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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文种访贤

南阳,是中华智慧文化的一方宝地,也是黄河流域——儒家文化与长江流域——道家文化的一个交汇之地。灵气所集,人才荟萃。从姜子牙到范蠡再到诸葛亮,闪闪发光的智慧接力棒在一代代人手上传递。

文种算不上一个有智慧的人,然而他却是一个如同伯乐那样难得的甄别人才“千里马”的高手。他来到南阳,冥冥中仿佛有某种玄机,将他推到了范蠡面前。

范蠡师从计然,而计然据说是老子的高足,著有《万物录》,是一部专门论述“商”即经济之道的著作。其认为:人类社会的竞争,表面上纷乱无序,其实背后都是经济竞争。无论是三皇五帝以来的帝王之学,还是春秋以来的霸王之道,从齐国首霸到秦国崛起,晋国和楚国陆续称霸,都离不开“经济”二字。谁能将这套商业之道彻底参透,就可以“上富其国,下富其家”。

在计然的培养下,范蠡的志向渐渐明确,那就是做姜子牙、管仲那样的一代名臣,辅佐明主,成就霸业。文种的到来,为他的梦想推开了一扇通向现实的窗户……

公元前500年左右一个深秋的早晨,在楚国宛城县衙署中,令尹文种早早就醒来了。

与其说醒得早,倒不如说一夜未睡。因为他心中盘算着,今天要去做一件大事情。

他今天的打扮格外精神:头上高高地挽起发髻,用头巾小心地束好;上身穿一件华丽的短袍,下身穿一条绸缎长裤,脚上一双薄底快靴。因为要走很远的路,不能太过累赘。每天用来练习武艺的青铜长剑悬在腰间,当然是用不着的,不过略作装饰。这么收拾停当,来到院子里,时候已经不早。清新的阳光带着秋日的寒意,晨风吹拂,树上的金黄的落叶打着转儿飘落地面。墙脚几丛花树,饱满的花朵打湿了一夜的寒露,愈发地妖娆。几只小鸟在枝头上跳来跳去,嬉戏追逐,一会儿又站上高处,婉转歌喉。门外传来几声马嘶,似乎连马儿也知道今天要出门办一件重要的事情,按捺不住在蓝天白云下远足的激动,已经在催促主人动身了。

“真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

文种自言自语了一句,心神清爽,步出门来。几个心腹苍头早已束装待发。

“走吧!”

文种一声令下,一行人跨上马背,在“嘚嘚”的马蹄声中出了城门,沿着田埂上的小路,渐行渐远。

宛城这个地方,四面环山,犹如置身在一个大大的盆底。因为一年四季气候温和湿润,不冷不暖,自古以来,就是个休养生息的好地方。一条条的河流,滋润了大片的土地。一路行来,田间地头,到处都有歌声飘绕。当时楚国和吴国连年交战,却似乎没有给这个地方带来多少影响。

尽管是秋日,太阳升起来后,还是有一些灼热。文种等人赶路甚急,不知不觉,竟然出了一头的汗。幸好,前面一条大河,拦住去路,众人寻来船只,连人带马,一同上了渡船。略微喘息的空当里,放眼望去,满眼尽是芦苇的青翠之色;侧耳倾听,耳朵里全是野鸭的嘎嘎之声;抬头往上看,天蓝得让人心醉。

终于,从芦丛里踏出,一阵清风迎面扑来。众人上岸后,重新骑上马背,一路疾行,这便来到一个地方。只见一条弯曲的小溪,潺潺流过脚下。两边都是高高的柳树,长长的柳条弯下腰来,垂向水面。河面上拱立着一座小桥。行至跟前,可以看到在桥头上刻着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三户”。时日既久,字迹已经模糊,上面落满灰尘。不过,一看到那两个字,文种还是高兴起来。“三户,这么说,已经到了……”

三户,就是他此番寻访贤人的目的地。其时,差不多快到中午了,太阳在头顶上明晃晃的,似乎射下来的每一缕光线,都带着灼人的热量。

擦了把汗,文种吆喝一声,让马匹慢下脚步,徐徐行来,后面几人不紧不慢地跟着,保持一小段距离。

过了小桥,首先映入眼中的是一大片茂盛、青翠的橘林。拳头般大小的柑橘,捉迷藏般躲在浓密的枝叶下面。如果刻意去找,多半看不清楚。偶尔磕头碰脑,才发现原来有这么多丰硕的果实。

楚人爱橘,疆域拓展到何方,橘林便延伸到何方。不论边疆或都城,莫不以橘林为天然标志。以郢都而言,作为楚国的都城,最早是在楚文王时,但几百年过去了,却一直没有修筑城墙。外围橘林,就是他们的天然屏障。不炫耀武力,却也不容易轻易攻进去。因为橘林如海,藏得下千军万马。都城如此,普通人家更不用说了,和北方人家用砖、石、土垒成厚厚的围墙,高高地互相防范、隔开来不同,这里的人家,就以几株橘树为界,似隔非隔,若隐非隐,正所谓防君子不防小人,民风淳朴,可见一斑。

