狗子。
“这么黑你别看走眼了。”泷夏提醒着一直向前走的暮云连恭。
暮云连恭自信的说:“我白天走过一遍,还不至于这么快就忘了。”
他们三个大晚上的偷偷摸摸进藏剑谷,想趁没人的时候把剑拔出来。因为是神君许下的愿,所以此处有龙隐山弟子轮值,为了不被其他人看见,只能趁着他们晚上休息偷偷的来。
暮云连恭白天就来看过地形,此时的月光倒还不错,虽然行进速度比较慢,总归还是找到了。
这神剑在月色下倒也没啥特别,随随便便插在石头上,也不像是很难拔的样子。
“这个看起来也不难拔,会不会是骗人的。”泷夏觉得这个场景也太随便了,忍不住吐槽。
暮云连恭没有回答她,上前去拔,纹丝不动,然后示意浅凉也来试试。浅凉碰剑的时候,剑身闪一下微光,三人惊讶的说不话来。
暮云连恭一瞬间觉得自己所有的猜测好像都站不住脚,接下来的计划或许有些麻烦。
但是,紧接着浅凉使出全力依旧没有拔出来。
大家的反应居然是松了一口气。
“来吧,主人。看来非你不可了。”暮云连恭语气戏谑的邀请泷夏过去。
泷夏试探性的握住剑柄,蓄力准备拔出来。
只是碰到剑脑子就忽然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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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最后一只龙,杀孽太重,没办法带去实境了。”一个女子说到。
“如此便给它个痛快吧。”白发的男子语气清淡的说道。
“他陪我们也很久,不能把它也封印了,留下一条性命吗。”
“你自己常说众生平等,你留它性命,可对的的起那些死去的人族?”男子的语气微恼。
“我来动手。”
女子提剑与那龙缠斗,天地都为之变色。
龙似乎知道了自己的命运,想要向上冲破那天穹,被女子重重甩下,只得不停喘息。女子挥剑拦腰将其斩断,龙挣扎着,灵气溃散,山被滋养着长起来,绵延几千里都是被他灵气滋养的土地。
女子把剑从云头扔下,任它跌落在龙倒下后的山里。“让这把剑陪着你吧,下辈子莫要伤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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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泷夏你怎么了。”伴随着浅凉有些急促的声音,泷夏回过神来。
双手用力,剑从石缝里一点点挪出来,离地一瞬,天空一道惊雷起,不偏不倚劈在剑身,将有些破旧的剑又变得光洁如新。
“你快试一下能不能拿动。”泷夏赶紧把剑交给浅凉。
拿在手里除了有点略沉之外倒也没啥不一样了,浅凉随手挥动几下,感觉跟泷夏去漫展用的塑料剑差不多重:“这剑没有剑鞘呀。”
“按照正常剧本,剑鞘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泷夏打量了一下,这牛仔外套跟剑的搭配,怎么有种不一样的帅气,随后又催暮云连恭:“剑拔出来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莫急,我们引来天雷这么大的动静,看守的人肯定马上就来。”
像是回应暮云连恭的猜测,立刻有人呵斥到:“何人在此鬼鬼祟祟。”
贺琛和林义是龙隐山的弟子,入门也有四五年,十天前才到藏剑谷轮值,按照规定,不出意外是要守够三个月才能被换回。
藏剑谷地处魔界西南,修行圈很多人都想要做添星神君的弟子,因此常常有人来。此处本来就是魔界最南部跟外界沟通的唯一道路,为了防止有李代桃僵的事情发生,龙隐山弟子会有两人在场见证。
贺琛二人到也不是故意疏忽,想来神君发愿已过千年,他们掌门年轻时候也在这轮值过,时间久了大家似乎都成了例行公事。来的人也只当是开眼界,到魔界一游而已。
这晚他们并未早睡,因为一个从九原城返回魔都的车队在藏剑谷扎营,他们与魔兽接触并不多,白天好奇的去看了拉车的大食鸟,两人躺在卧房里讨论这几日在魔界的见闻。突然一到天雷劈到藏剑谷,两人慌乱起身,顾不得在魔界御剑的诸多不便,摇摇晃晃的就御剑上神剑台。
贺琛略长林义一岁,做事便一副长兄派头,还未收剑就先呵斥一番,身形站定,准备再出言训斥,目光从神剑台扫过,那把看着平平无奇的剑不在了。旁边的林义更是眼尖,指着浅凉说:“她拔出了神剑。”
两人面面相觑,不知该说着什么。
暮云连恭大大方方的向前走,挡着浅凉,开口问道:“如你们所见,剑拔出来了,所以接下来走什么流程?”
