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傍晚,落梨莺一个人来到落木心生前住的卧房。站在门外看了许久,抽噎了一会儿便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她四处望了望,整个房间灰尘仆仆,看起来十分幽寂凄凉。
落梨莺面带苦涩的一笑,回想当初的姐弟之情,不由得多了几分物是人非的感慨。
看着这些落木心的遗物,伸出手随意摸了摸,不经意间拉开一个抽屉看了一会儿。忽然,一块陈旧的手帕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拿起来仔细看了看,手帕上的字皆是用血来写的,如今已变得乌黑。又看了看,手帕一角写着“玉雅绝笔。”落梨莺笑了笑,这八成就是巫玉雅留给落木心的诀别信。
落梨莺急忙点了一盏蜡烛,借着烛光又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信上的内容。突然,信上的一个“巫城主的卧房里有个秘密”让她好奇不已。
落梨莺低下头想了一会儿,心里猜测着这巫城主到底有何见不得人的秘密?她连忙将手帕藏好,放在自己的卧房里最保险的地方,等着哪一日有机会一探究竟。
转眼间,已到了碧玉出嫁的大喜之日。碧玉十分欢喜,早早的起来梳洗打扮,换上了一身大红喜袍等着花轿来接。
碧珠与管家悄悄走至门外不远处,轻声低语道:“管家,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吗?”
管家点了点头,有些害怕的说道:“小姐放心,我已经按照小姐的吩咐准备妥当了。”
碧珠笑了笑,又说道:“好,你先守在门外。待我得手后,再叫你进来。”“是,小姐。”
碧珠脸上挂着笑意,端着一碗汤走进碧玉的闺房,行了一礼笑道:“唉,姐姐今天真是美呀!”
碧玉红着脸一笑,看着碧珠问道:“碧珠妹妹特意来这一趟,有何事吗?”
碧珠将汤碗放在桌上,笑了笑说道:“回禀姐姐,依照北羌城的习俗,凡是有女儿出嫁的人家,都会为新婚的女儿做一碗福寿汤,祈祷她多子多福。我特意请人做了这碗汤,祈盼姐姐多福多寿,子孙满堂。”
碧玉急忙行了一礼,谢道:“嗯,那就多谢妹妹啦!”
碧玉赶忙端着汤碗,大口大口的喝了下去。喝完后,将汤碗放下没多久,转过身往前走了几步便觉得头晕目眩,整个人重重地倒在地上。
碧珠上前推了推她,见她没有任何反应才站起身来将她拖到一旁。
她连忙脱掉了碧玉身上的喜袍,又随意找了件衣服给她换上,急忙将管家叫进来吩咐道:“把她带出去吧!”
管家看了她几眼,连忙行礼道:“是,小姐。”他背着碧玉走到屋外,急急忙忙的跑到府里的后门。
多亏了今日特殊,府里众人皆在前边忙活,否则他也难有机会将碧玉偷偷的带出府。
管家走后不久,碧珠的贴身侍女便进屋说道:“小姐,小姐,接亲的人来了。”
碧珠急忙换上了喜服,随意梳洗装扮了一番便盖上了大红的盖头,扶着贴身侍女的手慢慢出了屋。
来到府外,殊曼又依依不舍的拉着女儿的手说了半天的话,直到身旁的人劝了好几次,他才不情不愿的放开了女儿的手,看着她坐上花轿逐渐远去。
这一别,或许就是此生不再相见。碧珠鼻尖一酸,忍不住的伤感起来。
爹爹尚被蒙在鼓里,完全不知道是她这个妹妹李代桃僵的嫁去西国。可既然做出了选择,那就没有后悔的余地,她深知自己已经没了退路可退,只得硬着头皮往前。
碧珠十分决绝的笑了笑,捏着手指暗暗说道:“卓千秋,要嫁给你的人只能是我。”
路上休息了一会儿,贴身侍女越想越怕,赶忙看着碧珠问道:“小姐,万一卓将军知道了,他是肯定不会放过您的。咱们,咱们可怎么办呢?”
