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达百多载的人生,远比玄朴知道的多,东华大陆各路宗门掌故在轩辕昊殷殷切切地求知眼神中,一一娓娓道来。通达好久没跟人这么聊天,当了五十多年的饭堂管事,从来没人正眼瞧过他,虽然一个个表面尊敬,内里却不太瞧得起这位辈分极高修为极低的体修老者。
聊了两个时辰后,通达拿起轩辕昊递给他的透明晶石,细细揣摩,却不明其何物,“这就是你说的兽晶?”
“是,管事。我醒来后,这红色兽晶就变成这般模样了。”
“奇哉,怪哉!兽晶有五阶,灰红蓝金彩,一阶灰晶为妖兽未通灵时便可随机育出,作用有限,炼化师看不上;二阶红晶乃妖兽通灵之后育出,可炼化一些低等灵药法器;三阶蓝晶乃妖兽通灵两百年后,有机会红转蓝,这是上品兽晶,一些高级灵药法器的必要材料;四阶金晶那就稀少了,最少也得八百年以上的妖兽,而且百中育一,极品材料;五阶彩晶更是化形之后的妖兽才有的,那就不是妖兽了,是妖修,修为之高,不下上境修士啊。”通达解释道。
“管事,在轩辕台村的时候,我曾拿与玄朴师叔瞧了,他说世间不可思议者众,未通灵的妖兽也可能育有这种兽晶的啊。”轩辕昊拿玄朴的话询问道。
“不可能。通灵之后的妖兽筋骨强劲,不可能被一包化灵散弄得身体爆裂。而且,红晶只会是通灵之后的妖兽育出,你们杀死的那头熊瞎子最多能育出灰晶。”通达笃定道。
轩辕昊挠挠头,感觉有点转不过来弯,“管事,弟子听的有些糊涂了。那这个东西又是什么?为什么能帮我压制丹田之痛呢?”
“老头我也想不明白。”通达露出尴尬的神色,活了百余年,居然被一个刚破体的小娃娃给问倒了,“就算是兽晶,不经炼化也就是个死物,没听过能压制丹田真气的。唉,有机会去问问玄美那小子吧,他可是炼化师。”
时已旁晚,学舍饭堂也开始忙碌起来,轩辕昊起身告辞。
通达看着轩辕昊离去的身影,口中喃喃道:“魔潮降临,你小子此时破体入道,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轩辕昊回返之后,打了一大桶水,把身上的黑泥洗净,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静静地待在房舍,等待着第二日寻玄空,告知破体之事。一旦破体,就会录入道谱,成为一名准天师,轩辕昊心潮澎湃,数年期盼终于得以功成。
雍州城,天师院内,鸿蒙大殿。
通丙愁眉不展,身为天师院西北首座,修为最高之人,他不能前往前线,必须坐镇雍州,卫护雍州灵泉。但阴谷城战况激烈,纵然有通泉、通燎两位初境六层的高阶修士,抵挡兽潮和魔潮,还是力有不逮。
此时,鸿蒙大殿内十几个白发老人分列两排,正安静地等待通丙发话。
“诸位,阴谷城危急,本座不得不请各位来商议。”通丙肃然道。
下边,一列是雍州院的退幡长老,既有通字辈的元老,也有玄字辈的子侄辈,都是五十年以上伏魔师经历的天师院元老,这些人都退出现役行列,回归灵泉宫安心修行,这也算天师院对这些颇具贡献的修士的照顾。此时,西北危急,天师院人手不足,只能把这些人重新启用起来。
另一列,不是天师院的修士,而是西北诸地的小宗门。因为西北之地灵泉资源不多,这些小宗门也没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若不是有天师院帮着他们伏魔降妖,这些小宗门连生存都会成问题。此番相招,通丙也是没办法,多一份力量,也就多一份击退魔潮的希望。
“首座直管吩咐,我等虽老,还是有一战之力。”一白发老道肃然道。
“通河师兄高义。”通丙欣慰赞道。
“首座执事,我等小宗门也愿戮力同心,协助抗敌。”一锦袍老者也躬身言道。唇亡齿寒,这些小宗门既然来了,也不得不有所表示。
“李宗主深明大义,诸宗门一应灵药、法器皆有雍州天师院提供。”
“谢过首座。”
“阴谷城战事紧,本座就不招待各位了,烦请各位即刻上路,驰援阴谷城。”通丙罕见地向座下众人作揖。
“是。”众人连忙还礼应诺。
于是,一波近百人的庞大修士队伍向阴谷城驰援而去。
而通丙也并没有轻松多少,这些修士虽然不少,但无一人是上境修为,最高不过是通河这个初境六层的老天师。应对魔潮,还是不够。
“首座,为何还愁眉不展?”玄奇躬身问道。
通丙叹息道:“魔潮之威,本座曾经历过。现在,那些邪灵还没大打出手,只是驱赶兽潮做个试探而已。以我们现在的力量,还不足以覆灭魔潮。相反,我西北三院却有覆灭之危啊。”
玄奇大吃一惊,忙问道:“首座,那该如何是好?可否向长安总院求援?”