贺琛语气略微尴尬的说道:“这个流程吗,我其实也不太熟,不如这位姑娘先在藏剑谷等候,我这就写信让随身的灵鸟禀明掌门,不知道这位姑娘如何称呼。”
浅凉提高的几分声音,带着些许颤音回答道:“我叫浅凉。”
“你叫浅凉吗。”
声音从浅凉背后穿来,暮云和泷夏转身,贺琛和林义慌忙下跪:“拜见神君。”
那男子的声音很有磁性,穿着素色的衣衫,衣袖被风吹的轻轻摇晃,浅凉只觉得自己脑子里找不出词汇形容他的相貌和出尘的气质,自己以前追过的偶像都不及他十分之一。
他像从画里走来,伸手向浅凉的方向。然后,被泷夏毫不留情的拍掉。
“放肆,此乃添星神君。”贺琛被她突然的操作吓出一身冷汗,赶紧出言呵斥。我滴个神呀,添星神君是人界唯一一位自己修成神君的,其他修行者顶天了也就飞升成小仙,添星神君是正儿八经参加过封神之战的人,别说是在人间,就是在神殿之上也没有人敢如此无礼。
“神君又如何,想动手就动手呀。”泷夏此时就像是一只护崽的老母鸡,把浅凉护在身后。
“是我唐突。”神君只是微微一愣,并没有在意,反倒主动致歉:“既然你今日拔出神剑,我便依照诺言收你为徒。”
“你说收徒便收徒,你这个师父的业务水平怎么样,我们浅凉跟你走了,万一遇到什么危险怎么办。”泷夏顶着身高压力,扬起头趾高气昂,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势。
贺琛修行以来从未见过有人提起添星神君语气不恭敬的,更别说看见哪个人敢如此跟神君胡搅蛮缠,为了维护神君地位,他出言呵斥:“不得无礼。”
“有你什么事呀?”暮云连恭的态度比泷夏更恶略的说道,“老实跪着,谁让你们起来了?我家主人说话有你插嘴的份。”
而添星神君就好像没有听到他们的话,认真回复泷夏:“这位小友说的在理,我以神格起誓,此生若不能护她周全,定叫我神魂俱灭,永世不得复生,这样的答复,你可还满意。”
他说的郑重其事,听的泷夏有些发愣,呆呆的点头:“好吧。”
可是听在浅凉耳朵里又是另一番滋味,这样的诺言本来是该许给你的呀,傻瓜,她忍不住一把抱住泷夏,眼眶里的泪水不断打转:“我不想跟你分开。”
“别傻了,跟着我太危险,我怎么能让你陪我一起呢。”泷夏拍着她的肩膀,感受着她的抽泣。
“我会好好努力。”良久浅凉擦着眼角,郑重的跟她说。
“你只要平平安安,好好的,别缺胳膊少腿就行。我们两个就像游戏里的超级玛丽和公主,你负责等,我负责通关。你只要好好的,我就有力量打败所有的小怪兽。”
浅凉揉着有点红肿的眼睛,侧头对站在后面的暮云连恭说:“你要好好照顾她,别再惹泷夏生气了。她要是出事,你应该知道我会做什么。”
这话敲在泷夏心头,她忍着鼻头发酸的感觉,催促道:“好了,这位神君,你带浅凉走吧。”
添星神君终于松了口气,伸手按在浅凉肩膀上。
“等一下。”泷夏急促的喊着,一把拎起在一旁看戏的二狗子,塞进浅凉怀里,然后挥挥手:“走吧。”
浅凉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想要说什么,眼前的一起都变得虚幻起来,你把这些可以依仗的都给了我,你要怎么办。
山风吹过,刚刚还站着人的地方已经毫无痕迹,泷夏眼眶里卡着的那颗泪珠,终于落下,渗进土里,不见踪迹,她提着的心终于可以松口气。
贺琛虽然对他们主仆二人的态度颇有微词,但仍然客气的上前到别:“此间事了,我们也要回去复命,晚上风大,二位也请早些回去吧。”
“等一下。”泷夏揉揉眼睛喊住他们。
“姑娘还有何事?”
“你们这个神君,还有其他徒弟吗?”
两人一起摇头。贺琛回答道:“从未听说过神君有其他徒弟,以神君的名号,若有徒弟,定然人尽皆知。”
“那这个神君有老婆吗?”
贺琛感觉自己脑子好像突然有点不太够用了,以刚刚这位姑娘对神君的无礼,他心里早已打定主意不去跟她置气,却不料这个姑娘的问题着实让他有点不着边际,硬着头皮如实回答:“神君修成正果千年,没有听说有仙侣,只是修行之前的事情就没有人知道了。”
“多谢相告,二位请便。”
贺琛二人离去后,泷夏仍然站在原地。
她想起了和浅凉最开认识,回忆起这三年的校园生活,他们基本没有怎么分开过,就连浅凉跟男朋友约会,都带着她这个电灯泡。浅凉和她很不一样,浅凉懂事,善解人意,温柔体贴,又长的漂亮,在她想来,这是世界上最值得被爱的女孩。
她知道浅凉的过去怎样从黑暗里走出来,她也不忍心让她在独自去完全陌生的世界,可是这一切又是自己害的,等找到田医和那个家伙,一定要让他好看。
暮云连恭没有打扰她,等着她仔细品味此刻的离别,想起了那个多年前从月台逃跑的少年,大概也是在这样的月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