碧珠想了想,说道:“你放心,这一步我早已想到。他若是问起,我便说前几日府里进了盗贼,贪图碧玉姐姐的美貌欲行不轨。碧玉姐姐为保住自己的清白,已经咬舌自尽了。”
贴身侍女想了想,又问道:“这,这能行吗?再说了,首领对此事一无所知,这件事又如何瞒得过呢?”
碧珠笑着说道:“爹爹那不用过分担忧,管家会想办法替我瞒天过海的。”
“哦,小姐如此信任管家吗?”
碧珠笑了笑,叹道:“唉,不是相信,只是相互利用罢了。他有把柄握在我的手里,敢不设法保全我吗?”
几个时辰后,接亲的车马再次启程,加快了速度赶往揽夕城。
碧珠坐在车轿里又惊又喜,喜的是终于嫁给了自己心爱的男人,忧的是如何把这个男人的心从自己亲姐姐那里夺过来。
不知不觉间,便到了卓千秋的府宅,碧珠甚至十分清楚的听到了卓千秋与人来往恭贺道喜的笑声。
喜婆扶着她下轿,用一捆红绸把她与卓千秋绑在了一起,嘴里念着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之类讨喜的话。
卓千秋笑意盈盈的站在碧珠的身旁,与她拜堂行礼,心里十分期许着妻子的模样。
行完礼后,贴身侍女便扶着她回屋坐着,微微笑着站在一旁。
碧珠沉浸在喜悦里无法自拔,仿佛今日与卓千秋成婚的人原本就该是她。
管家赶着车马往前跑着,急得手心直冒冷汗,不时回头看看碧玉醒了没。
不一会儿,碧玉揉了揉疼痛的头迷迷糊糊的醒来,自言自语的说道:“天呐,我怎么会在这儿?”
忽然,她猛地惊醒,急忙起身朝外望去,拉着管家怒问道:“管家,你这是要带我去哪?”
管家深吸了口气,十分心虚的喊道:“对不住了碧玉小姐,我这也是被逼无奈啊,您,您千万别怨我啊!”
碧玉惊道:“是谁,是谁要害我?”
管家一边加快了速度,一边叹道:“唉,碧玉小姐,要怪就怪你命不好啊,偏偏和自己的妹妹爱上了同一个男人。”
碧玉脑子里空白一片,十分难过的哭道:“我,我不是该出嫁的吗?怎么会在这儿?”
“唉,碧珠小姐给您下了药,现在嫁给卓将军的人,是她不是您了。”
碧玉如五雷轰顶般的愣了一会儿,赶忙跳下马车往回跑。
管家吓了一跳,急忙停下马车追上前去,一边追着一边劝道:“碧玉小姐,您别跑,别跑呀!”
碧玉心乱如麻的往回跑着,转瞬间泪雨磅礴。她现在满脑子都在想着赶紧跑,跑得快些,绝不能让妹妹嫁给卓千秋。
这条悬崖峭壁的羊肠小道十分难走,地上的碎石子又多,满是青苔湿滑无比。碧玉无数次的跌倒在地,全身上下摔得青一块紫一块的十分疼痛,可她仍旧捏着拳头使劲站起来再接着往前跑。
管家离她越来越近,眼看就要抓住她了。
碧玉十分惶恐的往前跑路,一不小心便踩到了几颗满是青苔的碎石子。她脚底一滑,便迅速摔下了悬崖。
管家吓得六神无主,趴在悬崖边上大声喊道:“碧玉小姐,碧玉小姐……”
碧珠一脸笑意的坐在榻上,等着自己的夫君前来。夜深了,宾客们各自散去,卓千秋便马不停蹄的赶往自己的卧房。
碧珠捏着手指十分紧张,既想快些见到卓千秋,又害怕他失落发怒的眼神。
卓千秋朝侍女摆了摆手,示意她快些退下。
侍女会心一笑,赶忙行礼告退。
屋内烛光盈盈,大红的喜字让人格外欢喜。
卓千秋走到碧珠的身旁坐下,拉着她的手笑道:“碧玉,咱们终于等到这一天了,真是太好了。”他笑了笑,一把掀开了她的红盖头。
低着头仔细的看了又看,忽然惊道:“你,你不是碧玉。你是谁,为何冒充碧玉与我成婚?”
