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列八百四十三年,天宝二十七年,春。
京都内外还是一片银装,往年将将二月就含苞吐萼的梨花,今年久不见动静,许是被这气势汹汹得雪吓到了,迟迟不愿露头。
平日里因严寒鲜少有人出来游走的永乐大街今日却挤满了人。来往维持秩序的官兵将人群分在了大街两侧,一脸严肃。
往日早早就该支起摊位卖糕点的王大娘今日也不出摊了,白日里不营业的同乐馆老-鸨也不睡觉了,西大街给人问病看诊的张大夫也不辞辛苦的从京都西城跑到中城来看这热闹了。一时间永乐大街人声鼎沸,议论之声不绝于耳。
“真是百年难遇啊,这万重山天清观的天师居然亲临我凤堇国。”一青衣长衫的秀才高声叹道。秀才身旁被人群挤得有点喘不过气得客栈老板转头对着秀才问:“传闻这天师一直在万重山上修道,鲜少露面,今天居然如此兴师动众亲临京都,你可知所为何事啊?”
秀才笑了笑,大手一挥,似那江湖侠客般豪气万丈“管他所为何事,有生之年能见上天师一面,也是莫大的福气呀,说不定从此就红运连连了。”随即,客栈老板点头表示极力认同。
一粉衣小女孩跟着母亲也来到了永乐大街,被人群挤得极不舒服,盈盈泪水在眼眶打转,带着哭腔扯了扯母亲的衣角“娘亲,这天师是什么人,为什么今天街上比皇帝陛下出行时人还多,我们为什么要来这?”
妇人装扮的女人爱怜得摸了摸女孩的脸颊“天师是咱们加列大陆最尊贵的人,听说已经是半仙之躯,今儿娘带你来,就是希望能见上天师,那怕只是远远的一眼,也能沾沾仙气。”小女孩听母亲这样说到,似懂非懂得点了点头,硬生生得将泪水憋了回去。
远远看去,一群白衣修士整齐得分成两排并列行至永乐大街,他们皆头束青冠,手持佩剑,信手庭步,与这白雪银装的京都城格外相称,所过之处又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闲适。
在他们身后缓缓跟随着一辆雕梁画栋,巧夺天工的马车,马车框架精美,车身皆由银色丝绒包裹。马车所过之处人群皆俯身跪拜,众人彷佛都知道那马车中必是那尊贵万分的天清观天师。
皇宫宣武门外,凤堇帝带着文武百官,三宫六院早早的等候着了。初春的风吹得凤堇帝身后的黄罗盖伞与周围的旗帜猎猎作响,凤堇帝的妃嫔们似禁不住这寒风,一张张如花似玉的小脸被吹得通红。凤堇帝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紧张,不停得来回踱步。
不知过了多久,文武百官被寒风被吹得有些发怵时,一队白衣修士和一辆华贵马车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中。行至宣武门前,马车停下,白衣修士齐齐双手抱拳向凤堇帝行了半礼。
凤堇帝难掩自己激动的心情,带着文武百官,三两并步行至马车前,向着华贵马车俯身低头,双手作揖,并朗声道:“恭迎天师,天师驾临我凤堇国,凤堇国倍感荣耀,不甚欣喜。”
须臾,马车中伸出一只骨节分明,干净修长的手,撩起门帘。随即一男子躬身出了马车,云淡清风得垂手立于马车前,雪白的宽大衣袍,广袖垂于地,玉簪冠发,清冷光华,与这被霜雪装饰的天地格外和谐相称。长身玉立,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圣洁高华之气。
“凤堇帝有礼了。”风轻云淡得声音响起,听不出情绪起伏,音量不大不小,却又刚好让在场得所有人都能听见。彷佛天边白云飘过,飘渺的,随风而散。跪着得六宫嫔妃与女眷仅听着这声音都心跳加速,脸颊羞红。
凤堇帝迎过天师后,马上侧身让出一条道路,并肩与天师同行前往皇宫。一小宫女偷偷抬头看了一眼天师修长挺拔的背影,竟彷佛呼吸停滞,天上得神仙也不过如此吧。
皇宫,观星台。
凤堇帝与天师北无尘踏着汉白玉石阶而上,白衣修士持佩剑随于身后。凤堇帝在行走中向北无尘询道:“天师日前传书于朕,信中所言有荧或星与破帝星降世,恐引起我国甚至整个加列大陆动荡毁灭,此言可真?”