“咦?”文种从这片翠绿繁茂的橘林里穿过去,不觉眼前一亮。

一片方方正正的土地,种植着粟、麦和豆等旱地作物;几十个男女农人,穿着短衣,挥舞着耙、耜等耕作器具,稀稀落落分布在田间。远处的沟塘里,几个汉子正以竹木为栅,在滩急水浅的地方捕鱼。一排排的茅草屋,掩蔽在几十株粗大的桑树里。几个老汉斜倚在桑树下面,边悠闲地晒着太阳,边吟唱道:

日出而作,

日入而息。

凿井而饮,

耕田而食。

帝力与我有何哉?

嘶哑的歌声,伴随着猪牛的嗥叫,充满了田园清新的气息。

文种没有想到,刚刚经历了战乱的楚国,还会有这样一派恬静的风光。他连忙下了马,牵着缰绳,迈开脚步,踏着湿软的田埂走上前去。

“请问,有一位范蠡先生,可是住在这里?”他恭恭敬敬地问道。

“我们不知道有什么范蠡先生,只知道有一个叫作‘少伯’的。”一个老丈道,“不知道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对,就是他,范蠡先生,字少伯,这个错不了的。”

“哦,那个少伯呀,就住在前面那座山坡上的竹林里,只有他一户人家。”

“谢谢老丈。”文种道了谢,继续前行。

行不多远,又是一片橘林。刚走到林子边上,只见一人,约有二十四五岁年纪,英俊飘逸,头顶高高的紫玉冠,一身艳红的袍衣,骑了一头水牛,正从里面走出来,一边行来,一边仰天而歌:

天下有道,

我黻子佩。

天下无道,

我负子戴。

优哉游哉,

聊以卒岁。

听那曲调,激越高亢;歌声之中,充满着天地灵韵、沛然之气。

“不用问,此人一定就是范蠡先生了。”文种心里暗暗认定,连忙在路边站定,手执马缰,静静地站着。见他如此,后面几个随从,更是大气不敢出,束手而立。

老水牛慢腾腾地,终于来到近前。文种咳嗽一声,等那人停了歌声,这才拦住牛头,恭恭敬敬地问道:“请问阁下可是范蠡先生?请留步一叙!”

“你是何人?”那人却没有下牛,仅是垂下眼皮,冷冷地瞥了文种一眼。“在下宛城令尹。姓文名种,”文种忙施礼说道,“范蠡兄语惊天人,此曲此乐,即便是潇湘洞庭之乐,皓露秋霜之曲,都难与之媲美,实乃奇绝!在下久仰大名,特来拜访,还请不吝赐教,下牛一叙,如何?”

“你弄错了。”那人见文种谈吐不俗,也就下牛来,道:“我非范蠡,乃是他的朋友接舆。此曲乃是游戏之作,接舆一介凡夫,不敢与范蠡先生相提并论。”

“原来不是范蠡先生。”文种心下暗暗失望。

“大人是要去寻访范蠡先生吗?”接舆问。

“正是。”文种刚讲出自己要去访范蠡的心意,却听接舆道:“大人今日不用去了,我刚从他那里回来,也是访他不着,听小童说,范蠡外出游三山五岳,不知何时归来。”

“是吗?”文种心头掠过一阵懊丧,看着接舆,忽又兴奋道:“俗话说得好,人以群分,物以类聚。范蠡是天下奇才,先生既然与他相交,想必也非泛泛之辈。必然胸藏经天纬地之学,何不请前往宛城衙府一叙,共谋天下霸业,如何?”

“哈哈,”没有想到,接舆一听就笑了起来,道,“山野之人,懒散惯了,当不起世间功名。大人只管自去忙碌,休要被我等山野之人耽误了时间。告辞了!”

说完,他上了牛背,骑牛去了。

望着他慢慢走远的身影,听着他的歌声,文种怅怅地站着,无法掩饰自己内心的失望。还是几个随从,实在忍不住,催促道:“大人,今天天色已晚,反正范蠡先生也不在,不如我等先行回去,等日后得了确切消息,再来不迟!”

“也只能如此了!”文种闷闷不乐地答应了,一行人策马寻原路而回……

公事烦冗,连文种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忙碌。毕竟楚国和吴国的恩怨,积攒太深:从楚国跑到吴国去的伍子胥、伯嚭等人,都是有名的贵族。他们也都是有真本领的,再加上用兵如神的孙武子,雄才大略的阖闾,臣贤君明,同心协力,不要说楚国,天下又有谁能抗衡?偏偏楚国的君王又被一群奸佞小人团团包围,像文种这样自诩为治国之才,本也是贵族出身,却只能流落到偏远的小小宛城,来做一个县令。百里小县,治理起来自然没有什么难度。但是有一点,因为地处两国交界,战乱一起,百姓流离失所,很多人都逃到宛城这片世外桃源来。这么多的人聚集在一起,免不了惹出事端,鸡毛蒜皮打架斗殴各种案件,层出不穷。

