绾绾回到了自己原先的住处。她独自一人坐在昏暗的烛火中,脑中的思绪搅成了一团。她委实想不通,那样一个软糯可人的男孩,怎么就变成了如今这般披着人皮的恶狼了呢?还是说,其实他的本性就是坏的,只是他一直在她面前伪装得乖巧听话,而她从来没有看透罢了?
接下来的日子,绾绾都没有去理会苏煜,而苏煜也没来找过她,就像是他二人从未相逢一样。绾绾仍旧以刺绣为生,日子自然谈不上富足,但也能维持日常开销。只是她常常会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五年来她都是靠着找到苏煜这个念头努力生活,如今苏煜已经找到了,可却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善良乖巧的少年了,她就像是突然失去了精神支柱一般,整个人茫然无措。
这一日,绾绾刚回到家,一开门就看见季明雪正坐在里头,她先是吃了一惊,然后下意识地问:“又想将我绑去你家?”
季明雪站起身,眼圈红红的,浸满了忧伤,一改往日的活泼明朗:“绾绾姐,你去看看苏哥哥吧。”
绾绾虽然惊讶于季明雪的变化,但还是二话不说,直接拒绝:“我不去。”
季明雪几乎要哭出来了:“自从你离开以后,苏哥哥他变得越发沉默了,整日整日地酗酒,这会儿又醉倒在落英楼了。他口中一直喊着‘阿姐’‘阿姐’,我没法子,只好来找你了,我想现在只有你能劝他了。”
绾绾听了眉头紧锁。
季明雪继续说:“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何事,我只知道你是苏哥哥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人。所以,绾绾姐,就当我求你了,你去见他一面,好不好?”她拉着绾绾的衣袖,恳求道。
绾绾架不住她的软磨硬泡,终是答应去见苏煜一面。
落英楼的某个雅间里,苏煜正醉倒在榻上。
绾绾一进来便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不由皱紧了眉头。她朝他走了过去,刚要把他叫醒,便听到他口中喃喃低语:“阿姐,不要丢下我……不要……”
绾绾听了,心头一痛。看着他熟睡的脸,就仿佛回到了他小时候的模样。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两道阴影,更显安静无邪。如果不是知道了他曾做过的事,她又怎么会把他和“残暴”二字联想在一起?虽说他那样做是在为她报仇,可五十多条人命摆在那儿,想想便觉得浑身寒凉。她记得,从前妖王与神尊大战三次,可也就是单打独斗罢了,从未殃及池鱼,而苏煜一个凡人,竟能残忍至此……
想到此,她不禁又气恼起来,本想转身就走,可苏煜却在这时突然睁开了眼睛。他定定地看着她好一会儿,突然讥讽一笑:“既然已经不要我了,还来做什么?”
绾绾被他这么一问,顿时哑口无言。是啊,若是当真不愿再见他,又何苦来此?到底心里还是在乎的,毕竟是自己曾经相依为命的弟弟。
“我只是不想你一错再错。”绾绾说。
苏煜冷笑一声:“我不过是喝了点酒,何错之有?莫非你担心我酒后杀人?”
绾绾听他不再唤她“阿姐”,一时心里空落落的,不知还能再说什么。
苏煜突然坐了起来,指着门口,冷淡地说:“我苏煜,从来不强迫旁人,要走便走得干脆一些。”
绾绾何曾听他用这种态度对她说过话,登时便火冒三丈:“苏煜,你以为我愿意管你么!”说罢便转身跑了出去。
苏煜望着空荡荡的屋子,唇角渐渐凝出一抹自嘲的笑。
绾绾跑出了落英楼,季明雪正在外头等她。见绾绾出来,季明雪忙上前问:“苏哥哥怎么样了?”
绾绾余气未消,所以语气也显得很不耐:“他没醉,都是装的。”
“啊?”季明雪吃了一惊,像是难以置信。
绾绾不再说话,直接迈步而去。
季明雪进去的时候,只见苏煜一人站在窗前,眼睛正盯着街道的方向。她朝他走了过去,语气中满是心疼:“苏哥哥,你是不是……很在乎绾绾姐?”
苏煜并没有看她,只是望着空荡荡的街道,低声说:“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人会真心爱我了。”
季明雪觉得很受伤:“那这些年我对你的爱,你都看不到吗?”
苏煜的眉头轻轻一皱:“明雪,我只把你当妹妹。以后这样的话,不要再说。”
季明雪整个人瞬间呆住了,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却不知该如何落下去。
晚些时候,苏煜回到了靖王府。
靖王这会儿正在听松苑里等他,见他回来,便指了指桌上的茶杯,说:“喝了吧,醒酒的。”
苏煜淡淡道:“我没醉。”
靖王并不生气,反而保持着微笑:“既然没醉,那便开始做正事吧。”
苏煜点头:“但凭王爷吩咐。”
靖王站起身,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情之一字,最是伤人。成大事者,还是别碰为好。”
苏煜像是看透了一般:“王爷说的是,苏煜已经明白了。”
“你明白就好。”靖王不由松了一口气,“天色不早了,早些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