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有神医，悬壶济世，但所得医药费只供其生存用度——如此大善者居然只在生活之道内？怪哉！真是怪哉！天生圣人的思想真是有趣得紧……”
白衣老者不断捋着白须，望眼欲穿似的目光遥遥穿过长空紧紧盯着那处广场。
黑衣青年正收拾着棋盘，笑着说道：“这样一来，我便是三千负二十八胜了，想要赢夫子真是难如上青天啊。”
白衣老者翻了个白眼：“你还有空管棋局几胜几负？”
黑衣青年摇摇头：“我跟夫子又不同，我不求道，只求剑。天生圣人之言虽然有趣，但也与我心持无关，我倒是担心夫子你会不会跟你的弟子一般道心失守。”
白衣老者呵呵一笑：“天生圣人所言对我而言也虽然很有趣，但也仅仅是有趣罢了。我道心之坚，坚不可摧。”
黑衣青年也笑了：“不愧是夫子。”
白衣老者看向场内：“不过当真是有趣啊，对他而言，到底何种存在才算是‘抱负’？我本以为人人可修仙已然是惊世骇俗，但按他的说法也只不过是享乐之道。”
“小辈有些奇思妙想或许是正常的吧，不过或许……可以让他占一个秘境名额。”
黑衣青年像是随意想到了似的停顿了片刻，随后笑道。
“嗯，还有那个悟了生机大道的先天木灵体也可以试试看。”
“那个小女孩？才练气一层吧。”
“夏安不也才练气二层？”
……
夏安不知道自己和陈阿柳被两位大佬随意的闲聊给决定了之后的道路，不过夏安觉得自己跟吕宇信的论道也差不多该结束了，本来想着只要能撑下来就不错了，结果把吕宇信硬生生搞吐血了，这算是意外收获。
最后的最后，再忽悠一点吧。
“准道子所说的神医悬壶济世，但医药费却只有供其温饱，实际上神医真有为天下苍生考虑吗？若真有这样的神医，也只不过是为了图一点满足感罢了，救了人，然后被歌颂神医，同时只能勉强维持生存，这样的不图百姓钱财节俭一生，或许死后可以被歌颂得更加伟大……”
听闻此言，广场之中的所有人脸色都变得奇怪了起来，要不是场上的人是被称为天生圣人的夏安，他们或许就直接开喷了。
一开口就知道是老阴阳人了。怎的如此阴阳怪气？
但吕宇信却听得很认真。尽管这是他提出来的一个假设，虚拟之中的人物，可他知道夏安后面肯定还有什么想说的。
果然，夏安说道：“但若是细想呢？若神医真有为天下苍生病患考虑，那么他便应该首先解决生活问题吧，继而攒钱开个医学馆，将自己的医术传扬下去，能救的病患不会更多？”
吕宇信沉思，原本议论纷纷的人群也都安静了下来。
夏安又说道：“修仙亦是如此。”
吕宇信愕然抬头。
不管吕宇信能不能被自己忽悠成功，夏安已经想要进入总结阶段了，从哪里开始就从哪里结束，把聊开了的话题重新转回修仙上，论完道回去歇着就得了。
坐久了屁股也痛。
“修仙界有一个很普遍的现象，那便是敝帚自珍。修仙资源先占先得，藏得严严实实的，强者愈强，弱者愈弱，天骄在前方大放光芒，普通弟子只能在后方大放其屁……”
说到这里夏安想到了前世。
前世的科学之所以能飞速发展，就是因为成果的共享和交流，全人类共同建筑一座名为科学文明的高塔，然而此世，修仙者明明拥有超越普通人类的力量，却只能让修仙文明原地踏步，这样的世界着实无趣了一点。
在混沌空间中，那个所谓的殒道者说过一句话——“修仙时代的进步？只有十万年能进步个什么？”。
那时候听到还没什么感觉，现在想来简直不正常过头了。
夏安仰天长叹：“……你们道书院交流小队来我们天山剑宗交流，有学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吗？”
吕宇信一愣，没说话。
“没有吧？这也是当然的，这也是我们天山剑宗的敝帚自珍，我们不会把核心的东西教给你们，你之前对我们天山剑宗的论道也只会讲对大道最粗浅的理解。这样的交流有何意义？无非就是在不开战的情况下向对方展示自己宗门的强大罢了。”
【夏安，可以住嘴了，不要再多说些无用的东西了。】
此时，夏安听见了来自暗处的三长老的声音。
但夏安却仿佛没有听见似的，继续说着些让天山剑宗众弟子都懵懵懂懂的话。
“不觉得很可笑吗？上古时期到现在，修仙文明有什么进步？每个宗门每个强者都只会将最重要的理解成果教给少数人，只会一点点一点点像蜗牛爬一样前进……这样何时才会接近真理？若是这点不改，要人人都能修仙也只能是一场空话。”
吕宇信感觉心中什么东西被一点点揭开了。
原来是这样……自己跟夏安这个天生圣人的差距，原来在这里吗？思想上、境界上，夏安都宛若超脱于这个时代一般，令人望而生畏。
【我说可以停下了，夏安！】
三长老变得严肃的声音响彻在耳边。
然而夏安的话还在继续，半真半假地说道：“一个普通的修仙者，修到最后，也只不过是让自己强大起来罢了，但所做的事情也只不过是为了能让自己长生。然而纵然最后能成了长生者，却也什么都没给这个世界留下，低境界修士纵然能修仙，到头来也只不过会成为蝼蚁的一份子……唔！”
夏安感觉到自己身上传来了好几股灵压，来自四面八方，让夏安浑身都动弹不得，全身骨架都在吱呀作响。
【住嘴！夏安，这不是你能议论的事！】
……憋了十年了还不许说几句？
夏安没有理会三长老的话，而是提起体内那点练气二层可怜的灵气抵御压力，继续说道。
“我认为，修仙界需要改革。”
“改、改革？”
吕宇信咽了一口口水，这个正值年少的中二少年，对夏安所说的“改革”二字有了反应。他能够感觉到，夏安眼中的世界正一点点展开在他面前。
夏安咬着牙说道：“准道子，你可知在我眼中，何为追求抱负之道？”
吕宇信摇头，只听见夏安深吸了一口气，颤抖着声音说道。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天下开太平！”
一时间，广场之上所有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而下一刻，谁都能感觉到，天地灵气在广场之中震颤了起来。
轰！
吕宇信能感觉到，体内的灵气在瞬间爆发了起来，脑中有什么东西打破了关隘，天地间的灵气一股脑地从四面八方强涌而来！
之前破败的道心在听到夏安所说的二十二字真言的一瞬间被重塑，变得比之前更加摧残坚定。那庞大的世界观在吕宇信的面前展现开来的时候，吕宇信感觉到全身的热血都随着灵气而加速奔腾。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天下开太平，这仅仅二十二个字却如同大海般广阔，如青空般渺远。
抵达了夏安思想的山脚下，吕宇信的气息也开始变得磅礴起来。
夏安则是震惊地看着突然之间从筑基巅峰突破到了金丹境界的吕宇信，身上的灵压因为吕宇信突破到金丹境界导致周边灵气紊乱了一丝而稍微轻松了一点。
妖孽啊，这就突破了？！你拿的是主角模板吧！
这么想的不仅仅只是夏安。
三长老等人也是震惊地看着吕宇信的气息涨到了金丹境界，一时间竟放松了对夏安的压力。
而此时，夏安忽然间感受到怀中有什么隐隐发热。
是成仙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