冬去春来,又到了万物生发的季节。这天,当几只蝴蝶扑入窗来,打断文种繁芜的思绪,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不能再将生命消耗在无穷无尽的杂务里了。

于是,第二天一早,文种又早早起身,穿戴整齐,吩咐手下提上早已准备好的几只野鸡,担上两坛美酒,前往三户,二访范蠡。

提野鸡相访,是古代士人之间互相尊重的礼节。人们以为,野鸡交接有时,分别后雌雄不再杂交,做朋友就应像野鸡一样重信守义。初次见面的人,都希望对方可以成为自己永远的朋友,借助野鸡来表示自己的一片诚心和热忱。

还是同上次一样的路径,只是刚下了一场雨,路面有些泥泞。经过上次遇到接舆的橘林,穿林而过,前面出现了一个山坡。坡前,文种停了下来,看那又斜又滑的山坡上,有一大片绿油油的菜圃,瓜果菜蔬,生机满园。菜圃上面是一座迎风飘摇的翠绿竹林,隐约可见竹林中露出几间茅庐的模样。一群妇女和孩子们正在山坡上采集竹笋、蕨苔、地菜和野葱等物。

正是暮春时节,微风里,听小孩们唱着一曲清脆的歌谣,道:

水肉花,

拌夏耙,

保佑癞子生头发。

采着春天的野菜,还沐浴在暖熙的春风里,他们却已经在唱着夏天的梦想和生活了。

“多么悠闲、清静的生活,多么无忧无虑的童年……”文种打量着这一切,深有感触地道,“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果然说得没错。我这些年来,为了功名利禄,到处奔波,真可以说忘却本性,舍本逐末了!”

这么想着,缓缓上得山坡来,踱进竹林。竹林里到处一派生机,粗壮的竹笋刚刚破土而出,带着新生的鲜嫩和翠绿。经历过一冬风雪的老竹,也都换上了新装,吐出了新稍。柔软的枝梢垂下来,伴随着春风轻轻舞动。

在竹林中间,一片空地上面,一排建起了三间茅屋。院子不大,围墙都是用竹子编织而成的篱笆,上面爬满了野藤,开满了各种各样的花儿。

院子门是虚掩的,从门里望进去,院子里一片静寂。地上长满了野草,有的甚至掩盖了用石子铺成的小路,似乎主人对这些野草根本不放在心上。

文种上前敲了敲门,朗声道,“请问,有人在吗?”

话音刚落,就听里面一阵咳嗽声。文种连忙整理了一下衣服,紧张地站在门口。

只听“咿呀”一声,有人推开正中间一间屋子的门,从里面踱步而出。

文种凝神细看,被这个人吓了一跳。只见他身材并不高大,腰背甚至有一些佝偻。一头头发胡乱地披散着,一张脸五官似乎都要挤在一起,相貌丑陋无比。看他的年纪,足有五十上下,和文种想象中的倜傥风流大不相干。

虽然如此,文种也不敢怠慢,连忙上前深施一礼:“范蠡兄在上,不才文种有礼了。”

“不敢,不敢。”那人忙还礼,道,“我非范蠡,乃是他的老师计然。”

“什么?”文种不由又是一阵失望:“原来又不是范蠡先生……”

“足下何人?找我那小徒范蠡所为何事?”那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他虽然相貌丑陋,不过这一双眼睛可是目光如电,简直令人无所遁形。

“在下文种,是新来宛城上任的令尹。”文种恭恭敬敬地道,“在下有一个爱好,每到一处,必要寻访当地贤人,与之交游往来。如果遇到有共同志向的,就一起谋划做一番事业;如果志趣不同,那么从贤人那里听取一些教诲,有益的人生经验,也是好的。我刚来宛城这里,就听说了范蠡的声名,有人说他是这里的狂士,也有人说他是当世的奇才。我听说,‘士有贤俊之姿,必有佯狂之讥,内怀独见之明,外有不知之毁’,越是大家说这个人是疯子,是山野粗鄙的村夫,我越是要来见一见。”

“哦,大人的识见还真是和普通人不一样啊,在当地人眼中,我和小徒一个丑、一个痴,人人都笑话我们,讥讽我们,大人却以为我们是贤俊之士,真是承蒙错爱啊。既然小徒不在家,就由我来代为招待大人一番吧,请!”

“请!”