碧珠笑了笑,不紧不慢的起身行礼道:“回禀夫君,我是碧玉姐姐的亲妹妹碧珠。夫君难道忘了吗?前些时日,咱们还在兵营里见过一面呀!”
卓千秋转过身坐在一旁想了想,是曾在北羌城里见过这个女子。
他仔细的打量着碧珠,十分严肃的问道:“碧玉呢,她人在何处?”
碧珠低着头叹了叹气,面带哀色的说道:“前几日府里进了盗贼,见碧玉姐姐美貌便欲行不轨。姐姐为了保住自己的清白之身,已经咬舌自尽了。”
卓千秋愣了一会儿,难以置信的问道:“你说什么?这不可能,不可能啊。”
碧珠连忙跑过去抱着他,闭着眼宽慰道:“千秋,你别难过了。俗话说人有旦夕祸福,姐姐逢此不幸我也难受。可逝者已逝,咱们活着的人仍要好好活着呀!我知道你心里深爱着姐姐,不过没关系,我愿意代替姐姐照顾你一辈子。”
卓千秋一时难以接受这个惊天噩耗,站起身来摇摇晃晃的往前走着。
回过头来看了碧珠几眼,便有气无力的说道:“碧珠,我有些累了,你好好在这歇息吧。”
话刚说完,卓千秋便打开房门朝前走远了。
碧珠傻愣愣的站在原地,眼眶中泪光盈盈。不过,她也迅速找到了一个理由安慰自己,“他听闻姐姐的死讯心里难受,一时还难以接受自己。没关系,没关系的,我与他已经拜堂行礼,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这个男人的人和心早晚会是我的。”
卓千秋待在书房里喝了一晚的酒,一遍遍的回想着碧珠的话。
此时此刻,他仍是不相信碧玉已经香消玉殒。他慢慢打开了房门,吹着冷风清醒片刻。
突然,他便想着赶紧骑上马赶往北羌城一趟,找殊曼问个究竟。往前走了一会儿,便撞上了他的贴身侍从。
贴身侍从一脸笑意的行了一礼,问道:“哟,将军新婚燕尔,为何起这么早?这步履匆忙的,预备上哪去呀?”
卓千秋笑了笑,说道:“哦,前往北羌城一趟。”
侍从想了想,疑惑道:“将军这么着急的赶往北羌城,到底出了何事?”
卓千秋急忙掩饰道:“也没什么,你别瞎问了,我去去就回。”
他刚想往前走着,一个家丁便跑过来禀报道:“启禀将军,陛下派人来请将军入宫一趟,有要事吩咐。”
卓千秋想了想,连忙应道:“行啦,我马上就去。”
卓千秋叹了口气,只好回屋换了身衣服,急急忙忙的随着宫里的侍卫入宫。
管家骑着快马昼夜不停的赶路,终于到了揽夕城。下马后,便朝门口的一个家丁说道:“劳烦你进去通禀一声,我有急事要见将军夫人。”
这个家丁看了他几眼,有些不耐烦的说道:“夫人这会子没空见你,赶紧走,走远些。”
管家在门口来来回回的走着,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正愁眉苦脸之际,正好碰见了碧珠的贴身侍女。
管家急忙跑上前去,十分着急的说道:“快带我进去见小姐,不好了,出大事了。”
贴身侍女也吓了一跳,连忙带他进府见到了碧珠。
管家擦了把汗,十分害怕的行礼道:“小姐,出大事了。咱们,咱们可怎么办呐?”
