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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转危为安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去。一个“利”字道出了商的本质。一部商业文化史,说到底就是一部研究如何趋利避害的历史。从利害的角度去切入一切的人和事,就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范蠡正是从“利害”入手,说动吴王。因为“利害”直指人心,有击穿一切的力量。

吴王夫差这个人,从他联合伍子胥获取王位,以及兴兵打败越国的一系列动作上看,不能不说是一个敢于行狠的角色。他的智谋和行动魄力甚至可以说还在越王勾践之上。而所以被范蠡所算计,就因为他和勾践一干人,都是在“利害”的这个局中,不能自拔。而范蠡却恰恰是一个局外人,他可以作局,也可以在功成后抽身而去。这份洒脱和超然,成就了范蠡在历史上的独一无二,也成为后世的大商人所追求的至高境界。

太湖。

三年以来,这里波澜不兴,然而平静的水面下,潜藏的复仇火焰却在熊熊燃烧。

那吴王夫差,本来只不过是阖闾的孙辈。他的父亲太子波,因为爱妃早殁,未有继室,于是吴王阖闾听了伍子胥的话,派大夫王孙骆前往齐国求婚。齐景公年已老迈,不敢说什么,只好把唯一留在身边的幼女少姜许给吴国。齐景公也是大国之君,何以如此惧怕?只因朝无良臣,边无良将,万一拒绝吴国,对方兴师来伐,齐国还不是要如同楚国一样大受祸害?但说吴国把少姜迎进姑苏,这少姜却终日思念双亲,日夜号泣,抑郁成疾。吴王阖闾怜惜她,命人改造北门的城楼,极尽奢华,连名字也改作“望齐门”,令少姜每日里上去游玩。谁想少姜凭栏北望,不见齐国,其病益重,没多久竟夭折了。太子波思念爱妻,没几日忽也染病身亡。身后只留下一个儿子,便是夫差。

太子既没,于是阖闾准备在诸位公子中,选择一人,立为太子。夫差听说了祖父要立嗣的消息,就抢先一步,来到伍子胥的府上,哭泣着哀求说:“我是大王的嫡孙,欲立传人,除了我,还有谁更合适呢?这件事情,全在相国一言。只要能够当上太子,我将来一定不敢忘记相国的大恩大德!”

伍子胥呢,本是楚人,在吴国成就了事业,但也知道自己性情耿直,树敌太多,正在担心吴王阖闾一没,自己会不得善终。听了夫差的话,他立即意识到,这对自己来说是个难得的机会,于是就答应了夫差,进宫来见吴王,说道:“我听说,‘立子以嫡,则乱不生’。如今太子虽然天寿有限,可是下面尚有一子夫差,是大王的嫡孙,不立他,还能立什么人?”

阖闾与子胥是过命的交情,也不避讳,实言相告道:“相国有所不知。不是寡人不知道‘立嫡不立庶’的道理。只不过,夫差这个孩子,愚而不仁,恐怕不能够传承大统!我是害怕吴国在他的手里,断送了先人的香火啊!”

“大王也太过虑了吧?”伍子胥劝道,“夫差信以爱人,敦于礼义,本性并不差。虽然愚笨了一点,可是,毕竟还有我们这些老臣,将来可以辅佐、教诲他,大王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再说,父死子代,天经地义,如果违背了这个天理,只怕传说出去,中原国家又要笑话我等是野蛮之邦,连基本的礼仪都不懂了!”

“那好吧。”阖闾听了,觉得大有道理,于是点头道,“寡人听相国的便是。还望相国不要忘记今日的承诺,他日不遗余力,对夫差多加扶持!”

第二天,阖闾果然便诏告国中,选太子波的儿子夫差,立为太孙。

阖闾死后,夫差首先在伍子胥的帮助下,大张旗鼓,办了祖父阖闾的丧事。在破楚门外,海涌山上,穿山为穴,又将专诸用来刺杀王僚的鱼肠剑殉葬。另外还有剑甲六千副,无数的金玉珍玩,充斥其中,又将工人都杀了埋在里面。后来有人见到坟墓上面,时时出现一只白虎,便将这里称作“虎丘”。办完丧事,夫差正式登位,将自己的儿子友立为太子。然后,令使者十数人,每天站在庭院门口。只要一见到夫差进来,使者就大声呵斥道:“夫差,你忘记了越王杀害你祖父的仇恨了吗?”