文种跟随老者来到屋子里,只见屋子里摆设颇为简单,一床一桌一椅,地上铺设一张草席,倒是密密麻麻地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竹简,足见此间主人废寝忘食地诵读,是个博览群书、才华横溢的饱学之士。再看墙壁上,东面的墙上,是一幅《九鼎山河图》,图上除了淡淡的黑白两色,再没有一丝一毫的杂色。黑的是九个大小形状各不相同的鼎,白是凹凸不平的群山,弯弯曲曲的河流,若隐若现。西面墙上是一幅《八音图》,也是极为淡化的黑白两种颜色,勾画着八件简陋的乐器。北面的墙上,挂着一柄长剑,剑鞘黑黝黝的,剑柄磨得发亮,可以想见此间主人每日如何苦练剑术。靠窗下一张矮几,上面摆放着七弦古琴,看着就知道不是凡品。山河、地理,剑、琴、书、乐,茅屋虽小,却一番胸怀天下、吞吐宇宙气象。

“计然先生,您既然是范蠡的老师,一定有经天纬地之才,还请您不吝赐教。”坐定之后,文种迫不及待地请教道。

“赐教谈不上,我倒是有一句话想问大人。”计然问道,“大人刚才说,遇到志同道合的贤士,可以一起谋划,成就一番事业,不知道指的什么事业?”

“这个……”文种迟疑了一下,本来他是来此找范蠡的,如今却遇到范蠡的老师,要他当面吐露心中志向,他本想不说,但又一想,自己来访范蠡,素昧平生,想要打动对方,不过凭的是一个“诚”字。既然对方是范蠡老师,与范蠡本人无疑。自己如果不展现出一片诚意,何以打动对方?如果被范蠡老师视为不诚之人,自己改日又将以何面目来见范蠡?

“不瞒先生,”他决意袒露心迹,说道,“不怕您见笑,我这个人,虽然没有什么大才,最喜欢的却是霸王之道。我最佩服的,就是历史上的齐桓、秦穆、晋文,还有我们楚国的先王楚庄王。他们都依靠一帮杰出的人才,成就了声名显赫的霸业,我觉得大丈夫处世,就是要像管仲、鲍叔牙、百里奚、狐偃、赵衰、孙叔敖那样,辅佐明主,成就一番轰隆烈烈的大事业!我虽然没有他们那样的才华,却也希望寻访到这样的贤人,再一起去寻访明主,风云际会,也不至于在这个纷乱的世道里,辜负一腔热血!”

“哦?大人好大的志向!”计然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道,“那么,大人可知道,管仲、鲍叔牙、百里奚、狐偃、赵衰、孙叔敖,所以辅佐齐桓、秦穆、晋文、庄王,成就霸业,他们所根本依靠的是什么?”

“当然是霸王之术,也就是治理家国、经营天下的大经略了,”文种道,“这也正是我一直在研究的学问,只可惜知音者少,找不到人印证罢了。”

“原来如此。”计然了解了他的情况后,叹息一声,摇了摇头,“大人既然是来找我那小徒范蠡印证霸王之术,只怕要让大人失望了。因为我那小徒,根本不懂得什么霸王之术。他跟所我就学,而我所教导他的,无非是经济之学。我这个人,一生什么都不喜好,就喜欢研究经济,游历天下,对于各个地方的山川地理、经济形势、特色产出,了如指掌。说白了,我所研究的,就是一个字‘财’字。财者,养命之源,立身之本。人生在世,谁都离不开这一个财字,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也可以说我没有像大人一样的远大志向。但是我和小徒,真的只是计算研究,勉强说起来,可以称得上是一门‘利害之学’,和大人的霸王之术,不可同日而语啊!”

见文种似乎不相信他说的话,计然又将草席上的竹简随手拿起来一卷,递给文种:“大人请看,这就是我毕生心血所凝聚而成的学问,用来授予小徒的。”

文种半信半疑,接过来一看,只见卷首赫然三个大字:《万物录》。再向下看,所记载的果然是各国气候、地理,各地的特产,如山西多盛产玉石、竹木、煤等;山东多生产鱼、盐、漆、丝等,江南出姜、桂、金、丹砂、珠玑……如此一篇篇,一卷卷,浩荡如大海,无际无涯。

“这个,果然都是经济之道。”文种不懂经济,满脑子都是霸王之术,因此只看了几卷,就头昏脑涨,只好将竹简还给计然。“这么说,我要找的知音,不在这里了?”

“哈哈,大人如果不信,十日之后,请再来此,和我那小徒当面谈过便知。”

“那好,告辞了。”

文种和计然话不投机,也就不想再逗留下去,于是起身告辞,负兴而去。

忙忙碌碌中,十天又过去了。

这天一早,文种又早早起来了。这些天虽然忙碌,他却一直在思考范蠡老师计然的一番话。计然虽然说的是经济之学、利害之道,和自己的霸王之术风马牛不相及。但是仔细一想,管仲、百里奚、狐偃、孙叔敖,不都是精通经济之学、深谙利害的大师吗?如果不是他们从富强经济入手,积蓄了雄厚的国家财力,奠定了王图霸业的基础,如何能最终图霸成功?而自己呢,以前一直只顾关注霸王之术,却忽略了这么一个大根本!

这么一想,范蠡师徒所研究的,非但就是霸王之术,而且比自己不知道高明多少!

虽然人人都说他们是狂士,但自己看得没错,这才是真正的贤俊之士啊!

