砻城双家。
烛火将双家大宅照得亮如白昼。
大堂前的院子内,笔直地跪了许多人。
啪!
鞭子甩过半空发出尖锐的呼啸,重重地落在当头跪着的一人身上,然后再次甩起,一鞭紧接着一鞭地打着跪着的人。
“一群废物!”明亮的正堂中,一位华衣公子站在门口看着他们受刑,脸上充满了愤怒和厌恶,“这么多人负责巡夜,居然让一个小贼溜进来了也不知道,还让小贼逃跑了,我双家养你们这群废物做什么?”
跪在地上受罚的那群人原本一声不吭,在听到华衣公子这番话时,脸色纷纷露出了遭受耻辱的不忿之色。
养?
“二公子,我们是双家的门人,并非奴仆。”为首的人说道。
双二公子目光落在身上,冷冷一笑,从执鞭的门人手里夺过鞭子,啪地一下打在那人脸上,顿时在他脸上划出一道长而深的伤口。那人却没有喊痛,而是咬牙硬撑着。
双二公子用鞭子指着他们一群人:“双家不养没有用的门人。今晚双家进贼这件事,天一亮就会传得满城皆知。一个小贼在双家如入无人之境,偷了东西之后还跑了,这简直就是双家的笑话!你们负责各处防守巡夜却没有发现,失职在前,还敢在我面前说什么门人?你们对得起双家吗?”
“二公子息怒。”一名身穿棕色长袍的中年男子在这时踏进院子来。
双二公子看见是他,才稍微收敛了怒气,道:“三师叔。”
中年男子道微微颔首:“家主让我来传话。”他转身面向院子道,“家主说,今晚巡夜的人失职,按双家家规处罚。”
双二公子站在旁边等着中年男子继续传话,却见他已经说完了,不由得一怔:“父亲没有说要追回来?”
“几株长生草的事,没必要弄得满城轰动。这件事浩檀已经和家主说明了,是他拿出了长生草和对方比试,输了就把长生草送给人家。”
双二公子冷笑:“他双浩檀倒会拿我家的东西去做好人。”
“二公子此话差矣!你与浩檀都是双家人,何必分你我?”
“他虽姓双,可不过是双家从外面捡回来的。”
“二公子慎言!”中年男子忙正色道。
双二公子却满不在乎道:“怕他做什么?他仗着自己有些天赋,就真的当自己是双家的栋梁?还真的以为自己能当上双家的家主?双家是有外人当家主的先例,可怎么也轮不到他。”
“双弘俊!”中年男子冷声喝断他的话,刚才客气温和的神色陡然变得严肃冰冷,“你刚才说什么外人?不要命了!”
双弘俊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错了什么话。
双家几百年中出过一位并非姓双的家主,可是就是那一位家主才让双家势力更加壮大,双家才可以继续延续几百年的繁华。所以那位家主在双家门人心目中十分受人景仰尊重,几乎与双家第一代家主平起平坐。
“我不希望以后还会听到你说刚才那样的话,否则,我只能请出家法。”中年男子此时充满了师长的威严,“家主的话我带到了,都去休息吧。”说完,他负手离开了。
当着众多门人奴仆的面被狠狠训了一顿,双弘俊一脸愤然。
一个门人赶紧道:“二公子消消气,三师叔的话重了一些,不过也是为二公子着想。你想想,刚才的话要是被老家主听到了,二公子有什么下场?”
双弘俊想起自己那久不理事只管闭关修炼却无比严厉的祖父,不由得有些害怕。他想了想,觉得今晚这些事不能轻易算了。双家是什么地方?哪里由得人来去自如偷东西。
他吩咐道:“家主虽说不追,可没有说不查。你们派人手出去,查一查今晚的贼到底是什么人。”找到了人,他一定要宰了那个人给双家雪耻!
天边亮起一点鱼肚白,筱梨和平常一样在这个时候端着热水敲夕城的房门。敲了两下,没有人回应,筱梨只当小姐还没起来,便和平常一样推开房门端着热水走进去。
“小姐,该起床了。”筱梨一边轻唤一边转过屏风,冷不防对上了一双森绿的眼睛,吓得她双手一抖,手里的水盆啪地掉在地上。
“怎么了?”筱菊在外面听见动静,急忙跑进来看是怎么回事。
她还没看清房中的情形,就听见夕城的声音:“把门关紧。”
“哦。”筱菊听话去关门,回头道,“筱梨姐姐一早大叫什么……”
然后,她就看见了一头毛发乌黑的猛兽立在筱梨面前,一只锋利的爪子还搭在筱梨的肩膀上,森绿的眼睛转来转去。
筱菊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晕过去。
“不要晕,你们晕了谁来帮我?”夕城很无奈地说,“阿黑,你在角落蹲着,别出来吓她们。”
黑色猛兽听话地走开了,走到墙角边蹲了下来,就像一条乖巧忠诚的大狗。
筱梨和筱菊这才看清楚了夕城,又被吓得几乎惊叫。
“不要叫!”夕城及时喝住。
两个婢女紧紧地捂住了嘴巴,眼里满是惊恐地看着夕城。
夕城靠坐在墙边,衣衫已经被血染红了,缠绕着布条的右臂还在不停流血。她将两个瓷瓶扔在地上,有气无力地吩咐:“这是疗伤的药。筱梨,你去厨房打几桶热水,就说我想沐浴。筱菊,你去告诉金嬷嬷和曲先生,我今天不上课。”
两个婢女战战兢兢地点头。
“记住!不许都人前露出半点异样,否则……”夕城目光斜睨向角落蹲着的阿黑。
筱梨和筱菊顿时明白了,赶紧点头表示忠心。
“去吧。”
筱梨和筱菊赶紧开门出去。筱菊在门口回头问:“小……小姐,不上课总得有个理由……”
夕城目光淡淡地看着她。
筱菊顿时感觉全身寒毛竖起,忙道:“知道了,奴婢会想一个合适理由的。”
夕城这才龇牙咧嘴地解下右臂上的布条,脱下染血的外袍。
总算在天亮之前赶回来。
筱梨很快就提来了热水倒在浴桶里,夕城忍痛把自己泡进热水中,洗干净脸上身上的血迹,然后起身让筱梨帮忙给伤口上药。筱梨全程都颤抖着双手,背后一处箭伤看起来就足够吓人了,没想到右臂的伤更加吓人,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肉,伤口深得可以见到骨头。
筱梨小心翼翼地撒下药粉,自己忍不住哭了起来。
“你哭什么?”
“小姐伤成这样,奴婢替小姐难过。”
夕城叹了一口气,道:“你今天想办法去孙管事家一趟,把这个盒子交给他。”夕城指了指装长生草的木盒,“跟他说,把东西交给郎中,郎中知道怎么用。”
“是。”筱梨擦擦眼泪,“这是给孙鹿治伤的药吗?小姐自己也留一些。”
“我自己留了几片。”
“几片哪里够?”筱梨又道,“要是夫人和大公子二小姐来看你,奴婢该怎么办?”
“你们看着办,我好困啊!”夕城打了一个呵欠,靠在柔软的枕头上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