“不敢忘!”每一次,夫差都眼中含泪,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然后,夫差又命令伍子胥、伯嚭,日夜在太湖上练兵。他又在灵岩山亲自训练射手,只等丧期一满,立即发兵,讨伐越国。

终于,三年过去,吴国上上下下准备好了。这天,夫差祭告天地祖先,然后兴倾国之兵,命伍子胥和伯嚭为将,从太湖取水道,大举来犯越国。

消息一传到越国宫中,越王勾践不敢怠慢,立即召集众人商议:“诸位以为,该如何应付来敌?”

“大王,请听我一言。”文种三年前就听范蠡预言过越国会有今日之祸,日夜都在警惕。因此,第一个站出来道:“吴国以阖闾丧亡为耻,誓要报仇,三年来一心发奋,众志难当。如今兴倾国之兵来犯,又有伍子胥这样的当世名将,我越国无人可以应对。为今之计,大王应当坚守不出,以逸待劳,千万不可轻率出战迎敌。然后,呈词请罪,虚与议和,耗费对方锐气,或可有一线胜机。”

“什么?呈词请罪?万万不可!”还没有等他讲完,诸稽郢和灵姑浮已经双双挺身出来,大声道:“吴国与越国,已成世仇,积怨既深,不可调和。现在的情势,是有吴无越,有越无吴,对方来伐而越不战,这样的奇耻大辱,教人如何能够忍受?我等宁可战死沙场,也不做这等窝囊之事!”

“两位将军所言极是!”勾践当年一战,令阖闾抱恨、吴国蒙羞,也觉得吴国徒有虚名,不堪一击。“好,当年吴国兵强马壮之时,寡人尚不曾胆怯半分!如今夫差不知道天高地厚,胆敢来犯,就让他重蹈他老子的覆辙,让他知道寡人的厉害。”

“对,再趁此机会,一举杀过去,灭了吴国,从此教天下只知有越,不知有吴!”众人兴奋地跟着一起喊道。

“大王,不可——”文种还想说什么,勾践已经一挥手:“早早退朝,明天三更点兵,五更出发,寡人要亲自统领大军,去给吴国一个厉害!”

众人喧嚣而去。朝廷上转眼只剩下文种一个人,身影孤单而凄凉……

“唉,果然被范蠡贤弟说中了。”文种摇着头,一边下朝,一边叹息。“主愚将骄,此战断无胜算。越国这一次只怕真的在劫难逃。以我等之力,谁也没有回天妙术。也许只能等我那贤弟来挽回局面了。可是他现在在什么地方呢?”

……

椒山。

越国三万兵甲,以勾践为首,诸稽郢和灵姑浮为大将,在这里与吴开战。

双方在辽阔的水面之上,摆开阵势。战船千艘,旌旗招展。风起浪涌。

“杀——”

勾践率兵先败吴军前锋,行数里,迎面被吴王夫差截住。只见那夫差,正当青壮之年,也不惧天气寒冷,光了膀子,站在船头,亲自击鼓呐喊,激励兵士。三军也都赤膊上阵,奋勇向前,连保护的盔甲都不穿。

“哼!”勾践轻蔑地道:“夫差小儿,莫非也要效仿寡人当年用死士冲锋陷阵之举?只不过这一招唬唬你那愚笨的老爹可以,来吓唬我可不好使!”

“哈哈,”众人都大笑起来,只有文种见对方船头上旗帜猎猎飘舞,忽然想起来一事,大叫一声:“哎呀,不好!”

“怎么?”勾践不满地看了他一眼,“大夫何以忽出此言?”