因此,这一次,文种准备了更加丰厚的礼品:礼盒,野鸡,布匹,绢帛,黄白之物等。整束停当,又一次踏上了前往三户访贤的道路。

一行数人,走到橘林边上的时候,正碰上接舆驾了车,带三五女子出来郊游。一见文种,接舆便喊道:“范蠡今日正在家中,足下快快去罢!”

文种忙道:“先生为何不一起前往,共叙片刻?”

“不。”接舆的拒绝是意料中的,只听他道:“我可不愿去费那份气力,得范蠡一人,天下可定,又哪儿有我的用武之地。不若快活山林,逍遥江湖……”

“快走嘛!”几个女子拉扯着催促,接舆忙告辞文种,自去远了。

“真是人各有志啊!”

文种叹了口气,也不放在心上。过橘林,踏田埂,穿村落。刚来到山坡下,正巧又遇到了范蠡的老师计然。

“先生请留步。”文种上去,深施一礼,说道:“上次听先生讲了经济之学,利害之道,只因在下愚鲁,竟然没有领会到,这才是霸王之术的根本。在下以前一直空怀霸王之志,却忽略了经济之学才是图霸称雄的根基。今日得遇先生,还请先生不要嫌弃我资质愚钝,再请给我讲一讲利害之学吧!”

“哈哈,”计然却笑着道,“你来晚了,我正要去继续游历各地,丰富补充我那部《万物录》呢!不过你放心,虽然我不能亲自给你讲经济之学,利害之道,但是我这一套学问,都已经传授给了我那小徒。你和他一起探讨研究也是一样。你不是一直说找不到知音吗?要我看,你和他正是知音,不但是知音,而且可以成为共患难、同富贵的生死至交,快去吧!”

“真的吗?”文种听了大喜,“那我就不多打扰老先生,日后再向您请教了!”

“去吧,去吧。”计然背负双手,长袍大袖,飘然而去。

“山野之地,何奇人如此之多也!”文种轻叹着,不敢耽误,径直上了山坡,进入竹林。

来到茅庐前,刚走到院子门口,就听到一阵清脆的琴声传来。一人且弹且唱道:

陟彼三山兮商岳嵯峨,

天降五老兮迎我来歌。

有黄龙兮自出于河,

负书图兮委蛇罗沙。

案图观谶兮闵天嗟嗟,

击石拊韶兮沦幽洞微,

鸟兽跄跄兮凤凰来仪,

凯风自南兮喟其增叹。

文种静静地立在门口听着。春日的阳光暖暖地洒下来,一草一木,似乎都透出某种气息。风儿轻拂,甲虫歌唱。蝴蝶和燕子在头顶上掠过,蜻蜓不知疲倦地飞来飞去。一切都不可言说,令人愉悦的安静和祥和预示着某种神秘。

一曲既罢,文种趁机咳嗽一声。“请问,可是范蠡先生在内弹琴作歌?文种冒昧,特来拜访!”

屋子里一阵窸窸窣窣,旋即,柴门打开,一人从里面迎接出来,朗声说道:“原来是令尹大人来临,怪不得一大早喜鹊聒噪!”

只见一个神态潇洒、面目英俊的男子,年龄在二十五六岁上下,一身干净的衣冠,一双眸子炯炯有神。他迈着有力而稳健的步伐来到文种跟前,深施一礼:

“小民范蠡,见过令尹大人!”

“不,不,这里不是公堂,你我不必拘礼。”文种连忙将他拦住,“看先生的年纪,比我要小上几岁。干脆,我就托大,叫你一声贤弟,你呢,叫我文种即可。”

“文种兄抬爱了。早就听我老师说,文种兄豁达豪迈,待人真诚,而且有独见之明,和寻常的官员大不相同。今日一见,果然是不为俗礼所拘的大丈夫、真英雄。”范蠡笑着道,“早知如此,我就不用借这一身衣冠来穿了。”

“哦,贤弟这一身衣冠是借的?”文种诧异地问。

“是啊,我老师说,十日前,文种兄曾经来此相访。而且认准我佯作疯狂,其实是才俊之士。老师说你今天必然再来,我为了迎接你,才特地借了这一身衣冠来穿。其实,我一个山野之人,又怎么用得着这身装束呢?文种兄,请!”

