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这么多人吗？”
两位国王蹲在城墙上，看着城下稀疏的脚印。
也许圣特诺人昨日在完成冲锋后就原地休息挡风了，在之前撤退的一些人得以返回城门口。
堵在门口几米高的沙被推到一边，伤残士兵互相搀扶着走进大门，两位国王极目远眺，远处什么也没有。
“关城门吧，剩下的要么被风吹死，要么被俘了！”
“关门！拴上！以后不用打开了！”
“你说他们多久会过来？”
“不知道，马上？明年？”
“他们会攻打城墙的。在沙暴里冲锋，已经证明了他们的决心。”
“希望祖先的城墙靠得住。”
“希望你们祖先的城墙靠得住。哦，对了，要不要疏散一批市民？”
“疏散是什么意思？”
“把不能战斗的人撤到艾林丹来，我们提供住所。”
“对不起，不至于。不过把城墙边的人疏散到城南可以。”
“有用吗？一旦突破城墙，城内对于角兽来说就是一马平川。”
“我们要征用一些地方屯放物资，而且战时掉落物会特别危险。”
号角响起。
国王们站起来，爬上瞭望塔。
他们已经出现在地平线上了。
“你最好快点实行你的疏散计划！”
“说得对。”
两人匆匆爬下瞭望塔。
第二声号角响起，敌人更近了，加里尔斯操作员回到自己的岗位。
第三声号角响起，敌人进入加里尔斯射程，加里尔斯开炮，其他战斗人员回到岗位。
远看似乎细小的弹丸如流星飞向缓缓移动的角兽群，打在那厚实粗糙的皮肤上被弹开，打在轿厢里，将木板撞出大洞。御兽师们小心躲在轿厢的角落里，旗兽上的旗帜缓慢变化着，用近乎结巴的语速交流着信息。
“斯克皮姆斯在旗兽上！对准旗兽！”
“不，有可能是最高传令官。”
“谁有可靠情报？”
士兵们摊摊手。
墙后的滑轮组与坡道高负荷运作着，将一颗颗大石运往城墙高处。士兵拼命摇动阿里提斯弩炮的绞盘，调试准心，加里尔斯投石机已经开始投掷更大的石块。
远方的角兽开炮了。波利尼斯投石机被固定在它们的背上，一个完美的组合。原本安装在摩伏斯舷侧的强大投石机被挪拿亚人自主生产，现在只要角兽拉动绳索，就能为它上膛。
城墙上的人们仰望着飞来的石块，听着尖利的呼啸声，最终它砸在城墙北坡上，将光滑的马赛克瓷砖杂碎，但是没有下凹。
那颗粗糙磨制的石头顺着坡道滚下城墙，没滚多远就停在沙地里。
“等一下，昨天冲锋时没看到有安装投石机啊！”
“他们有地方寄存。”
“也许埋在沙里……”
“不，你们看。”
角兽群背后，很远的地方，有一座穹顶屹立在那里。那里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建筑，而且修建得比圣泉山高是违法的——除非，摩伏斯亲征。
角兽与城墙在天空中交换着石弹，深蓝色的苍穹变成热闹的巴扎，白云就是那些波斯地毯。弩炮随即加入这场集市，接着是弓箭。轿厢地板插满箭羽和矛，有的角兽突然无主，有的继续前进。
城墙顶围栏的缺口处被放上磨得滚圆的巨石，它们被推下去，顺着墙体的坡道加速，撞上一头角兽。角兽的鼻子感到难受，它缓缓转身，不愿意前进。
第一头角兽到达墙角，它不知停下，一只脚踏上不太陡的坡道，它颤抖着试图往上爬。坡道角度缓慢增加，墙壁光滑，它爬了一半，胆怯地扒在墙面上，不动了。
墙上的人使用各种方法刺激它，扔石头、丢火把、射箭……它支撑不住，身体一歪，倒下去，将背上的轿厢压成粉碎，缓缓滑到墙根。
更多角兽聚集到城门。方形的黑色城门，黑铁打造，坚固无比，角兽站在门前只有一半高。有的试图冲撞，坚硬的角撞在门上，城门纹丝不动，那头可怜的动物走路却摇摇晃晃起来。它们聚集在门下投石机的死角那里，似乎在商议，又像等待着谁。
铁门后方正在加固门栓。有人启动了一个古老机关，方石堵住门口，从门后一直塞到门洞出口，也许圣特诺北门再也打不开了。
成千上万挪拿亚士兵在远处组装着攻城器械，摩伏斯继续向前驶来，它似乎并没有打算停下。