“大王请看,现在是什么天气。”文种焦急地道,“对方借助北风之利,而我军逆风,船不能进,箭不能远,只怕不妙。”

“杀——”

话音刚落,波浪翻涌,惊涛顿起。只见对方左右两军,伍子胥和伯嚭,各自率领一支船队,已经顺风而下,强弓硬弩,如雨一样射来。风大箭急,越兵处在下风头,中箭落水者无数。而勾践拼命指挥射箭还击,箭支却被风吹得歪歪斜斜,不到中途就纷纷掉落水面。如此一来,只能大败逃屯。

“不好,快撤!”勾践也从不敢再逞能了,连忙下令撤退,声音都颤抖了。

杀声震天,混乱中,夫差、伍子胥和伯嚭,三路齐发,越国大将灵姑浮翻船溺水而死。其余众人,中箭的中箭,溺水的溺水,也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只有文种,拼死督战,率领众人,保护勾践,且战且退,一直奔进固城。

“将他们包围起来,断其水道!”

夫差紧随不舍来到城外,命众吴兵,里三层外三层围住了城池。又命人断了勾践的饮水之道,这样一来,不过十数日,越兵没有水喝,都要渴死,那时城池不攻自破,再不用费一分气力。

且说越王勾践,进了城中,整点人马,只有五千残兵剩将。登上城头,只见城下旗帜招展,铺天盖地,夫差,伍子胥、伯嚭,三处连营,纵横无边,不知道有几万之众。那阵法又端正严肃,一看就知道经过精心训练。勾践见此情状,不由心灰意冷,仰天长叹:“自从先王崛起以来,三十年间,越国未尝有如此败绩!此役之败,实在是寡人之责,恨不听文种大夫之言,罢了罢了,不如这就献城投降,也免了百姓涂炭,将士送命!”

“大王且慢!”文种却劝阻道,“事已如此,只怕再想求和,也不能了。吴军新胜,而我军大败,就是想要求和,也已经没有可以和对方谈判的本钱了。唉,其实大王有所不知,今日这一幕,当日我那范蠡贤弟早预见到了。”

“什么?”勾践大吃一惊,“你说的是范蠡先生……”

“不错。”于是文种将当日范蠡离开前讲的一番话,原原本本告诉了勾践。

“哎呀!我真是有眼无珠,不识大贤呀!”勾践听了,也不由追悔莫及:“倘若上天再给寡人一个机会,一定不敢轻慢人才。”

“大王,”正说到这里,忽然门外来报:“有一人自称范蠡,已到门外,不知道见与不见?”

“是我那贤弟来了吗?”文种不敢相信,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怎么会在这里?”

“快请——不,寡人亲自去迎接!”勾践正在追悔,忽然听说范蠡来到,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一国之君的威严,慌忙小跑着来到外面,迎接范蠡。

门外,只见站立一人,白袍如雪,一柄长剑挎在腰间,神态潇洒,一见到越王,立即上前长长一揖:“范蠡来迟一步,大王受惊了!”

“哎呀,范先生,寡人刚听文大夫讲,你三年前已预见到寡人会有今日之败。那时候,寡人实在太过自负,有眼无珠,不识贤才啊!范先生,寡人在这里给你赔罪了!”说着,勾践竟然当真给范蠡鞠了一躬,范蠡连忙还礼:

“大王,使不得!我当日所以不肯告诉大王会有今日之败,一来当时大王新胜,绝不会听我一介布衣的胡言乱语;二来上天要大王经受一番磨难,不如此,何以成就齐桓、晋文那样的霸业?所以我就暂时离开了。”

“哎呀,还说什么霸业不霸业的,我现在是求自保而不得,先生救我呀!”

正在这时,文种也从里面快步出来,一见到范蠡,立即上来拉住他的手:“贤弟,你让愚兄想得好苦!”

“兄长,此处不是说话之所!”范蠡匆忙见礼后,便和勾践、文种来到里面,秘密叙话。

进帐之后坐定,勾践真诚地向范蠡请教道:“先生此时前来,一定有所教我。”

范蠡道:“我听说吴军来犯,大王亲自出征,就知道必然有今日之败。而越军败,则一定来奔固城。因此,我就先一步动身赶往这里,单等大王与兄长到来,以作接应!只是没想到败得这么快!我反而来迟了一步。”

“事已至此,寡人悔恨得肠子都青了。只是现在多说无益,越国上下,生死存亡,全在先生一人!”

“大王莫急,我早知道,大王若奔吴城,夫差必犹豫不敢攻城,而是会在城外截断水道,单等我军自行灭亡。因此,我早有准备,请跟我来!”

