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然惊变,只可惜在场没有观众。
秦川颤抖着手握着手中尚带着血迹的匕首,又看了看地上瞪着一双眼死死地盯着他的父亲,胸前的血洞仍旧汩汩地冒着血,大惊之下突然回过了神般,将那把帝心子刃使劲地扔到了地上!
他都做了什么!?!
利刃落地磕在了门下的石阶之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可惜无人再去多看他一眼。
“爹······爹!!”如梦初醒的秦川猛地跪在了地上,拼命地爬到他爹的身前试图将那个硕大的窟窿堵起来,他浑身止不住地因为害怕在发抖,或许还有些别的什么原因,然而他所做的所有在这一刻都于事无补,那些温热仍旧在不停地流失,肉眼可见的他爹的面色渐渐泛起了青灰。
“逆——逆子······”这一刻就连穆颜也读不透秦太守心中在想的是什么了,或许干脆什么都想不到了,他只是深深地望着这样曾经被他当做棋子不屑一顾的儿子,颤抖的手无力地抬了起来,落在了秦川破损了的衣襟上,像是想要掐死他,又像是只想最后嘱托什么。
“爹······孩儿错了······”秦川顾不得他胸前的那只手,将头埋在秦太守的胸前嚎啕大哭,那哭声饶是穆颜听了都有些来的难受:“孩儿不该不停您的话······孩儿不该······”
他说不下去,那些尚在流淌着的血沾染到了他的脸上,他尝到了血腥的味道。他自己甚至都不清楚自己方才为什么要亲手将刀刃送进了他爹的胸膛,或许只是因为听见了那些话的一时恼怒,可更多的是情绪使然。
“你······”秦太守此刻仅有半口气在,胸口的剧痛已经没了知觉,随之而来的身体前所未有的轻盈之感,他的眼皮无比沉重地想要闭上,可他还是不甘地强撑着睁着眼,入目的先是他已至而立之年的儿子发上的玉冠,随后便是天边破晓之后慢慢升起的朝霞。
有道是霞光如白练可忆不可追,所有的悲剧都要有终将落幕的一刻。他在这最后一刻突然感到有些后悔,若不是他执意追求权势与力量,现在是不是已经过上了儿孙绕膝安享晚年的生活,也不必在这个寒冷的长夜里饱受着将死的煎熬。
“你······”他拼着最后的力气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可他最终只是轻轻动了动嘴唇,将手放在了他不成器的儿子的发顶上。
那是秦川自从成年后便未曾再感受过父亲的温柔,他泪眼朦胧地抬起了头,却只看见了父亲大睁着的眼睛与放大的瞳孔,已然没了气息。
“不!爹!!!”
秦川苦吼着痛苦地摇着头,使劲拽着秦太守的身躯试图将他带起身,却被一直站在他身后不声不响的穆颜摁住了手。
“你爹已经没了,你放过他吧。”穆颜撇了撇嘴,从方才起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此刻也多少浮现了些许的情绪:“你······节哀顺变。”
他不太擅长哄人,这种事南瑜做的比较多,可惜现在后者趴在地上睡得正香。
秦川却一反常态地丝毫没有领情,他的视线随着转头的动作慢慢落在了穆颜身上,眼睛上满是血丝,脸上还沾满了鲜血,吓人的紧,同他的狼狈相比穆颜甚至连衣襟都不曾乱过,永远气定神闲地站在那里,不痛不痒地说着事不关己的话。
秦川放开了秦太守已经转冷的身躯,慢慢站起了身,突然回过身双手抓住了穆颜的衣领,几步将穆颜死死地摁到了墙上,仿佛下一秒就要挥拳打在穆颜那张好看的面孔上。
穆颜对他这种突如其来的举动却并不吃惊,身后的墙带着些许夜晚尚未散去的寒凉,秦川只是个没习过武的少年,这种力道对穆颜而言不痛不痒,但是他并未挣脱,只是神情淡漠地看着他的动作。
“是······是你?!”秦川的目光带着最后崩溃的挣扎,这使得他说话都有些迟钝:“是你用迷术······蛊惑了我?!”
穆颜闻言眉心微动,沉着目光看了他许久不曾说话,眼下秦川倒是忘了害怕,死死地对着穆颜的眼神同他对视着。
早在蒋府时秦川就知晓这人本事大的很,能孤身一人解决了发狂的秦太守还全身而退,只是他似乎有某种蛊惑人心的本事,自打他说完那些话后自己便心神不宁,惶惶不安地赶回了家,听见了他爹的那一番言论后心下大乱,身体似乎不受控制那般拿着眼前这人给的匕首要了他爹的命!
是这人!定是这人使了什么妖术!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一眼读通了他心中所想的穆颜几乎要失笑,就保持着这般受制于人的姿态靠着墙一动不动:“嗯?”
“我······”秦川愤怒地刚喊出了一个字,随即便如同被人掐了喉咙般息了声,大张着嘴喘着粗气,却是半天也说不出来一句话。
穆颜神色不变,移开了视线随即轻而易举地拂开了那双抓在他胸前的手,顺势带着厌恶地推了一把在他面前有些碍眼的秦川,秦川被他推得直接坐倒在了地上,双手扶着地再也没爬起来。
“如果你觉得我用什么法术操纵了你这种想法让你比较轻松,那你可以这么想。”穆颜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地上六神无主呆愣的秦川,轻声道:“在我们身上扣着的罪名很多,左右你爹死有余辜,我也不在乎再加你这么一样。”
他们在这人间刚出了恶名的时候,什么有的没的脏水都往他们身上泼,对此早就习惯了。
穆颜耸了耸肩膀,毫不在意地俯身捡起了地上再度被丢弃的帝心子刃,小心地用衣袖擦净了上面的污秽,随即收入了鞘中。
不过有一点,秦太守当真没说错,那就是他的儿子确实是个不中用又不成器的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