碧珠坐在一旁笑了笑,不慌不忙的说道:“别着急呀,你慢慢说吧,到底出什么大事了。哼,这天还没塌下来。”
管家急忙说道:“回禀小姐,小人带着碧玉小姐跑路,可没想到半路上她就醒了,并且已经知道了所有的真相。伤心难过之下,她便跳下马车往回跑,我,我这一时着急也赶紧跟着追。谁知道她跑得太快,没注意脚下的路,忽然踩了几颗碎石子便摔下悬崖了。”
碧珠不由得心头一惊,忽然有些害怕起来。她低着头想了想,便看着贴身侍女和管家说道:“现在,也只能靠爹爹了。千秋一定会去北羌城找爹爹问清缘由,只要,只要爹爹出面替我隐瞒,这一切也可顺理成章了。”
侍女连忙问道:“可是,大人并不知情,夫人又该如何说服大人替您撒这个谎呢?”
碧珠想了想,看着管家笑道:“管家,我知道当初爹爹答应将碧玉姐姐嫁给千秋,是为了笼络他。况且这个主意也是你给出的,是吗?”
管家冒着冷汗,诚惶诚恐的说道:“回禀小姐,是,是啊,的确是小人。”
碧珠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说道:“事到如今,碧玉姐姐已经死了,爹爹也没得选了。唉,不如依靠我吧,哈哈哈,我知道与西国这一仗,爹爹是输得口服心不服,时常想抓住机会反败为胜。管家既有此心,那不妨再向爹爹提议一次,让我替碧玉姐姐笼络千秋,不知可否?”
管家低下头想了想,也只好说道:“唉,也只能如此了。”
贴身侍女站在一旁笑了笑,说道:“夫人,奴婢刚才恰好碰见了将军的贴身随从,与他闲聊时偶然得知,将军已经被陛下召进宫去了,一时半会还回不来呢。”
管家笑道:“哈哈哈,真是天意呀!夫人恕罪,小人要趁着这会功夫赶紧回北羌城向大人禀报,一定赶在卓将军的前边把事情办好。”
“嗯,快去吧!”
管家走后,碧珠如坐针毡的等着消息,心里实在着急,她便捏着手指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管家一路疾驰飞奔,终于回到了的府上,一下马便急匆匆的赶往殊曼的书房,低着头立马跪在了地上。
殊曼吓了一跳,连忙扶他起来问道:“你先起来,唉,到底出什么事了?”
管家深吸了口气,赶忙将实情一一道出,还将碧珠的提议也说了出来。
殊曼听闻碧玉的死讯十分悲痛,脸颊上老泪纵横。他抽噎了一会儿,捏着拳头使劲压抑心头的悲痛,又理智的思考起碧珠的提议。
管家看了他几眼,瞅准机会说道:“唉,大人别太难过了,人各有命罢了。小人倒是觉得,碧珠小姐的提议很是不错呀!不知大人以为如何?”
殊曼想了想,低着头沉默了半晌。为了复仇大计,他还是狠下心来说道:“也行,就按她说的办吧!”
管家笑了笑,赶忙磕头行礼道:“是,大人。”
他连忙起身走到殊曼身旁,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将碧珠早已准备好的,应付卓千秋的托辞都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他。
不一会儿的功夫,朝中重臣和几个将军都聚在了通明殿,站在一旁行礼道:“微臣拜见陛下。”
白启明坐在椅子上笑了笑,说道:“哈哈哈,诸位快起来吧,今日把你们请来,是有大事啊!不如你们猜猜,我要说的是何事?”
众人低下头轻声交谈了一会儿,想了又想,却如丈二和尚一般摸不着头脑。
幽谷先生笑了笑,上前说道:“陛下,微臣猜测,您一定是要进攻西戎部族了是吗?”