当下,范蠡不慌不忙,引勾践和文种一同来到城中最高处。只见这里,小山顶上,居然有一个天然形成的水池。虽然不大,然而池水清澈见底。奇怪的是,水里面居然还游动着上百条鱼,扁扁的头,小小的尾巴,穿梭来去,无忧无虑。

“这是何意?”勾践忧心如焚,根本无心欣赏鱼儿的游姿,只是皱着眉头道,“这点水,如何够几千人马饮用?只怕连三天也坚持不下去,如之奈何?”

“贤弟此举,必有深意。”文种虽然也猜不出来,不过见范蠡神定气闲,心里也踏实了不少。

“不错。”范蠡点了点头,微笑着道:“吴军所以围而不攻,是那夫差认定了断我水道,我等除了干渴而死,别无他法。不过十日,必然出降。此早在我意料中。因此我预先在这里,放养百多条鱼,都是从江中取来,为的便是今日之用。”

“可是这……究竟有何用处?”勾践茫然不解。

“大王不须多问,只要先差一人,取鱼数十,以馈夫差,令其尝鲜。他见有鱼,知道有鱼必然有水,定然心惊。”说完,他又从怀中掏出来一幅卷帛:“这是我近年来凿池养鱼,闲来无事,写就的一部《养鱼经》,正好可以一并送给夫差。夫差见我等不但有水,而且有食。虽然围困一年半载,也是徒劳。这样一来,虽然没有两军交战,也等于先挫伤了他一半锐气。”

“好,就依先生!”勾践接过来,吩咐一人:“如此如此,速去速回!”

“是!”

信使走后,勾践还不放心,又问道:“范先生虽然有如此巧妙之举,可以暂且令吴军不安,乱其阵脚,然而终究是权宜之计。如果吴军不耐烦,大举攻城,则我等到头来不免玉石俱焚,断无生理。还请先生赐教一条万全之策。”

“就是!”文种也不安地道,“有水有食,终是骗人。倘若敌人不肯退去,我等也实在挨不了多少时日。”

“大王和兄长,尽管放心。”范蠡却胸有成竹地道,“我早有一计在此,可以救越。”

“哦?”勾践一听,急忙催促道,“先生何不早说?”

“是呀,”文种也催促道,“贤弟放心,大王已经深悔先前轻率,如今有诺在先,只要是贤弟之言,一定言无不听,计无不从!”

“其实,我的这个计策很简单,可以说人人都想得到。”范蠡淡淡地道,“欲想救越,必须先灭了越国。为今之计,只有与吴讲和,条件是越国称臣,不设刀甲之兵,年年入贡,大王也当亲为人质,服事于吴王,不可推辞。”

“只要能够保住祖宗香火,寡人做什么都可以。”勾践咬了咬牙,点头答应,“只是,不知道夫差可肯答应吗?”

“求和之事,我早想过。”文种也不太相信,问范蠡道,“先前使用此计,可能还有机会。现在情势如此,吴若不答应讲和,又怎么办?”

“文种兄莫非忘了吴太宰伯嚭吗?”范蠡道,“此人贪财好色,忌功嫉能,与伍子胥同在一朝,却志趣不合。吴王忌惮伍子胥,私宠伯嚭,如果能暗暗到伯嚭那里,讨其欢心,让他助成请和之事,则事情必成无疑。即使伍子胥知道了,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他想要阻止也来不及了。”

“哦?”勾践连忙问道:“先生以为,谁人可去见伯嚭?又将以何物相许,方能令其动心?”

“这个容易,”范蠡道,“军中所缺的,乃是女色。选美女送给伯嚭,天若佑越,则伯嚭必能保成请和之事。至于此去之人,我以为非文种兄莫属。”

“那就请大夫辛苦一趟。”勾践转向文种,哀求道:“生死一线,全仗大夫!还请不要推辞!”

“好,那我就去一趟!”文种除了答应,也别无选择。

当即,勾践就将自己身边的绝色宫女八人仔细装饰了,又加上白璧二十双,黄金千镒,几乎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拿了出来,交给文种。文种趁着夜色,连夜架了一车出城,来敌营见太宰伯嚭。

“大人,”一个心腹秘密通报伯嚭,“越国大夫文种,深夜冒死,特来求见!”

“哦?”

