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驼商队到达了亚克提克城,受到了人们热烈的欢迎。他们误以为异族国王在里面,提前将攒下的所有的花瓣都撒到宽阔的石板大街上。
商队到达了中心广场,那个圆形广场用灰色石板铺成,汇集四方城市大街。广场宽阔无比,正中间,孤单耸立着一座石制尖塔,它比城中所有建筑都高,但在广场正中,却显得很矮。
正对着他们来的方向,是皇宫。建筑面积不大,但是有夸张倾斜的屋顶。除石塔以外,其他建筑多松木,而且都有尖尖的屋顶,屋顶有的一直垂到地面,据说为了冬天承雪。现在是夏天,一行人走了这一路几乎忘了夜晚是什么样子,幸好有伽利利摆,不然他们连何时睡觉都不知道。
队伍走到塔下,塔顶的钟楼敲响了震耳欲聋的钟声,没人感到什么异样,分分捂着耳朵抬头观看。
钟楼窗户出现了一个人,他手舞足蹈,似乎在喊着什么。太高,看不见,他似乎喊得声嘶力竭,也听不到。旁人能依稀听到几个词,因为带着浓厚的北方口音,骆驼商队则完全听不懂。
“战争万岁!!!”最后一声像钟声一样喊出来,回荡在人们耳边,他们总算听到了。那人从口中吐出一滩鲜血,随即虚弱地跳下去,人体在空中追逐着那滩血,在万人瞩目中,同时落到商队的蹄前。
人们没有惊恐,没有尖叫,淡然地看了一眼尸体,转身找治安队去了。骆驼商队还没看懂,自然没什么反应。
“对呀!”在沉默了很久后,沉思的伽利利突然说,“固体比液体下落得快,早知道我就在这里做实验了!”
座狼骑兵赶到,将尸体围起来,在听到上级的命令后,狼群将尸体瞬间争抢一空,连最后一滴血迹都舔得干干净净。
他是维基亚的前宰相,一个宗教狂热、战争狂热、极度左倾、恐怖独裁分子,听说自己下令攻打的王国的国王要来建交,前几天越狱逃跑。原来他躲在钟楼里,可惜,他的最后一个愿望——死在因斐那面前,没有达成。
学者们走进占星台,骆驼商队走进市场,几天后的“夜晚”,人们睡觉后,皇家卫队到达皇宫,在“半夜”受到隆重接待。
学者们踏进占星台,要求进入自己的房间。人们将他们领到宿舍,他们倒头就睡。
“诶诶,醒醒,现在还是上午呢!”
“啥?我们熬通宵了吗?”
“很可能。”
“伽利利!算算时间!”
“唉,让我看看。”他打了个哈欠,“凌晨。”
“那是……你们的历法……”
“历法和你们一样的呀?”
“啥?伽利利!怎么回事,你算错了!”
“这是什么,让我看看。”维金安学者接过摆钟。
“摆钟周期只和摆长有关,我发现的。”
“怎么有关?”
“我不知道,试着试着就出来了。”伽利利迷迷糊糊躺在床上,眼睛半睁半闭。
“摇一摇?”
“有特殊装置,摇摇没用的……嗨——”
“那是哪来的误差?老师怎么说?”他看向占星师。
“别这样叫我,我不再是了。看上去没问题,我也不知道。中饭再把我叫起来吧,我困死了。”
下午,他们再次跑到中心广场。
“这个广场就是一个大日晷,在夏天,它就是我们的钟。”占星师说。
此时,太阳绕到“西南边”,尖塔的影子变成箭头,像一个指针,打在广场“东北角”的花纹上。
广场除了石板以外,刻有重复的花纹,花纹组成同心圆,一圈一圈,表示季节,也有从尖塔辐射出的线条,表示时间。时间刻度被分成三十二份,即使这样,在两条刻度之间行走距离也十分远。
顺便说一句,冬天的亚克提克城冷得要命,滴水成冰,但是很少下雪,雪不化。夏天,当城外长出青苔时,温度已经升高,不再需要穿三层毛皮大衣了。太阳时时刻刻加热着这里,最高气温不会差。
还有一点,亚克提克没有城墙。
占星师们习惯绘制星图,不过在占星台顶的一个房间里,圆拱形的石头天花板上刻着完整的一幅。半球形天穹下标有时间刻度,球上一个一个小孔透着光,光的亮度和天上的亮度一一对应。
“很可惜,在祖先制造这张星图时,他们还没发现。”占星师仰着头,每一次进入,他都会感动,“他们还没发现,星星不是永恒的。”
“什么!”异邦人说。他们没有连续半年的黑夜去仰望星空,连星图都不会画。
“这一颗,你们关注一下。”
“这一颗好亮啊!”