“鹰书之后,本座已经连发三道金符传讯,言及魔潮动向。总院回复,已经有所动作。但北地雪原距离长安数万里之遥,就算火速来援,也要一月之久,那些邪灵会给我们这么多时间吗?”
“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西北三院已经殉道上百修士了,多是年轻弟子,那可是西北天师院的种子啊。要是都没了,西北三院就完了。”玄奇绝望,一双小眼顿时红了。
“西北修士要是精诚协作,还有一线生机。就怕——”
“首座说的是天道院西北分坛?那些混蛋怎么可能帮我们,或许早就跑的远远的了。”玄奇一脸不忿地说道。
“都是修道之人,玄奇,莫要口出恶言。”通丙劝道。
“是,弟子莽撞!”玄奇虽然告罪,却丝毫觉得自己说错了。
天道院有十座分坛,分布天下,在西北诸州,也有一座分坛,虽然实力上排在十座分坛倒数第二,但相比于雍州院,实力也不遑多让。
“本座就见一见天道院的道友吧,唇亡齿寒,料想天道院的道友不会袖手旁观。”通丙神色有些黯然,对于自己的想法能否实现,着实没有把握。
“首座不可啊,要去也是弟子去。天道院素来跟天师院不对付,在西北一直觊觎我雍州灵泉,首座此去,必要受辱。天道院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玄奇急道。
“试试吧!雍州灵泉是天师院少有的上等灵泉,决不能失去。但魔潮危机,还需要他们一臂之力。受辱小事尔,如果天道院答应出手,就算让我跪下,那边跪下吧。”通丙闭上眼睛,黯然道。
“首座!”玄奇倒是先跪下了,声音有些嘶哑。
“起来吧,我意已决。”
“是。”
“我出雍州城,一日方回。若有急事,金符传讯于我,不要吝啬金符。”通丙叮嘱道。
玄奇无法,只能应诺。
雍州城南,有南山矗立,有雍水环绕,山不在高,曲径通幽,水不在深,景色秀丽,不下江南。
这是一个洞天福地,天道院的西北分坛就设在这里,南山地下有股小灵泉,产出不多,也就是聊胜于无。
一处精舍之内,身着天道院特有的玄色道袍的三人正围坐品茶。
为首一人道:“阴谷城那边情况好像不太妙?”
“雍州城的弟子发来的消息说,通丙已经召集雍州院安养的长老和一些小道门前去驰援了,足足上百修士。”左边之人说道。
“通丙是下了血本了,雍州院的内藏宝库应该空了吧。”另一人面露讥笑,如果轩辕昊在此,恐怕会惊呼村长,此人就是轩辕台村修炼二十余年的裴简。
为首之人便是天道院西北分坛的坛主,欧阳铭,上境二层的修为,在西北之地傲视群雄,比通丙的上境一层高深一层。
此时的欧阳铭老神在在,精明的眼珠子发着精光,仿佛在盘算着什么。
左首之手,乃是欧阳铭座下大弟子,圭良材,初境六层大圆满,与裴简倒是一样。但二人在西北分坛并不对付,这也是为什么裴简独自在轩辕台村修行二十余年。这二人都是西北分坛下届坛主的人选,彼此争斗不休,但因为圭良材是欧阳铭的亲传弟子,极有优势。
“我看还是趁他病,夺他灵泉要紧。长安不是来信,要我们趁机夺下雍州灵泉吗。”圭良材伺机劝道。
“此事不可操之过急,现在正值阴谷城抗魔潮的关键之期,若是我们此时动手,难免天下物议,对我天道院声名不利。”裴简反驳道。
“我们天道院何时在乎什么物议,谁敢?裴简,窝在小山村里时间久了,胆子也小了。”圭良材讥讽道。
“你——”裴简怒目而视。
“够了!你们两个就不能安心相处,都是同道,何故见面如仇敌?”欧阳铭嗔怒道。
“是,弟子无状!”“属下无状!”二人见欧阳铭面露不豫,连忙告罪。
“雍州灵泉是一定要夺来的,但不是现在,裴简说的没错。天道院还是要顾忌一下天下物议的。”
裴简颇为得意地看向圭良材,而圭良材脸色发黑。
“一会随我去前堂见客,也该来了。”欧阳铭一脸高深的说道。
“师尊说的是何人?”圭良材好奇问道。
“通丙!”
两人皆是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