伯嚭一听,正在两军交战,越国有使者来,不见吴王,而来见他,似乎会落得通敌之嫌。“不见!”

“大人,”那心腹早得了文种的好处,上来在伯嚭耳边,小声说道,“文种随行美女数名,珠宝若干,口称要孝敬大人。如果不见,只怕他另投伍子胥处,到时候,好处为别人所得,大人岂非白白错失了机会,还是见一见吧。”

“哦?”伯嚭这个人,最是贪财好色,听报有重礼、美女,立即改变了主意。“传话下去,召进营中。”

“拜见太宰大人。”文种一进来,立即跪拜在地道,“小人文种,久仰太宰大人之名,今日得见一面,三生有幸!我君勾践,年幼无知,骄傲自大,致有今日之难。现在我君悔恨无及,愿请举国为吴之臣,又害怕吴王怪罪不允,知道太宰功德巍巍,外为吴之干城,内为王之心腹,因此派了我来,先叩首太宰膝下。希望借重太宰一言,在吴王面前促成此事。”

说完,文种立即吩咐左右,将礼单呈上。伯嚭还要故作姿态,“哼”了一声,将礼单丢在案上,正色道:“你们把我当作什么人?越国之灭,不过在旦暮之间,到时候,城池一破,凡越所有,所有之物,难道不是尽归吴国所有吗?”

“太宰大人差矣!”文种振振有词地道,“越兵虽败,然仍有精兵五千,堪当一战。即使战败,亦必焚毁国库,逃窜别国,太宰又何言全部财产,都为吴所有呢?即便真的被吴国占据了全境,所有东西,也是归于王宫,太宰不过赏分一二,去取所得,何足挂齿?而如果现在情势未明之际,太宰答应助越成就议和一事,不过动一动嘴唇,则可以换来我君年年来贡,诸般珍稀之物,未入王宫,先入宰府!大人难道一点不动心吗?”

“这个嘛,也不是没有道理……”伯嚭连连点头,换上一副笑脸,说道:“好吧,瞧着你也是个聪明人,不去右营伍子胥处,而来我左营,可见知我是不肯乘人之危的君子!既然来了,我就决不能令你失望而归。好吧,明日一早,我就带你见吴王,以决议和之事。到时候全凭我眼色行事。”

“是!”文种答应道。

过了一夜,次日一早,文种就整肃仪容,跟随伯嚭一同来到中军。

“大王,”伯嚭先进来见了夫差,告诉道:“勾践派了一个叫文种的使者,想要来跟咱们讲和……”

“呸!”只听到“讲和”两个字,夫差已经勃然大怒,呵斥道:“越与吴,那是不共戴天的世仇,如今寡人马上就要取得胜利,灭越在即,怎么会答应其请和之约?勾践这匹夫,走投无路,竟然想出这样的办法来,也太小看寡人了吧!”

“大王请息怒。”伯嚭最会揣摩人的心思,察言观色,小心翼翼地说道:“大王说的固然不差。可是,大王难道忘记了孙武子的话:‘兵,凶器,可暂用而不可久也!’如今,越国虽然得罪了我们吴国,然而他们派来的使者已经到了。第一批使者送来的是上百尾鲜活的鱼,名为犒劳我军将士,实则告诉我军,他们另有水道,水源充足,且食物绝不匮乏。这样一来,我等断其水道,逼迫其自行投降的计划就落空了。此其一。其二,他们派来的第二批使者,为首的是文种,带来了勾践的亲笔书信,上面说勾践已经知道悔过,愿意请为吴臣,其妻请为吴妾,越国宝器珍玩,尽贡于吴,所求之于大王的,不过是存其一条生路,保存越国的香火祭祀,不至于因此断绝而已。请大王想一想,倘若受越之降,则有厚利可图;赦越之罪,则必将显名天下,此名利双收之举,必可得天下人心!如果一味紧逼,须知‘困兽犹斗’,非要逼迫勾践焚毁国库,杀妻灭子,沉金玉于江河,率五千死士而血战。到时候大王虽然得胜,只怕也要死伤无算。何况我等远来,长途劳师,也不能全无忧虑。即使真的灭亡了越国,得到一个千疮百孔、破败不堪的残国,又有什么用呢?其中利害,大王三思!”