白启明点了点头,笑道:“唉,还是先生最明白我了。不错,今日叫你们进宫一趟,就是为了商议出兵进攻西戎部族的事儿。”
众人相互看了看,纷纷上前问道:“陛下有何吩咐?”
白启明微微一笑,忽然冷冷地说道:“西戎部族乃我西国的心头之患,一日不除,便如鲠在喉。历代先祖每每对外扩张,却又不得不顾忌身后的西戎部族。其他的事暂且放一放,接下来咱们要做的,便是集中精力对付西戎部族。”
王相想了想,上前说道:“可是,公主白如心刚嫁往西戎部族不久,陛下便下令率兵攻打,是否,是否太快了些?”
白启明看了王相几眼,十分冷漠的说道:“这个西戎部族看似臣服于西国,骨子里却是桀骜不驯,随时会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在咱们的背后捅一刀。哼,既然不愿意安安分分的看护一方,那就只有一个办法啦。”
王相问道:“敢问陛下,是何办法?”
白启明扬起嘴角微微一笑,看着众人掷地有声的说道:“灭族。”
众人惊出了一身冷汗,忙问道:“既如此,陛下可有何具体打算?”
白启明起身走了走,说道:“我已经下令调集二万士兵赶赴火虞郡,另有三万士兵从盱阳城绕道,直入西戎部族后方。介时,我也会亲自率领二万士兵从火虞郡正面进攻。哈哈哈,西戎部族里有个人与咱们里应外合,灭掉它,那是易如反掌的事啊!”
陈大人想了一会儿,上前问道:“这么说,陛下早已在西戎部族安插了我西国的密探?”
白启明笑道:“哼,此人也算不得我西国的密探,他本就是西戎部族的人。唉,据我所知,这西戎部族原有两族。现在这位天鹰首领的一族,原不是该继任首领的。但几十年前,这一族的先祖曾仰仗我西国的帮助才得到了首领之位。此后,另一族的后人仍不服输,时刻想着寻找机会夺回首领之位。如今咱们要发兵进攻西戎部族,这对他们来说就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啊!哈哈哈,他们又怎会错过?”
陈大人笑了笑,行礼道:“唉,常言道,人生如棋啊!陛下早已布好一局,高瞻远瞩,微臣佩服。”
白启明大声笑道:“哈哈哈,天下归于一统,乃大势所趋,顺之则昌,逆之则亡。我西国经此次变法革新,国力强盛,天下间没人再是咱们的对手。”
众人点了点头,一脸笑意的离去。
从宫里出来后,他便赶忙骑着马赶往北羌城。
方才站在通明殿里就有些魂不守舍的,恨不得长了一双翅膀,直接飞到殊曼的府上。
殊曼早已坐在前厅里等候,远远瞥见了卓千秋,他不由得深吸了口气,闭着眼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卓千秋走到前厅,行礼道:“拜见大人。”
殊曼连忙起身走上前去,看着他笑道:“哈哈哈,将军千里迢迢的赶到这儿,唉,真是辛苦了,快请坐吧!”
卓千秋心里着急便赶忙坐在了椅子上,看着殊曼开门见山的问道:“大人,碧玉究竟在何处?为何与我拜堂成婚的人变成了碧珠小姐?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还请大人说个明白。”
殊曼嘴角微微一笑,低着头想了一会儿,忽然一脸的哀伤之色,抬起头来颇为自责的说道:“唉,都是我不好啊!北羌城刚历经战乱,人心不稳,盗贼横行。前几日,不知从何处窜出了一伙流寇打上了我的主意,偷偷潜进这府中盗取金银珠宝。唉,这也怪我没照顾好碧玉呀,竟让她如此含冤而死。”
卓千秋想了想,十分疑惑的说道:“碧玉,碧玉她是因何而死的?”
