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凉州天师院无比的冷清,掌院执事通泉领着大部分修士驰援定州已经月余,凉州与定州相隔几千里,魔潮的威胁暂时还波及不了最西边的凉州城。
凉州院内高阶的修士只剩下玄美和玄空二人,修为都是初境五层,一个是天师院内稀有的炼化师,专司炼化符箓和灵药,管着凉州院的内藏宝库,一个是退幡的红幡天师,现在的内院长老,专司教授学徒和初修者道法。
而留守的两人,皆是心绪不宁,看着供奉凉州院所有修士本命牌的法坛中,一个个本命牌暗淡碎裂,心揪着的二人,充满了无力感。
学舍之中,昏迷了一月之久的轩辕昊,第三次醒转。前两次醒来,不肖一炷香的功夫又被丹田之痛给击晕昏迷,如此反复已是第三次。醒来的轩辕昊对自己还活着的事实,心中略感震惊,“居然还活着”,轩辕昊苦笑。
试图挪动浑身无力的身体,却发现浑身僵硬,动弹不得,只有两只眼珠子可以转动。房舍的一切还是昏迷前的样子,自己昏睡的地方还是原来的地方,看来没人进来过,也没人发现昏迷的自己。
轩辕昊发现自己很渺小,很卑微,卑微到就算死了,都没人来看一眼自己的尸体。事实是,凉州院上下已经没几个人在了,剩下的人都人心晃晃,谁还会关心一个不在道谱之上的体修学徒。
轩辕昊不知道外头发生的一切,也不知道自己昏睡的多久。他在等待,等待丹田之痛的再次光顾,等待再一次昏睡下去,直到再也醒不来。
一炷香过去了,丹田之痛没有再发作,一个时辰过去了,依然没有发作。反而是他的身体开始变软,四肢也恢复感觉,能慢慢的挪动手指脚趾。两个时辰后,轩辕昊可以双手撑地,靠在了墙壁上喘气。饥饿的感觉疯狂地向自己袭来,轩辕昊不知道自己多长时间没有吃饭食了,吞了口口水,却发觉喉咙里极为干涩,没有一点湿润,口渴的感觉跟着袭来。
难受,极为的难受,轩辕昊仿佛身处沙漠之中,想起身出去,却力气不够,他现在还站不起来。
努力了一番后,轩辕昊认命的重新靠在墙上,鼻孔中袭来一阵恶臭,俯首看去,地上是一滩已经干化的黑泥样的东西。
“难道是自己的粪尿?这么臭?”轩辕昊心里想着,亦感觉到全身仿佛涂了一层干掉的泥巴,酸痒难受。
轩辕昊伸手抹去脸上、脖子上的黑泥,又去寻找多次挽救自己性命的红色兽晶。却只发现几块破碎的透明晶石,把碎片合在一起,就是兽晶的形状。
兽晶碎了,红色也不见了,轩辕昊不明所以,没来由一阵紧张,如果丹田之痛再次发作,自己就没了兽晶护体,终究得痛死过去。
想不明白,轩辕昊也放弃去想了,现在他只想能站起来,去饭堂大吃大喝,把肚子填满,饥饿和口渴的感觉实在太熬人了。
继续挣扎了半个时辰,轩辕昊终于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走向房门,打开,一股子刺眼的阳光直射在轩辕昊的脸上,刺激的轩辕昊一阵眩晕,差点再次晕倒过去。
适应了一会儿,轩辕昊勉强能看清楚门外的院子。触眼可及,不见一个人影,轩辕昊径直向饭堂走去。饭堂里的瘦管事不在,也没有其他人,估计现在也不是开饭的时候,轩辕昊摇摇晃晃地朝着后厨寻食。
蒸笼里有十几个冷掉的馒头,轩辕昊绿着眼睛伸手拿起馒头就往自己嘴里塞,兴许是吃得太急,噎住了,又去水缸拿起木瓢猛喝了一口。就这样,轩辕昊蹲在水缸旁,一边喝,一边吃,把蒸笼里的馒头消灭一空,水缸也喝空了小半。轩辕昊从来都没料到自己这么能吃,他不知道自己已经有一个月不吃不喝了。没有饿死,也是个不小的奇迹。
“你这个偷吃的小鬼,怎么这么臭?”一个瘦瘦的老头捂着鼻子走进了后厨,一脸嫌弃地看着饿鬼投胎的轩辕昊。
“通达管事,弟子轩辕昊。”轩辕昊狼狈地放下吃食,站起身来,躬身行礼。
瘦管事依旧捂着鼻子,凑到轩辕的跟前,不可思议地看着轩辕昊:“小耗子?我还以为你被撵走了?你怎么还在这里,还弄成这样一副模样?臭烘烘的。”
“禀管事,弟子练功出岔子了,在房舍里昏迷了许久,今日方醒,醒来便是这般。腹中饥饿难忍,便来饭堂寻些吃食,行止莽撞,望管事恕罪!”轩辕昊向瘦管事告罪,也说出了练功走火入魔的事实。
通达,是学舍饭堂的管事,体修修士,辈分极高,跟通泉一般,都是通字辈。但奈何禀赋欠佳,修为也只是初境三层,当了几年的白幡伏魔师后,看着自己的子侄辈,甚至孙子辈的弟子修为都超过自己,实在不好意思再干下去了,就讨了个闲职,管着学舍的饭堂。
“奇怪,奇怪,怪哉,怪哉!”通达也顾不上捂鼻子了,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轩辕昊,仿佛在看一件极为奇怪的物事。
轩辕昊也被他看得莫名其妙,问道:“管事,弟子身上有何不妥吗?”