北无尘行至观星台前站定,波澜不惊,仰头望向浩瀚星空:“本座卦中呈此相,恐有变更,特此到访。今日是星辰辉变之夜,本座将在此排星布阵再推演一番。”凤堇帝听完脸上顿起一副严肃之色,默默站到一侧。
“列阵,布盘。”北无尘敛色一挥衣袖,观星台中央赫然出现二十八颗颜色不一的水晶。白衣修士整齐的分别立于东南西北四角,手结迦印,一张泛着蓝光的椭圆形结界罩住水晶缓缓升起。
北无尘两指合并呈点穴之势,对着二十八颗水晶开始排星。水晶突然亮起银光,随即如行军棋一般排列起来。北无尘见状,立刻快速结印,手指星空,夜空星芒之光竟汇聚成一个耀眼光柱直冲星盘。
一阵夜风袭来,北无尘衣袍被风掀地凌乱起来,白衣修士们额上渗出一丝薄汗。凤堇帝见此奇异景象不禁睁大了双眼,彷佛眼前的景象是梦境一般。
此时,星盘突然白光大闪,水晶快速变换位置,四周狂风大作,北无尘皱了皱眉,立即往蓝色结界灌注灵力,蓝色结界才不至于被这异风撼动。凤堇帝被风吹得睁不开眼睛,身旁小太监连忙围住凤堇帝为他构筑了一道人墙。
须臾,风停歇了,星盘白光也暗淡了,可星盘之中二十八颗水晶已不在最初得位置,赫然组成了一种奇异的图案,看似杂乱无章,却又隐隐蕴含一股神秘的力量。
北无尘与白衣修士收起结界,站立在星盘前看着此图案,陷入了沉思。凤堇帝看北无尘作法完毕,小心翼翼地走上前,低声询问:“天师,这是什么结果啊?”
“帝星现世,大吉。”北无尘声音清谈,毫无波澜。
“那不昭示着我凤堇国龙运昌盛,太好了!”凤堇帝浓眉高挑大喜之色浮上脸庞,这时,北无尘清谈的声音传来:“帝星虽已现世,可星芒暗淡,荧或星与破帝星汹汹而来,其势不可挡,或将降大祸于大陆,届时恐将生灵涂炭”北无尘第一次略显沉重。
凤堇帝听完大惊,丝毫不见方才喜色,声音带颤道:“这可如何是好,天师可有破解之法?”北无尘没有回答凤堇帝,清冷英俊地脸上无悲无喜,微皱的双眉却暴露了他此刻的沉重。
这时一小太监飞奔至观星台,扑通一声跪在凤堇帝面前。“陛……陛……陛下”“放肆,如此慌张,成何体统。”本就心情烦闷的凤堇帝看到小太监一惊一乍,突生怒意,喝道。:“何事,快讲!”
小太监吞了吞口水,瑟瑟发抖道:“淑妃……淑妃娘娘……刚刚诞下三……三皇子。”
凤堇帝闻言眉头舒展,凤堇帝正要开口,小太监却马上又颤颤巍巍开口道:“可……可是,三皇子落地便睁眼,且双眼异色。”
凤堇帝闻言大惊:“什么!?异色?”北无尘看向小太监,面无表情的脸上闪过一丝异色。
凤堇帝回想刚刚星盘所显,马上向北无尘投去惊慌且无助的眼神:“天师,这……这……难道是天象所说得……”后面的话,凤堇帝不敢再说,北无尘率先走下台阶:“去看看。”
惜祥宫,灯火通明,御医太监宫女产婆跪了一地,塌上产后虚弱不已的宁淑妃,脸上带着泪痕,一脸惊恐的抱着一个婴儿缩在塌角。一直喃喃道:“不准抱走我的皇儿,我的皇儿不是怪物。”北无尘与凤堇帝进殿后就看到这样一个场景,让人可怜又心疼。
“爱妃,来,让朕看看皇儿。“凤堇帝坐在塌衔伸出双手,柔声向宁淑妃道。宁淑妃彷佛没有听到一般,仍抱住婴儿不肯撒手。凤堇帝见宁淑妃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微怒“爱妃,把皇儿给朕!”宁淑妃依然不予理会。
凤堇帝顿时大怒。“来人,把三皇子给朕抱来。”随即,一群宫女产婆粗鲁地从宁淑妃手中将婴儿夺走。宁淑妃怀中温润的小□□离怀,泪水夺眶而出,撕心裂肺的叫喊“不!不!我的孩子,还给我!”
“哇……”小婴儿被这一番粗鲁的争夺吵醒,可能是弄疼了他,破口大哭起来。
凤堇帝手托起婴儿,认真看向他,婴儿粉雕玉琢的小脸带着泪痕好不可怜。可是,凤堇帝看到这肉嘟嘟的小婴儿眼睛果然一只为紫色,一只为黑色。可爱的脸庞镶嵌着这样一双眸子,看起来诡异无比。凤堇帝吓得差点失手丢掉婴儿。北无尘,淡然的看了看小婴儿,随即一手汇聚灵力,点向婴儿额头。
“天师,三皇子可是那……”凤堇帝声音颤抖,却不敢将剩下的话说完,看向北无尘的脸茫然无助,一国之君的帝王之气荡然无存。
北无尘收回手指,站定身形,对着凤堇帝道:“陛下不必惊慌,本座刚刚用灵力只是探测三皇子体内可有异,至于这天命星象,现在也是万万看不出的,况且三皇子外型有异也并不代表什么。”
“可是这……”凤堇帝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北无尘打断:“陛下如若还不放心,便将三皇子交由本座带回天清观抚育吧,就算三皇子真是那天命星象所言之人,在我天清观,由本座看管,也生不出事。”
北无尘坚定的语气似给了凤堇帝力量,凤堇帝如释重负,立即向北无尘作揖:“有劳天师。”
加列八百四十三年,天宝二十七年,春。太清观天师北无尘造访凤堇国,并将三皇子带走这一消息传遍了加列大陆。各皇子,世家子弟,平民百姓好生羡慕,众言三皇子好福气被天师看中,前途不可限量。然而世人皆不知有如此秘辛,是福是祸却也是道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