“嗯,你说得倒也有理。”果然,夫差被他一番话打动,点头问道:“越使何在?”

“快,请越使进见!”伯嚭忙命人唤文种进来。

“叩见大王!”文种袒露上身,膝行到夫差面前,递上勾践的亲笔书信,将请和的话又说了一遍。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夫差看过勾践的书信,还是不肯相信,问道:“你君勾践,请为吴臣,其妻请为吴妾,他们夫妇,真的能随我回吴国去吗?”

“那是当然。”文种将头都磕出了血迹,道:“既为吴臣,死生在大王手里,又怎敢不服侍左右?”

“那就什么都不用说了。”伯嚭在旁见机插话道:“勾践夫妇愿来吴国,则吴虽名义上赦了越国,实际已得了好处。大王既报了祖父之仇,又羞辱了越国,得其名而享其实,实在没有比这更好的选择了!大王以为如何?”

“好吧。”夫差觉得有道理,就答应了下来,对文种说道:“就按照你所说的,回去告诉你家大王吧!这是你们自己提出来的,希望不要违背誓言。否则,不但寡人发怒,就是老天也会降下惩罚,到时候越国就不灭自亡了!”

“是,不敢,不敢。”文种一迭连声答应道。

正在这时,早有人去右军营报告了伍子胥。伍子胥匆匆忙忙来到中军帐内,见伯嚭和文种一同,站在吴王身畔,不由顿时怒气冲天,问夫差道:“听说大王已经许了越国的请和之约,是这样吗?”

“嗯……”夫差最畏惧的,就是这位相国,因为自己的王位,就是他扶持的。因此,心里不免有一点怯懦,含糊地道:“已经许了。也不是什么议和,就是勾践自愿投降于寡人,寡人也不想军士们再有什么伤亡,所以就答应了!”

“不可,不可!”伍子胥一听,急得双手乱摆,大声阻止道:“大王如果真的答应他们,那就是中了越人的缓兵之计!越与吴,国土相邻,山水相连,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卧榻之畔岂容他人酣睡’。若吴不灭越,则越必灭吴。如果是秦、晋,我攻而胜之,得其地而不能居,得其车而不能乘,议和接受其降,尽得其利,不失为上策。如今攻越而胜之,其地可居,其舟可乘,这是社稷之利,为什么要接受议和呢?况且,我吴与越,乃是世仇,难道大王忘记了在祖父的灵位前,发过的誓言吗?”

“这——”夫差一时语塞,答不上话来,便用眼睛的余光去看伯嚭。伯嚭最是善于察言观色,如何不知道夫差的意思,连忙站出来,大声对伍子胥说道:

“相国之言,大谬特谬!先王建国,水陆并封,吴、越两国宜水,秦、晋两国宜陆。若以其地可居,其舟可乘为由,说什么吴、越两国无法共存,则秦、晋、齐、鲁皆陆国,其地皆可居,其车皆可乘,这四国岂不是要并成一处吗?若说因先王之仇,必不赦越,那么相国和楚国的仇恨,岂非也是一样?为什么当日相国兴兵,一路得胜,到了楚国的城下了,却不肯攻城,而是答应了楚国的请和之约呢?现在,勾践夫妇都愿入吴服役,比楚国仅仅纳献贡礼,已经是天壤之别,又为什么不能答应?莫非相国自己行忠厚之事,却想让大王居刻薄之名吗?这恐怕不是忠臣所为!”

“你……”伍子胥与伯嚭本来都是楚国的贵族,因为受到佞臣的迫害,被迫投奔吴国而来。伍子胥先本吴,受到阖闾的重用。后来伯嚭也投奔吴国,还得到伍子胥的推荐,才在吴国立稳了脚跟。但这个伯嚭善于钻营,溜须拍马,很快得到了阖闾重用,而伍子胥则过于耿直,加之是个粗暴脾气,因此反而日渐被疏远了。二人从夫差立为君主后,更是从暗斗变成了明争:伍子胥以为自己有拥立之功,功高而傲;伯嚭要讨新主喜欢,使尽全部手段,引诱夫差声色犬马,每日里阿谀奉承,将夫差侍奉得舒舒服服。因此之故,夫差重伯嚭而轻伍子胥,二人的矛盾更深了。

如今,伍子胥又被伯嚭这一席话,胡搅蛮缠,气得差点背过气去,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太宰所言,甚是有理。这样吧,”夫差总算得嚭解了围,接上话道:“相国且不必动气,只管退下。等越国的贡礼到时,多分你一些就是了。”

“什么?多分我一些贡礼?”伍子胥差点没有气得吐血,大声喝道:“你们在这里安心等着贡礼好了,我分文不取,只回去专心等待。越国十年生丁育口,十年教战训练,不用二十年,一定会来覆灭吴国,你们等着看好了!哼!”

