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煜刚踏入院子,远远地看见绾绾,直接掉头就走。
“阿煜!”绾绾快步追了过去,“你怎么了到底?为何要避着我?”
苏煜并不说话。
绾绾继续跟着他,下意识就以长辈的姿态道:“有什么话你直接说出来,不要藏着掖着。小孩子家家的心事何苦这样重?”
苏煜果然停下了脚步:“五年不见,我心心念念的只有阿姐一人而已,却没想到,刚重逢没几日,阿姐就想着将我推给旁人了。”
绾绾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便说:“你都已经老大不小了,也该娶妻生子了。明雪是个不错的选择。你没有父母,长姐如母,我便是你的母亲,你的婚姻大事,我自然是要操心的。”
“难道阿姐已经忘了自己的身份了么?”苏煜的语气里带着淡淡的嘲讽。
绾绾不明所以:“什么身份?”
苏煜说:“你是被你父母卖到苏家的,你是苏家的童养媳。”
绾绾心道原来他在说这事。便说:“你的父母都已经不在了,有些事我们自然可以自己做主了。凡事随你自己的心意便好,无需再顾及旁的。”
苏煜先是沉默地看了她好一会儿,半晌,突然一笑:“好,我都听阿姐的。”
绾绾这才松了一口气,心想他虽然已经长大了,但到底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听她的话,这点令她很是欣慰。
接下来的日子很是平淡,平淡到连半丝波纹也无。
这一日,绾绾去街上买针线,却突然有一名乞丐婆上前拉住她的裙摆,恳求道:“姑娘,赏点银子吧!我都已经三天没有吃饭了。”
绾绾低头一看,只见她的双腿已然失踪,整个人窝在一部板车上,只能用手支撑着身体,看起来十分可怜。她不忍心,便从荷包袋里掏出几枚铜钱,蹲下身放到她的手里。
那乞丐婆连声道谢。
就在这时,绾绾看清了她的模样。虽然她的脸上很脏,可嘴角那颗媒婆痣却很是显眼,她惊呆了:“李媒婆?”
“你怎么知道我的?你是?”李媒婆睁大眼睛仔细地瞧着她,慢慢地眼中露出了惊恐,紧接着便是连连磕头求饶,“好姑娘,你就饶了我吧!我都已经成了如今这副模样了,也没几年活头了……”
绾绾被她弄得一头雾水:“李媒婆,你在说什么啊?”
李媒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当初是我财迷心窍,害了你。可你那兄弟已经砍了我的两条腿,我如今也是生不如死,旬老爷一家也已经死绝了,难道这还不够吗?你们非要赶尽杀绝才行吗!”
“你说什么?”绾绾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清楚一些,旬老爷一家怎么了?”
在回靖王府的路上,绾绾的脑海中浮现出的都是李媒婆空荡荡的下半身,以及她所说的每一句话。
她说:苏煜亲手砍了她的双腿,还亲手杀了旬老爷一家上上下下五十多口人……
她口中的苏煜似乎并不是她所认识的苏煜。她所认识的苏煜是乖巧善良的,是绝对不会做出如此惨绝人寰的事的。
可是事实就摆在眼前,李媒婆的的确确是没了双腿的。由不得她不信。
刚走到王府门外,苏煜和靖王恰巧也刚回来。见到苏煜,绾绾便一个劲儿地看着他,像是想看透他的表皮,看看他斯文善良的皮囊下装的是一颗怎样的心。
苏煜却并不看她,直接随着靖王边说话边走进王府。
绾绾一路跟着他,直到听松苑门外,苏煜终于停下脚步:“你有什么事么?”
绾绾艰难地开口:“旬老爷一家是怎么回事?”
她刚开口,靖王便率先走了进去,及时避开了。
门口只剩下他们二人。绾绾便直截了当地问:“旬老爷一家都是你杀的吗?”
苏煜默然,表示承认。
虽说早已知道答案,可绾绾还是觉得难以接受,她此刻的心情可以说是痛心疾首的:“你为何要那样做?”
苏煜皱眉道:“因为他觊觎你,他还害你落崖。”
“那你杀他一个就够了啊!为什么把他全家都杀了!”绾绾忍不住用吼的。
苏煜的双拳不由自主地握紧:“你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当初我没将他全家碎尸万段,已是仁至义尽。”
绾绾难以置信地望着他:“苏煜,你简直就是个恶魔!”
哪怕苏煜对杀害旬老爷一家一事从未有过丝毫的后悔,可面对绾绾的指责,他还是会觉得心里很难受:“阿姐……”
“你别叫我阿姐!”绾绾怒极了,“若我早知道你会变得如此丧心病狂,当初我就不该管你!五十多条人命啊,你怎么下得了手?”
苏煜整个人僵在原地,连带着声音都变得有些僵硬:“若为你报仇是丧心病狂的话,那我情愿永远病下去。”
“你简直不可理喻!”绾绾恨铁不成钢地抬手给了他一个巴掌,“既然你不肯认错,那好,从今以后,你我姐弟,恩断义绝!”
苏煜显然是被她打懵了,眼看着她转身离去,他竟无法开口唤住她。
或许这么多年了,他从来都是错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