殊曼叹了口气,又说道:“这伙人原本只是为财而来,这偶然见色起意,便碧玉生得美貌便想趁机玷污她。碧玉誓死不从,最后,最后便咬舌自尽了。”
说着说着,殊曼泣不成声,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看起来十分难过。
卓千秋心里悲痛欲绝,起身往外走了几步,忽然停下来问道:“大人把她埋在了何处?”
殊曼想了想,赶忙跑上前说道:“哦,将军请随我来吧!”
殊曼擦了擦眼泪,把卓千秋带到早已准备好的假坟前,十分悲痛的说道:“就是这了,唉,我这个女儿真是命苦啊!小小年纪便命丧黄泉,让我这个做爹爹的肝肠寸断啊!”
卓千秋步履蹒跚的走到墓碑前,伸出手摸了摸冰凉的墓碑。
回想起与碧玉的点点滴滴,他悲从中来,举头望着天空大声喊道:“碧玉,碧玉……”
殊曼站在一旁劝道:“将军别太难过了,毕竟这人死不能复生。”
卓千秋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个坟茔,哀不能已的说道:“大人先回去吧,让我再陪她待一会儿。”
殊曼叹了口气,行了一礼便慢慢往回走远了。
一连好几日,卓千秋就这样不眠不休的守在“碧玉”的坟茔前,时而笑时而哭,自言自语的念叨着什么。
殊曼偷偷来看过几次,不由得心生惭愧。看着卓千秋如此用情至深的爱着一个女子,他又是羡慕又是难过,低着头转身默默走远了。
这日午后,卓千秋走到殊曼的书房,行了一礼告辞道:“大人保重,在下告辞了。”
殊曼看了看一脸憔悴疲惫的卓千秋,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他笑了笑,十分客气的说道:“哦,将军慢走。”
卓千秋再次行了一礼,转过身走出了屋。
他正打算快步离去,殊曼忽然在他身后喊道:“卓将军,你且等一下。”
卓千秋停在原地愣了愣,问道:“大人还有何事?”
殊曼叹了叹气,有些恳求的说道:“请卓将军好好善待碧珠,她一直以来都对将军一往情深,将军千万别辜负了她。”
卓千秋闭着眼想了想,迈着大步朝前走远了。
管家总算松了口气,急忙写了封信,托一个亲信迅速送到了碧珠的手上。
碧珠连忙拆开来看了看,悬着心终于放下,卓千秋这一关总算是过了。
贴身侍女笑了笑,站在一旁说道:“啊,真是天姥娘娘保佑,这下子总算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碧珠也十分欣喜的说道:“是啊,接下来,我一定想办法把千秋的心夺回来。”
寒来暑往,光阴如梭,转眼间南寻舟已经长大成人。他能文能武,模样清秀,落梨莺欣喜之余也放心了。他是南君华唯一的子嗣,再过些时日便要回到南蜀接任蜀侯之位了。十几年来,不知道自己身世的南寻舟已经把落梨莺当做自己的亲生母亲。总是绕在她的身旁,一口一个娘亲的叫得十分婉转动听。娘亲这样,娘亲那样,时常把落梨莺逗得哈哈大笑。
这日正午,落一敬又带着南寻舟前往一片山林里闲逛狩猎。这一趟收获颇丰,落一敬便看着南寻舟说道:“舟儿,今天咱们的运气真好,你看看,才一会儿便得了这么多的猎物。”
南寻舟也笑着说道:“是啊,敬儿哥哥,你真是太厉害了。娘亲若是看见,她也会为咱们高兴的。”
一提到落梨莺,落一敬便吓了一跳,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伏在南寻舟的耳边说道:“嘘,千万别让姨娘知道。否则,咱们俩都要挨鞭子的。”
南寻舟这才反应过来,拍了自己的脑袋一下,说道:“哎呀,你看我这脑子。好啦好啦,天马上就黑了,咱们赶紧回去吧。”
二人点了点头,骑上马迅速回到了落府。刚跨进府里的大门,正想各自回房歇息,落梨莺忽然在一旁喊道:“站住。”
二人吓了一跳,立马站在原地。想了想,回过身来望着落梨莺嘿嘿一笑,紧张得手心直冒冷汗。
落梨莺笑了会儿,从身后拿出来那根可怕的鞭子,一步一步朝二人走了过来。对着二人刚要挥鞭,南寻舟便上前拦道:“娘亲,你快看看呀,舟儿和敬儿哥哥今日得了这么多的猎物,都是孝敬娘亲您的。哈哈哈,我们先吃饭,先尝尝这些猎物的滋味如何?”