“请!”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茅庐,在内堂坐下。文种早吩咐人将礼盒、野鸡,布帛,都一股脑拿进来。范蠡坚辞不受:“无功不受禄,文种兄太客气了。”将黄白之物拒绝,倒是那野鸡留下了。“山中无甚待客,这倒正好用来下酒。”

他提着野鸡出去,请邻居帮忙拿去宰杀烹煮。一会儿进来,一身衣服也换过了,长袍大袖,装束随意,纯然是一派隐逸之士的风采,倒更符合他。

“范蠡贤弟,你还是穿上这身衣服,更符合在我头脑中的想象呢!”文种笑着道。

“哦,不知道文种兄何以在想象中,认定我就是这么一副形象?”范蠡问。

“我一来到宛城,就听人说,这里有一个叫少伯的疯子,一天到晚喜欢胡言乱语,和一些奇奇怪怪的人结交,还说你这个人特别有一个癖好,就是喜欢戏弄新来的官员。每逢有官员来到,你不是去轿子跟前学狗叫拦路,就是弄一堆干草铺在当街,光着身子在那里睡觉。总之,人人都在说你的大名。我来了之后,一直在等着你来给我难堪,却始终没有等到,所以我就按捺不住来找你了。结果第一次来遇到了接舆,第二次来遇到了你的老师计然。人以群分,物以类聚,从他们身上,我猜测你不但是和他们一类的人物,更从他们口中得知你的才华,所以就第三次上门了。”

“文种兄,难得你一片诚意,我先谢过了。”范蠡先给他施了个礼,然后说道,“不过,我也知道,文种兄其实不是为了我而来,而是为了文种兄自己而来。”

“哦,此话怎讲?”文种一愣。

“文种兄志向,我已通过老师知道了。”范蠡道,“文种兄研究霸王之术,胸怀征战天下、建功立业的梦想。你来这里,是想寻找一个志同道合的知己,对不对?”

“正是。”文种点了点头,“我和计然先生说过,我这个人,没有别的爱好,就是喜欢王霸之学,研究霸王之术。可是直到上次听计然先生提到经济之学,利害之道,我才知道自己一直以来的研究太肤浅了,对霸王之术可以说只理解了皮毛,而没有得到精髓。这也是为什么我一直寻访贤士的原因。老天开眼,教我遇到了贤弟。计然先生说,你已经尽得他经济之学的真传。我想请问贤弟,这经济之学究竟是讲什么的,又有何妙用?”

“文种兄,你口口声声说霸王之术,你可知道,霸王之术的本质是什么?”

“是什么?请贤弟赐教。”

“霸王之术,说起来是征战天下,成就王图霸业,其本质无非四个字:济世安民。”范蠡说道,“而要安民,第一需要的是什么?就是经济,就是财。非有财不足以养民,不养民何来天下?不懂得生财养民,而妄谈什么称雄图霸,岂非空中楼阁,自己失败不说,还连累天下百姓!这才是真正的愚痴啊!”

他这一番话,听得文种头上汗水涔涔而下。

“文种兄所推崇的是秦穆、齐桓、晋文、庄王,而他们所以图霸,文种兄以为是得到了管仲、百里奚、狐偃、孙叔敖这样的人才,这是没有错的,君明臣贤,的确是成就霸业的基础。可是,真正成就霸业的依靠是什么?还是隐藏在背后的‘经济’二字。秦国所仗,乃是地利。有了肥沃的土地,有了稳定而丰厚的产出,有了足够的粮食积蓄,才能西征诸戎,开疆拓土。齐国称霸,靠的是什么?靠的是地近海滨的天然优势,海边产出以盐和渔最为丰饶,经营盐业、渔业,可以短时期内而获暴利,因此才能迅速提升了国力,九合诸侯,雄视天下。至于晋国、楚国,不也是充分利用了自己国家的资源,首先发展了财力,才有了足够的支撑吗?就拿本国的庄王来说,庄王何以三年不飞,然后一飞冲天?这三年中,大家都以为他在荒唐度日,胸无志向,其实是暗中休养生息,聚财生利啊!如果没有这三年的时间,哪里会有以后问鼎中原的雄厚本钱?”

“原来如此!”文种听了,直如醍醐灌顶,一拍脑袋道:“哎呀,我真是太笨了,怎么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一层!”多年来都没有想明白的道理,如今被范蠡一解释,真如同捅破了一层窗户纸一样。其中的道理,竟然是再简单、再平易不过。“请贤弟再说得详细一些。”他虚心地请教道。

“财者,利也。所谓经济,无非就是利害二字。天下人皆知利之为利,却不知利从何来。”范蠡继续说道,“何者为利?利,起于众所争也。所争者何?财也。害,人之所恶也。趋利避害,人之共性也。正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去’,天下人都知道财的好处,都忙着去争夺财,可是,为什么有的人成功了,有的人失败了?有的国家很快富强起来,成就了霸业;有的国家却无论如何也不能成功,反而因为轻举妄动,耗尽了国家财力,动摇了国家的根本。一切的一切,就在于一个‘道’字。‘道’是什么?简单地说,道分为天道、地道、人道,要旨无非在一个‘顺’字。顺应天时,顺应地力,顺应人心,将这个‘顺’字应用到极致,而自己却做一个创造而不据有,成就而不贪功的人,这样的人,就是真正的智者,只不过这样的人,在这个世界上太少了。”

“唉,我本来以为,自己也算个聪明人,可是到了贤弟这里,才知道自己不过是一块木头,不,只怕连一块普通的木头都算不上,只能算一块朽木!”文种本也是个自负的,可是今天听了范蠡之言,眼前顿时展开了一个闻所未闻、想所未想的奇异世界,才知道自己从前所学,实在不值一提。

