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顾南跑去商店选了一身新衣服，为了不让人笑她土，她特意买了很潮的流行款，淡紫色的束身连衣裙，袖口微散，腰间还系了一个丝绸腰带，对着镜子照了一下，至少年轻了两三岁。
周一，她早早就起来了，换好衣服背起背包出了门。
可能是平时蜗在家里清净习惯了，刚进地铁站，顾南有些不适应，哗啦啦一群人涌出了电梯，每次地铁车门一开，还不等看清楚，车就满员了，顾南错过了两趟车才使出了吃奶劲儿挤上了第三趟。
“您好，下一站高飞路。The next station is gao fei roud……”
报站的声音响了，顾南却被挤在车厢中间，怎么也动弹不得。
面试的第一天不能迟到了，她憋足了力气，闭上眼睛一顿挤，被人踩了几脚都无暇顾及了，人潮一涌，她被带出了车厢。
出了地铁口，一股热浪袭来，好像从头打脚蒸了桑拿，汗水浸透了身上的衣裙，顾南扇动裙摆的时候，发现了裙角撕开了一个口子，一定是刚才被推下来时挂破了。
再去买一套新衣服来不及了，顾南只能捂着裙子去了电视台的办公大厦。
电视台的大厦大约有十几层，最顶层采用了北欧的圆顶设计，中间鼓出了一个大肚子，乍一看好像怀孕的孕妇戴了一个骨皮帽，本市的很多市民叫它瓜皮大厦。
顾南进入大厦后才发现出入这里的上班族穿戴都很随意，有的甚至打扮得好像大学生，双肩包牛仔裤，只有个别男女因工作性质不同穿戴比较正式。
顾南用眼角的余光瞥着大堂玻璃窗里映出的身影，觉得这身衣裙扎眼了。
瓜皮大厦一共四部电梯，等电梯的人不少，一个个眼巴巴地盯着电梯闪跳的数字，生怕错过一秒。
咯噔，咯噔。
身后传来一阵高跟鞋的声音，接着一个穿着青色连衣裙的女人疾走过来，她一把推开了顾南，气喘吁吁地问前面的人。
“面试是不是在六楼？”
“是啊。”有人回应。
“谢谢，谢谢。”
连衣裙急迫地从顾南的身边挤了过去。
“不好意思，面试要迟到了。”
电梯门一开，她抢先一步进去了，还不等顾南迈开步子，电梯满员了。
顾南正要抱怨这个女人怎么不排队时，电梯里，连衣裙转过了身，那张挂着汗渍的脸竟是熟悉的。
安北？
顾南以为自己看花眼了，她用力眨了一下眼睛，正要仔细辨别时，电梯的门关上了。
“你进不进？”
相邻的一部电梯门也开了，身后排队的人不耐烦地催促着顾南，顾南赶紧随着人流进了电梯。
进入电梯间后，顾南的内心还有些许的不安，她不确信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安北一个学医的，怎么可能来电视台？
因为是上班高峰期，电梯间人满为患，差不多满员了，电梯门正要关闭的时候，一个黑色的文件夹突然隔开了电梯门，接着一个穿着黑衣裙的女人闪了进来。
电梯间里拥挤不堪，人贴着人，似乎只有黑衣女人轻松自如，没人敢靠近她半步。
女人高抬着下巴，一字眉，眼角吊起，可能是戴了美瞳的缘故，黑眼仁儿放着幽幽的蓝光。让顾南莫名地想到了黑寡妇。
许是顾南盯着她看的缘故，黑衣女人瞥了顾南一眼，眼球上下滚动地打量着顾南的着装，当注意到她裙角的破口时，嘴角一挑挤出一丝淡笑，笑里有克制也有鄙夷，让顾南感觉身上的衣服就是一场灾难。
“滴滴滴！”
电梯发出了报警音，超载了。
按常理，谁后进来的谁出去，可女人挺直了脊背，纹丝未动。站在门口的一个小个子女生怯怯地看了女人一眼，悄然地退出去了。
这家伙是谁啊？这么摆谱。
顾南猜测，这女人若不是性格刁钻，就是电视台的高管。果不其然，电梯里有人和她打招呼，叫她罗编导。
罗编导的眼睛不知是不是天生有毛病，白眼仁多于黑眼仁，人家和她打招呼，她也只是用鼻子哼一声。
六楼到了，罗编导第一个走出了电梯。
“老赵，罗编导还是单身，空虚寂寞得很，你要不要……”罗编导才走出电梯，便有人在背后开她的玩笑。
“她？算了吧。”
“怎么？”
“我泡到企鹅的几率都比泡到她大。”
噗！
电梯间里不止一个人笑了，顾南没忍住，也跟着笑了出来。