他心中气闷,却无可奈何,只好气咻咻地拂袖而去。

这边,夫差巴不得伍子胥赶紧离开。伍子胥刚一出中军帐,他立即对文种道:“你安心回去,回复你家大王,就说他的请和之议,寡人答应了。不知道他何时可以入吴?早订日期,寡人也好退兵!”

“多谢大王!”文种一再磕头叩谢,额头上血流如注。

离开吴营,回到城中,他见到勾践,如此如此,将事情经过全部讲了一遍。讲了伯嚭之贪婪,也讲了伍子胥极力阻挡的一番话,勾践和范蠡听了伍子胥之言,无不大惊失色!尤其范蠡,惊出一身冷汗:“有此人在,我等计谋,险些落空!幸而上天保佑越国,有伯嚭这等贪财爱色之辈,否则,我等都没有生路了!这个伍子胥,将来一定是我等大敌,须要小心提防!”

“一切如先生所料,吴王已经答应议和,那么,下一步该如何做呢?”践本来只在想,如何能够得到吴国答应许和,苟且偷生。现在,生路是有了,可是想到自己即将入吴为臣,不由一阵伤心,潸然泪下。

“可以先回复吴王,许以五月为期。”范蠡何尝不知道勾践心里所想,略一思索,道:“如果吴王询问原因,就说越王蒙赦而不诛,心怀感激。将归国中,悉数收拾珠宝美色,以贡吴王。”

“也只好这样了!”

于是文种不辞辛苦,又回去报告吴王,并且说:“如果我君负诺失约,也必不能逃过吴王之诛。这次已经见识了吴王军威,必不敢再与大王作对!”

“既然如此,寡人就先退兵回吴。”夫差想了想,终究还是有些不放心,又道,“让王孙雄跟随你家大王,一道返回国内,催促起程,无论如何,不可超过五月中旬。另外,寡人再命太宰伯嚭,屯兵一万在吴山相候,如勾践夫妇过期不至,到时候,刀兵无情,休怪寡人翻脸不认人!”

“是!”

文种回来,告诉勾践道:“吴王已经退兵了。大夫王孙雄随我到此,催促起程。太宰屯兵吴山,专候我王按照约定日期,过江入吴!”

“唉,事已至此,寡人除了遵命而行,还能怎样呢?”勾践听了,又忍不住悲从中来,双泪长流。

旁边,范蠡劝道:“五月之期,迫在眉睫。大王去后,国中无首,应该仔细计较,早作打算,从速料理国事。越国能够侥幸逃过此劫,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大王又何必在这里作无益之悲,浪费时间?”

“好吧,一切全听先生和大夫做主!”勾践可怜兮兮地望着二人:“寡人……不……我勾践此番前去,还能不能从吴国生还,越国还有没有复仇吴国的机会,就全仗二位尽心竭力了!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回去准备吧!”

话说勾践九死一生,引伤残之兵,郁郁而回。只见市井萧萧,满城只剩老幼残疾之辈,不禁又垂下泪来:“此皆寡人之过也!”

一边留王孙雄在驿馆等待,一边收拾库藏宝物,装载马车之上,又选了国中女子三百三十人。三百送吴王,三十送太宰。

转眼之间,进入五月。动身之日已经不早,王孙雄不断催促,勾践叹道:“我自承先人之业,兢兢业业,不敢荒疏。一心效仿齐桓、晋文、秦穆、楚庄,欲成霸业。不想空梦一场,如今国亡家破,千里为囚,行有去日,再无归期矣!”