“文种兄不必过谦,你这份识人本领、知人之明,就远非寻常人可比。”

范蠡说到这里,正好邻居已经将野鸡烹好,连同酒一起送来。两人就一边吃肉、喝酒,一边继续交谈。

“贤弟,你之大才,我已经略知一二。”文种诚恳地望着范蠡,道:“我说过,来这里是想印证霸王之学,寻求一个知音。霸王之学,我以后是不敢谈论的了。不过,我倒觉得和贤弟一见如故,贤弟说我能识人,以我看来,贤弟也正是管仲、百里奚、孙叔敖一类的人才。只是不知道当今天下,谁是齐桓、秦穆、晋文一样能够成就大业的霸主?不知贤弟可有留意?”

“文种兄以为呢?”范蠡悠闲地喝了一口酒,看了他一眼,问道。

“当今天下,战祸连绵,征战不休;天子名存实亡,鲁、卫、燕、赵,有心无力;吴国有孙武、伍子胥扶助,成为新霸。然而,吴王阖闾,年迈老病,只怕已经撑不了多久。放眼列国,实在没有像样人才,可以匡扶周室。”文种摇了摇头,叹道,“愚兄自知才疏学浅,不足以成就一番大业,可是贤弟你却正可以如同管仲、百里奚那样,成就一代名相,千秋霸业呀!如果你愿意,我宁愿弃了这个官不做,和你一起去寻找天下明主,如何?”

“天下名主,哪里是那么好寻找的?”范蠡却不以为然地道,“再说,文种兄真的以为,找到了明主,君臣相济,就可以成就一番霸业?却不知道,人力固然难得,更难得的是,是天时。我说过,要顺道而为,第一要顺的就是天道。天如果不许你成功,人力又有何用?还不如我这等闲居山野,逍遥自在,寄情山水,与草木同朽,来于自然,复归自然,不问冬夏春秋,不管人间短长。什么英雄之志,什么霸王之道,那不过都是你我内心的狂妄。其实我们这个生命,从来不要求我们去做这个,做那个,它唯一所要求我们的,就是要快乐,快快乐乐地度过每一天,也就够了。生不能由我们做主,死也由不得我们留恋。随生随死,便如这天上浮动的白云,白云苍狗,变化万千,缥缈而过,不留不一点痕迹。这就是人生。”

“可是这样的人生,岂非太过寂寞,太过冷清,也太过冷酷无情吗?如果人人都这么想,都和贤弟你一样冷眼旁观,那么置天下苍生又于何地?”

“文种兄所说天下,可知道不是你我二人的天下,而是天下人的天下。天下人有千千万万,人心难测。经营天下,说到底不外是经营人心,可是这千千万万的人心,仅凭你我二人,如何能够去悉数揣摩?可见所谓天下,都是虚幻;真正要探索、了解、洞幽烛微的,不过你我二人之心而已。唯有先深入自己的内心,了解自己,然后才能了解别人。文种兄以为如何?”

“我就是从自己的内心出发呀,我研习霸王之学,想要一夕得成,扬名四海,辅一代名主,成百年相业,难道只是为了我自己吗?如果真的能够实现梦想,成就霸业,到时候,不就可以止刀兵,息杀伐,天下百姓,也都过上了安稳和乐的生活吗?如果能够像齐桓、秦穆、晋文、庄王那样,让自己强大起来,然后匡扶周室,号令诸侯,为天下换来短暂的安定,不正是很多人都希望的事情吗?难道我之一心,还不是天下人心吗?再如贤弟,怀有高才而不露,自甘隐没于世,独善其身,你以为这样就可以弃天下苍生于不顾吗?战乱频频,百姓流离失所,贤弟即使装作不知道,这样的事情不是每一天每一刻都在发生吗?与其欺骗自己,不如奋力投身这滚滚的浊流,去施展大才,辅一代明主,而成就百年霸业!以战止战,匡扶周室,安定天下,让百姓真正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难道贤弟不认为这才是生命对我们的要求,这样的人生才是真正有意义的吗?”

“这个……”范蠡沉吟一下,摇了摇头,“文种兄一片赤诚,我知道了。不过,人各有志,我还是更习惯做山野闲人,寄情山水,了此残生而已。”

“怎么,贤弟直到现在都不肯相信我吗?”文种简直急得不行,“我的才华或许比贤弟的确不如,但是我这一双眼睛,我看人是再不会错的。我知道,贤弟也好,你的老师计然先生也好,还有接舆,你们表面上故作清高,做出一副与这个滚滚横流的浊世不相融合的姿态,故意以弃世之举示人。其实,你们的内心和我一样,有着一团炽热的火焰,对这个世界不但有着高人一等的智慧看法,更有着和天地自然一样的悲悯。你们所以研究经济之学,利害之道,绝不只是为了消遣,而是真正有着拯救天下的志向,有着去亲自投身俗世浊流,去实践这套学问坚贞不渝的意志。如果要说抱心之热,贤弟和我根本就是同一路人。如果我这番话说得有一个字不对,那就是我看错了人,我这双眼睛,留着也没有用了——”

说到这里,他忽然一下子站起身,冲到墙边,将上面的长剑摘了下来,“当啷”一声,长剑出鞘,锋利的剑尖对准了自己的眼睛。“我这就自刺双眼,永不看人!”