“那人疯了！摩伏斯是撞不开城墙的！”第欧吉斯频频摇头。
不过，船头对准的那片城墙上，城防军开始溃散。人们跑向两边，在宽阔的墙上让开一片空地。可摩伏斯没有理会他们，飞来的石弹与箭支敲打着厚实的木板，内侧的人们只是听着激昂的打击乐。在现场上万人的屏息注视下，它巨大的右轮突然飞速转动，同样巨大的左轮朝相反的方向转动——船体转向，将侧舷那令人胆寒的投石机显露在众人上方。
如咆哮的巨兽，那些投石机齐发。绷紧的筋骨齐齐释放，石块如雨点砸在城墙上、瞭望塔和城中。一台加里尔斯瞬间粉碎，一头栽倒在贫民窟没有房顶的破屋子上。
“我的木桶！”第欧吉斯似乎在混乱中看到了什么，这是他想象中仅存的希望，那不可实现的最后希望破灭了，他最后的财产，也化为尘粉。
城墙上各种武器都在尝试，什么都动不了这艘大船一根毫毛，摩伏斯无畏地顺着城墙移动，将石块均匀抛射在城墙上。就在它移过的轨迹后方，不知何时集结了一大波人，它们骑着骆驼，两纵队为一组，扛着一根根超长的云梯，竖直冲向城墙。
城墙上的防御器械突然找到了目标，在墙上滚动的石头、弓箭、弩炮一股脑向云梯们劈头盖脸砸过来，云梯依然在冲锋，幸存者，后方顶替的士兵，他们想玩人海战术！
墙下的角兽反应过来，排在云梯前，充当护盾。角兽侧向站立，云梯从它的腹部下方伸向城墙，梯顶顺着光滑的墙壁梭上城头，末端的钩子勾住城墙顶的栏杆。
城墙上士兵操起斧头开始砍断云梯，扛着牛皮盾牌，背着长矛的挪拿亚士兵一级一级地攀爬着那无尽的梯格。云梯由于自身重力，中段向下弯曲，在半空中剧烈摇晃着，似乎一阵风就能将它吹散。
有人被晃动甩下梯子，重重落在城墙上，血印被身体抹去，身体极速往下滑。那人绝望地摆动手臂，试图找到粗糙的表面让他减速，最终他滑到墙底，被抛出，蹭在沙地里，留下血肉模糊的尸体。
也有挪拿亚人双手持锋利的铁凿，攀爬墙壁的。西瓜大的鹅卵石可以杂碎他的盾牌，椭圆的石柱可以清理掉一排人，如碾死一排蚂蚁。对于他们来说，城墙上的人是神，随意玩弄生死，不过还有更大的神在支配他们。
摩伏斯在远处掉头，用另一侧再次扫荡城墙后，停在了城门口。它小心翼翼地倒退，使船尾活板门正对那黑铁的城门，城门一脸严肃。
摩伏斯不能再倒退了，之后又过了似乎很久，活板门缓缓打开。城头士兵被怂恿着向摩伏斯门内射击。活板门降下，扬起沙尘，门内漆黑一片。
一头白角兽从门口飞速冲出，那种速度是角兽驯兽师也没见过的，它浑身雪白，强健的肌肉包裹着世界上最厚的铁甲，量身定制，用了上百吨铁矿，它却依然健步如飞。聚集门口的角兽纷纷避让，如同避让自己的王。它只比铁门矮一点点，铁门仿佛冒出冷汗，冷汗在表面结出了霜。
“咚！”那是地震的哭声还是巨人的脚步，铁门猛颤一下，六十三根门闩被齐齐崩断，连堵在门后的方石都移动了几厘米。
它撤回门内，进行第二次加速。
“对准白角！下次再出来，射死它！机不可失伙计们！”
“你们的那种弩炮还有吗？”第欧吉斯悄悄问穆罕。
“你想买吗？”穆罕突然用闪光的眼睛看着他。
第欧吉斯指了指白角。
“哦……嗯……不早说，拆一整艘船运到地面不是想干就能干的。”
“这是机会，能让摩伏斯丧失行动力的机会！”
“冷静兄弟，如果他们看见我们城墙上有这玩意儿，还会用白角撞门吗？”
船舱内传出一声怒吼，白角第二次冲出。这一次，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弓箭射入铁甲的缝隙，弩箭射进薄弱的铁层。白角撞入门扇，发出岩石移动的声音。它赶快跑回门内，沿途插满大小箭支，还有几丝血留在沙地里。
它再也没有出来。
摩伏斯大门抬起，关上，它缓缓驶出弓箭射程，之后就成为了一个巨大的固定炮塔，屹立在城墙不远处，整整十年没有动一分一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