听了他的话,群臣都垂泪无语,只有文种上前劝说道:“大王何必如此自暴自弃?难道大王没有听说过么?以前汤囚于夏台,文王系于羑里,一举而成王;齐桓公奔莒,晋文公逃翟,一举而称霸。困顿磨难,其实正是上天给予胸怀大志的人的特殊赏赐啊!大王只要秉承天意,奋发而为,自有兴旺发达之期,又何必如此作小儿女姿态?还是拿出大丈夫的气概来,勇敢面对吧!”

“大夫说得是!”勾践于是重新振作,即日便祭宗庙,让王孙雄先行,自己与夫人随后启程。

群臣送到江边,范蠡早已准备好了木船。一切准备就绪,按照风俗,要举行一个仪式。文种举觞上前,道:

“皇天佑助

前沉后扬

祸为德根

忧为福堂

威人者灭

服从者昌

王虽淹滞

其后无殃

君臣生离

感动上皇

众夫哀悲

其不感伤

臣请荐脯

行酒二觞。”

“唉……”勾践仰天叹息,接过酒杯,却只是垂泪,并无一言。以堂堂大越之君,如今落到要去他乡异域,为别人做牛做马,这种滋味,的确不是他人所能体会到的。勾践只觉无限凄凉,似乎天地合拢,满天愁云惨雾,笼罩而来。

“大王,”范蠡这时也上前劝说道:“我听说,‘居不幽者志不广,形不愁者思不远’,自古圣贤,没有人不遭厄困难,又岂止大王一人?”

“先生虽然这么说,可是,唉。”勾践摇了摇头,道:“当年尧用舜、禹而天下大治,即使遭遇到大洪水,也不能够酿成大害。我现在要离越入吴,越国以后,就要仰仗诸位大夫治理扶持,不知道诸位大夫,何以慰我之望?我也不敢指望你们能做出舜、禹那样的功业,可是你们总要我放心得下才行啊?”

“大王责备得是。”范蠡转过身对众人道:“我听说,‘主忧臣辱,主辱臣死’,如今大王有离国之忧,又有入吴为臣之耻,难道诸位中没有一二豪杰英雄吗?难道没有一个人能替大王分担忧辱吗?请诸位大夫各自说一说自己的想法,也好叫大王放心。”

“我先说吧。”文种抢先道,“四境之内,百姓之事,范蠡比不上我文种;与吴王周旋,临机应变,我比不上范蠡。因此,大王可以把国事托付给我,耕战守备,安抚百姓。如果做得不好,就问我的罪。至于辅佐危主,忍受屈辱,保证大王安全回返,异日为大王复仇,就是范蠡的事情了。虽万死不辞。如果做得不好,就请杀范蠡的头。范蠡贤弟以为如何?”

“正是。”范蠡点头答应道,“我与文种兄,自当尽心竭力,死而后已。”

又有太宰苦成道:“发君之令,明君之德,使民知分,这是我的事情。”

行人曳庸道:“通使诸侯,出不辱命,入不为尤,这是我分内的事。”

司马诸稽郢道:“望敌设阵,飞矢扬兵,流血滂滂,这是我的事。”

太史计倪道:“候天察地,纪历阴阳,福现知吉,妖出知凶,这是我的事。”

……

众人纷纷表明了自己的志愿,勾践听完,心下总算稍微好受了一点,道:“我虽然入吴为臣,然而有诸大夫怀德抱术,各显所长,社稷无忧,我总算可以放心了。死,是人人都害怕的;可是现在,我听到死,却心中一点畏惧都没有了。”

于是,就命令范蠡跟随自己同行入吴,留下文种掌管国内一切大小事务。吩咐完了众人,勾践便携了范蠡之手同行。文武官员一齐拜倒,江边上哭声一片,大江中浪涛滚滚。

王妃虞妲氏倚舷泣泪,又见许多的鸥鸟啄吃水中的游虾,飞来飞去,闲适自得,哭而作歌道:

“仰飞鸟兮乌鸢

凌玄虚兮翩翩

集洲渚兮优恣

奋健翮兮云间

啄素虾兮饮水

任厥性兮往还

妾无罪兮负地

有何辜兮谴天

风飘飘兮西往

知再返兮何年

心慑慑兮若割

泪泫泫兮双悬……”

船渐渐远了。江山已逝,家国渐远,唯有江水滔滔,孤舟一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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