落一敬也赶忙跑了过来,拉着落梨莺的衣袖哀求道:“是啊姨娘,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们吧。我保证,下回再也不带舟儿出去了。”
“是啊是啊,娘亲,舟儿保证,下回再也不和敬儿哥哥出去了。”
落梨莺看了看这二人,仍旧生气的说道:“哼,你们这两个混账小子,都给我保证了多少个下回了。这一次,我让你们皮开肉绽,看你们还敢不敢说下回。”
落一敬连忙朝南寻舟使了个眼色,南寻舟心领神会,拽着落梨莺的另一只衣袖拉着落梨莺往前边走了。一边走一边说道:“哎呀娘亲,咱们先吃饭,吃完了饭再说。我跟您说啊,这一次的猎物特别的好,烹制出来,一定特别特别的好吃。对吗,敬儿哥哥?”说完,他便朝落一敬看了一眼。
落一敬愣了片刻,连忙回过神来说道:“哦,来人啊,快把这些猎物拿去厨房烹制。”
一个家丁听见了吩咐,连忙行礼道:“是,小人明白。”
“姨娘,您听我说啊,今天我们俩得了一只麋鹿,哎呀,鹿肉可是相当的美味,保证您吃一口想两口.........”
“是啊是啊,娘亲,不仅如此,还有那头野山羊也是非常不错,肥中带瘦,待会儿烹制出来,一定特别的香.........”
看着这两个孩子在自己面前聒噪不休的说着猎物的美味,落梨莺心也软了,笑了笑无奈道:“好啦好啦,你们这两个混账小子,赶紧吃饭去。”
二人终于松了口气,随口嗯了一声,急忙朝前厅跑远了。
落梨莺站在原地摇了摇头,笑了会儿,转身往自己的书房而去。
傍晚时分,落梨莺特意将南寻舟叫到跟前,问道:“舟儿,明日你便要去南蜀了,行李物件都准备好了吗?”
南寻舟笑了笑,说道:“娘亲放心,舟儿如今已经长大成人,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只是舟儿这一去,恐怕不能常在娘亲身旁尽孝了,还请娘亲多保重。”
落梨莺点了点头,抽噎了一会儿便说道:“是啊,南蜀山高路远,你很难回来了。”
见娘亲有些伤心难过,南寻舟急忙劝道:“娘亲不必难过,这是舟儿的责任呐。爹爹只有我这么一个儿子,我必定要接过郡候这幅重担。您放心,舟儿一定好好治理南蜀之地,绝不辜负爹爹娘亲的期望。”
落梨莺嘴角微微一笑,拍了拍儿子的肩膀,鼓励道:“好,舟儿是真的长大了。只管放心去做吧,娘亲相信你一定会做得很好的。”
南寻舟一脸笑意的点了点头,送落梨莺回她的住处歇息去了。
第二日清晨,南寻舟带着随从们走到了府外,看了看落府,又看了看落梨莺和落一敬说道:“娘亲,敬儿哥哥,你们多保重,舟儿告辞了。”
落梨莺忍住眼泪,依依不舍的看着南寻舟说道:“好,你也多保重。早晚莫忘了添衣,一定要按时吃饭,好好照顾自己。”
南寻舟点了点头,朝落梨莺行了一礼,转身骑上马便带着一行人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