“你说你练功走火入魔昏迷了,居然还活了下来,不仅活了下来,还活蹦乱跳的。”通达也不嫌弃地拿起轩辕昊手揉捏一番,捏完手还不算,居然伸手朝轩辕昊的身上摸去。
轩辕昊浑身恶寒,却不好阻挡,谁叫这位管事的辈分太高。
“你居然破体了!”通达语出惊人,也把轩辕昊吓了一跳。
“破体?怎么可能?”轩辕昊不敢相信,也的确不太相信,练功走火入魔居然能误打误撞的破除凡体,怎么去相信。
“虽然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但你确实是破体了。你身上的污秽之物乃是你落下的凡质,你的筋骨已然脱凡,坚硬无比,居然不下龙象之资。”通达神色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
轩辕昊震惊之后,是一阵狂喜,自己真的破体了,耗费了两年半之久,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破体。
“管事,您说的是真的吗?弟子真的破体了?”轩辕昊眼巴巴地望着通达,心中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通达闻言露出不满之色,“老头我活了一百多岁了,自己就是个体修修士,破体不破体还能看不出来?真当我老糊涂了?”
“弟子不敢!”轩辕昊“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泪水横流,自己这两年半的时间在天师院,备受鄙夷,受尽了委屈,练功走火入魔尝尽了丹田之痛,无数次以为自己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一朝听闻破体成功,往日的委屈一股脑便涌了出来,再也抑制不住。
通达叹了一口气,他活的长,经历的也多,在这学舍待了五十多年,迎来送往无数学徒,能留下的寥寥无几,几乎每月都有被点窍抹去一切记忆的学徒哭天抢地,到头来幻梦一场。
通达自然能理解轩辕昊的心境,叹息一声,将轩辕昊扶起,道:“小耗子,莫哭了,这是你的机缘,安安心心做你的修士,努力的修行。”
“是,多谢管事。”轩辕昊起身连忙谢道。
“吃饱了吗?没吃饱,我给你弄完肉汤面,老头我的肉汤面可是一绝。”通达言及自己的肉汤面,满脸骄傲,比起自己的修为还骄傲。
轩辕昊点点头,道:“我知道,我最喜欢管事的肉汤面。”
“难你就坐着,我去给你弄。弄好了,你边吃边说你的事,老头子有些好奇,你是怎么梦中破体的。”
“是,管事。”轩辕昊自无不许。
不一会儿,热腾腾的大碗肉汤面上桌,轩辕昊口齿生香,食指大动,接过大碗后边吸溜着大口吃了起来。
这恐怕是轩辕昊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一碗肉汤面了,吃完这碗肉汤面,轩辕昊如竹筒倒豆子般把自己如何走火入魔,如何用熊瞎子王的红色兽晶压制丹田乱窜的真气一一道来,毫无隐瞒。
“兽晶?何种兽晶居然有此功效,老头我从未耳闻。”通达奇怪地问道。
“在轩辕台村,就是被煞灵灭村的那天,我和十八恰巧贪吃,一起上山打猎,山顶的大洞里遇见了熊瞎子王,我们用村长给我们的香包杀死了熊瞎子王,那红色的兽晶就是从熊瞎子王的脑袋里蹦出来的。那香包,玄朴师叔说是叫什么化灵散,我把它扔进熊瞎子王的嘴里,熊瞎子王脑袋就炸裂了。”轩辕昊解释道。
“香包,化灵散?那可是天道院的独门灵药,你们村长如何会有这个东西的,难不成他是天道院的人?”说到天道院,通达面露一丝厌恶。
轩辕昊似乎察觉到这一点,问道:“管事,你说村长是天道院的修士吗?那天道院是什么地方?玄朴师叔只是怀疑村长是个修士,当日煞灵灭村因为实力不济先行逃走,我和十八都不太相信,或许村长已经罹难也说不定。”
轩辕昊到今日还是不太相信那位淳淳长者会是一个逃跑的修士,或许那化灵散只是机缘巧合得到而已。
“哼!天道院的行事风格便是如此,重修行,轻救世。那些修士才不会浪费自己的修为去救几个平民百姓。”通达不屑道。
“天道院原来这么无情无义吗?管事,那是个邪道吗?”
“不,恰恰相反。天道院是东华大陆最大的修道宗门,自诩天下正道魁首。八百年前,我们天师院的祖师还是天道院的修士,这个说来话就长了。”
“管事,我想听,你能说给我听吗?”轩辕昊难道遇到一个肯正眼相待自己的修士前辈,上一个还是玄朴。
“你不嫌烦,老头我就给你说道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