“比较一下。”他不知哪里变出去年冬天的星图,那个位置空空如野,“在一片闪光后,消失了。”
沉默。
“不得不说,星星是上帝的玩具,我们相信这句话。”
接下来几天,他们待在研究室里面,疯狂讨论着。他们希望建立一个将自己心爱的圣城依然摆在中心,而能说明一切问题的世界模型。占星师不解地在旁边看着,伽利利则不停摆弄着一个球,在球上写写画画。
“所以,银河就是一个8字形的漩涡,与我们的地形对应,南边也有一个这样的地方……”
“不要管太阳绕着谁转,只要多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地方,这里的神圣感就会消失……”
“这个模型之外?以前我们考虑过这个问题吗?当然是地狱啦,地面是平的,掉下去就是地狱……”
“或者是无穷无尽的海洋……”
那个球已经被伽利利画得模糊不清,他推开门去找另一个球去。
过了一会儿,他们的讨论被敲门声打断。
“不用敲门。”
敲门声不断。
“我说,不用敲门!”
依然在敲。
“请进来!”一个人走过去把门拉开。
“伽利利,你聋了!我们没有敲门的习惯!”
那人用天真茫然带点无辜的眼神看着他,穿着破布衣服。
“伽利利,你怎么了。”
“我……我找伽利利。”
“嗯?”
那人长得和伽利利几乎一样,发色偏黄,皮肤却苍白。他操着浓重的北方口音,还很结巴。
“老弟!”伽利利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跑过去拥抱他,手上紧紧捏着一个球。
他是伽利雷?伽利略(Galilei Galileo),伽利利的孪生兄弟。当年一个向北,一个向南,离家游学。一直待在北方草原,发现了维基亚后,他率先来到了这里。
“我……有一个……新……新想法,关于世……”
“你写出来吧。”一个学者说。
“我……不会,不会写……字。只会在木……板上刻……星图。”
“那你画下来吧。”
伽利利将他带到桌前,教他用纸笔。
“舌头大是智障的象征……”
“浪费我们时间……”
“没想到伽利利有个这样的弟弟,哈哈哈……”
他们聚成一团小声叽喳,伽利雷已经熟练拿起笔。他将纸撕成条,动作粗野,却十分精准,纸条被他粘起来,连成一长串。他在纸条上连续画满圈,点上圆心,想了一会,又特意将两个圆相交处打上点。
下面是他的介绍:
首先,由已知的地形我们看到,没有任何东西向的陆桥连接其他大陆,换句话说,东西两边都是海洋。
其次,陆地与海洋的地形没有明显的规律,显示出随机性,所以陆地与海洋的地形在宏观上不参与世界本身的构成。
第三,星星的流向,代表天空的流向,总体上,在我们这里,是由东向西,而在亚克提克以“北”,是由“西”向“东”,体现了对称性。
第四,温度沿南北向的变化,从艾林丹到圣特诺,温度升高,从圣特诺到亚克提克,温度降低,亚克提克以“北”,温度升高,体现了周期性。
所以,世界是南北向周期性的组合,具体来说,这张纸条:一个圈代表星星的轨迹,圆心类似亚克提克,两个圆交点类似圣特诺,这样按照已知世界一遍遍向南北重复,得到的这一长条。
“由于不知……道具体要延伸多……长,可以假……设有偶……数个圆,如果你……们喜……欢,可以将圣……特诺安在纸……条正中间。”
沉默。
“完美!”一个人拍案叫好,他引出一片掌声和欢呼。
维金安年轻的国王新上任,他表现出异常的和平友好。金发碧眼,英俊的脸颊很有亲和力。维金安武装力量已经解散大半,士兵回家放牧打猎,剩下的只有人数不多的治安队。
他表现很谦虚,同意频繁的外交和开放的贸易,但是对于建立战线同盟没有一点兴趣,这与他之前表达的态度矛盾,因斐那和帕拉也只是试探了一下。
一个月后,亚克提克气候转冷,他们离开。伽利雷和他们同行,原本准备到圣泉学院再教他写字,伽利利没忍住,在半路上提点了几句,随便给他一本书和一张字母表,在半路上他就学会了。
圣泉学院的人平时不关心政治,路上闲聊,了解到因斐那国王半路离开了。当然,一艘沙漠中的大船开过来接他,很难不引起注意。原因好像是他和老婆谈判谈崩了。
双方起初同意合并帝国,但对于合并的性质意见不同,谈不拢,最后吵起来,半路因斐那就跑了。可能之后再说这事就难了,也许两个国家将依然保持分开,尽管两国人民没什么意见。
也有可能,国王和女王相见机会就更少了,这一次分别,也许几年后才能见面,夫妻分居,各立山头。
也有一个问题,除非帕拉能生出两个儿子,不然两个王国的继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