“不,使不得!”范蠡大惊,也连忙起身,上去夺下他手中宝剑。“文种兄这是何苦?”

“我就问贤弟你一句话,我说得对不对?”

“对!”范蠡一声长叹,“其实文种兄所说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正确的。的确,我所以佯狂处世,不过是借此告诉自己,这个世界是不值得去拯救的,天下人心,充满着利害计算,人的生命与草木一样,任其自行凋零,归于泥土就好。可是我的内心却总有一个声音在告诉我,不是那样的。生命何其珍贵,每一个人都是天地创生的,值得好好珍惜。每一个生命也都是值得拯救的。要使得每个生命都从容、安稳,自由自在地生活,去自我发掘和充实,实现自己的圆满和快乐,也帮助别人去完成。这才是人生的价值和意义,也才是以人道而顺从天道,所能达到最高境界。”

“我就说嘛,贤弟绝对是和我一样的人,绝不会看天下苍生任其沦落而不管!”

“因此之故,我才一边佯装狂人,以离奇的举动来吸引当政者的注意;一边潜心跟随我老师学习经济之道,利害之学。对了,文种兄还不知道我老师的真实身份吧?别看他其貌不扬,他可是晋国王室的公子,因为厌倦权力的斗争而出走,立志研究经济之学。后来拜在老聃的门下学习,在老聃祖师最后的岁月里一直服侍身边。老聃祖师去世,他游历天下。正好三年前从这里经过,看上了我,就将这一套经济之学传授给了我。”

“原来如此,怪不得我一看令师就觉得他不是一般人,也正应了那句话‘名师出高徒’啊,只有令师那样的世外高人,才能培养出贤弟这样的奇才啊!”

“奇才谈不上,其实我也是一直跟随老师学习,并没有当真实践过这一套学问。我老师曾经说过,这套经济学问,是‘上富其国、下富其家’的大学问。只要运用得当,匡扶一个国家,成就一番霸业,并非难事。我也正在等待一个这样的机会呢,没有想到,文种兄就来到面前了,看来,这就是天意啊!”

“对啊,贤弟说过,要顺从天道,天意让你出山,施展这一身经天纬地的才华,天意不可违,愚兄虽然不敢说是鲍叔牙,却认定贤弟一定是管仲那样的大贤。依我看来,既然贤弟早有此意,何不这就和愚兄一起下山?”

“这……”范蠡似乎还在犹豫,文种已经情难自禁,匍匐在他脚下,泪水汹涌,放声哭道:“贤弟,愚兄非但是为了自己,为了你我兄弟二人,更是在为天下苍生请命啊!贤弟不出,这滔滔的乱世,百姓如何能够有一个安稳的生活?如果没有人效仿从前的贤士俊杰,辅佐明主,成就霸业,匡扶将要衰微的周室,那么这天下可真是没有希望了!举世滔滔,浊流滚滚,贤弟就是想隐居世外,独善其身,难道能够做到吗?就是老天也不答应呀!所以请贤弟莫再迟疑,上顺天意,下应民心,这就下山吧!如果贤弟不答应,愚兄就长跪于此,再不起来了……”

“唉……好吧。”见文种如此苦苦相邀,范蠡叹了口气。也罢,自己本来就有心下山,携一身才学入世而做一番事情。正好有这个机会,上天将文种送到自己跟前,虽然只是一介小小的令尹,然而贵在襟怀豪迈,一片赤诚,和自己正好可以成为鲍叔牙与管仲那样的管鲍之交,将来必然可以成就一番大业。自己就顺天应人吧!

他这么想着,连忙也恭恭敬敬地跪在文种对面,还礼道:“既然文种兄如此看得起小弟,小弟也不敢不从命。只不过,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能不能如兄所愿,为天下百姓真正做一点事情,小弟也不敢保证!还有就是,文种兄是大王亲封的令尹,官职在身,只怕不方便和我一道……”

“贤弟尽管放心,这一点我早想到了。”文种听他终于答应了自己下山之邀,激动得拉住他的手,大声说道:“难得贤弟能领会愚兄一片苦心,也肯信任愚兄,和愚兄一起去做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情!既然贤弟肯抛弃逍遥山林的神仙日子,我一个小小的令尹,又有什么舍不得的?实不相瞒,我来的时候,已经挂印封金,留了信札,这个芝麻大小的官儿,不做也罢!事不宜迟,咱们这就一起离开,去开始咱们的王霸之业吧!”

“哈哈。”两人一齐大笑起来。笑声中,一段惊天动地的传奇就此拉开大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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