出了电梯，抬头便能看到“聚焦二十分新闻组”的标识牌，顾南对这个名头一点都不陌生，很多重要新闻都是聚焦二十分报导的。
只是进入办公间的玻璃门安装了电子门禁，没有员工卡无法进入。
罗编导刷卡进去后，门自动关闭了，顾南被隔在了外面，前台站着一个年轻的小姑娘，正低头看文件，见罗编导进来了，热情地上前打招呼。
顾南正焦虑看时间时，身后的电梯门又开了，一个女人走了出来，顾南正要上前求助，吃惊地发现了一个十分尿性的问题，她和电梯间走出来的女人撞衫了。
女人也怔怔地看着她，一时有些懵逼。
“琳达姐。”
一个男同事出了电梯，看到两个穿着一模一样的女人后，竟夸张地笑出了声。
叫琳达的女人一看便是平时注重形象的，发型戎装都很时髦，年纪大约二十七八岁的样子，按理来说，一个二十八，一个三十三，即便发生撞衫事件，琳达也占了上风，本该顾南感到难堪的场面，琳达却声色犀利。
“哪来的老阿姨？”
老阿姨？
顾南怒了。
“你看起来也不像少女啊。”
怼了之后，顾南后悔了，她今天来是佛系面试的，不是打鸡血战斗的，眼前这位老少女也不知道是什么身份，万一正好管招聘……
顾南只觉得头顶一大片阴云浮动，一股倒霉的味道隐隐散发出来。
琳达眉稍一样，两只小利爪挥打了过来，顾南手疾眼快，闪身一避，琳达的小爪子没打到人，却挥在了一个刚从电梯里递出来的纸箱子上，好看的花指甲折断了。
“不好意思，快递。”快递小哥冲她龇牙笑了一下。
琳达尖叫一声，手指出血了。
“死三八！”
死字，使“三八”更上了一个层次，曾经代表特殊意义的两个字，却成了骂人的通俗词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降低了骂的格调。
果然不管是什么职业，每张好看脸的背后，都隐藏着一个让人咬牙切齿的灵魂。
正当琳达要对顾南进行一场狂轰滥炸时，电梯间里又走出来一个男人，年纪大约二十四五岁的样子，戴着一副耳机，五官立体感极强，有点像明星陈坤，似有意又无意地，他深深地看了琳达一眼，目光又转向了顾南。
琳达的脸一红，伸出的手立刻缩了回去。
“你等着……”
她低低地警告了一声，拿出门卡刷卡进了公司。
年轻的男人随后刷卡进门，顾南又被关在了门外。
隔着玻璃门，顾南能看到前台站着一个穿青色连衣裙的女子，她背对着大门正在询问前台接待应该去哪里面试。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请问……”
“面试的吧？”
“是的，怎么称呼您？”
“叫我小陈好了，你面试什么职位？叫什么名字？我帮你确认一下。”前台接待员是一个二十左右岁的小姑娘，打扮得光鲜得体，脸蛋白里透红，她手里拿着一张表，对照查找着，今天面试的人很多，她授命要一一确认是不是所有的人都来了。
“安北。”
“安北……”
“对，安全的安，北方的北。”
安北撩了一下额前的长发，露出了白皙消瘦的脸颊，脱掉了白大褂，她的身上仍有医生特有的气质，隐约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来苏水味儿。
不能继续当医生了，安北每天都喝得酩酊大醉，活得浑浑噩噩，偶尔清醒之后，她看着凌乱的房间，随意放置的啤酒瓶子，还有被遮挡严实的窗户，她感觉自己就是个活在坟墓里的僵尸，一丝阳光都可以让她毁灭。
上网查了一下，银行账户里的存款并不多，再这样堕落下去，她要睡大街了。
“可以了，刚好到你面试的时间，右转，第一个房间。”
小陈的声音打断了安北的思绪。
“哦，好的。”
甩了一下头，安北打起了精神。
虽然电视台这份工作并不适合自己，但是朋友好心推荐的，好过她漫无目的的投递简历，虽然只是一个编导助理的职务，薪水也还算不错。
到了右转第一个房间的门口，安北整理了一下衣服敲门而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