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愣了刹那,用手在我额头上叩了个暴栗,笑骂道:“我好心救你,你竟反过来污蔑我,果真是人心难测。”
他打人可真疼,我痛得龇牙咧嘴,略带防备地瞪他。
他双手抱胸,斜睨着我说:“要么你自己出去被他们抓住,要么跟我走,你自己选一个。”
我别无选择,只得跟在他身后。
他又是带我一阵绕,最后进了一座废弃的道观,那道观比寻常道观大些,正中间摆置着一个巨大的神像,我抬头去看时都望不见神像的头顶。
他钻到神仙的裙尾用手一推,神像背面竟出现了一扇小门。
他点燃蜡烛,里面的空间便一览无余。我万万没想到这神像竟有玄机,神像不过是以铜塑了外表,其中是空心的,里面各种物件应有尽有,被他布置得整整齐齐,最宽敞的地方置着一个巨大的书架,上面密密麻麻布满了书。他的书与赵延和相比也不相上下,我认得其中一些史书兵书,那是赵延和常看的书。
我四处打量一番,问道:“你平常住在这里吗?”
李泓用边角的小灶生了火,抓了把白面煮起来,他头也没回地说:“住了三年。”
我细细端详书架,问道:“你看这么多书,是要考取改名吗?”
他不知从哪里扯来几片菜叶丢进锅中搅了搅,说道:“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我既非王侯也非将相,要想出人头地,便只有科考这一条路。”
我随口接道:“听说金榜题名极难,祝你好运。”
他忽然回头朝我笑:“你是不是害怕我高中状元之后就会另攀高枝,抛弃糟糠之妻?”
我朝他翻了个白眼。
他笑得更加灿烂,看起来有些讨打:“放心,我这人一向有始有终。对事如此,对人亦是。既然我认定是你了,以后也不会变。”
我忽然有些好奇起来,问他:“我们也没见过几次,你为何就认定是我了?”
面条熟了,他将面条盛出来,说道:“因为我们是一类人。”
我不解:“你如何看出我们是一类人?”
他将面端给我,眨眨眼道:“这暂时是秘密,等日后时机成熟了我再告诉你。”
我本就没打算从他嘴里听见什么靠谱的话,谁知道这辈子时机会不会成熟一次。说空话远不如吃饱肚子来得实在,我狼吞虎咽地吃完了一碗面,连面汤都喝得干干净净。
李泓目瞪口呆,又将他碗中的面拨给我。
我肯定属黑瞎子,吃饱就犯困。房间中只有一个床,枕头与被子也只有一套,我本想打地铺,谁知什么都没有,只得为难地看向李泓。
他用手支着下巴,笑道:“既如此,我们只得挤挤了。”
我连忙起身退到门边:“那我睡外面。”
他叹了口气,从柜子中拿出褥子铺盖铺在二掌宽的长凳上,朝我招手:“我读了那么多圣贤书,勉强算得上正人君子。方才只是逗逗你,你躲那么远做什么?”
我问:“你一个人住,为何要备两床被子?”
他贱兮兮地笑道:“我求了那么多次亲,自然是有所准备的。”
他向来爱扯皮,我全当耳旁风,打了个呵欠就要去床上躺下,谁料李泓忽然拉住我,指着长凳说:“你去那睡。”
我又朝他翻了个白眼,但终究是寄人篱下,只得怏怏地在长凳上躺下。
那长凳又硬又窄,我勉强才能睡下,胳膊悬在半空,连翻身都不敢,唯恐一动就摔下去。
李泓躺在床上,甚至还不停地翻来覆去,似乎在跟我耀武扬威。
我终于忍无可忍,拿枕头砸他,“你能不能消停点儿?”
他扬眉道:“我会对妻子疼爱有加,若你答应我的求亲,这床我自然就让给你了。”
古有不为五斗米折腰,还有乞人不吃嗟来之食,我自然也不会为了睡床就出卖自己,于是不再理他,忿忿地睡下。
谁知道才解决一个睡觉的问题,另一个难题便接踵而至。才刚睡下一会儿,腹部就是一阵不适。我心知不妙,不由懊悔今晚为何要喝那么多面汤。
那不适感越来越明显,越来越难捱,我忍不住问道:“哪里有茅房?”
李泓睡得迷迷糊糊,嘟囔道:“茅房有些远,墙角放着恭盆,你凑合着解决一下。”
我难受得脸都皱起来,怎么也无法在别人面前脱衣小解,更何况还是在一个年纪相仿的男人旁边。
我犹豫良久,只觉得那不适感愈发汹涌,颇有惊涛拍岸之势。我不敢耽搁,连忙出门寻了个草丛,草草地解决了人的三急。
草丛中有什么东西在月光的照映下闪闪发光,我拾起来,看见那是一截断刀,刀上沾着黑色的液体,隐隐散发着腥味。
一阵风吹过,树叶碰撞哗啦作响,不远处的草丛随风吹动了一下。前夜的回忆尽数涌入我的脑海中,我不敢多停留,连忙跑回屋中。
一晚上我睡得极不踏实,好几次都从长凳上摔下去,所幸有被子包裹,摔得也不疼。只是三番五次摔下凳子,我第二日起来时只觉腰酸背痛,脖子也落了枕,一动便疼痛难耐。
李泓倒是神清气爽,他满面红光地伸了个懒腰,又笑着朝我打招呼:“昨晚睡得可好?”
我朝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气愤道:“明知故问!”
他笑得更加开心,哼着小曲推开门,忽然脸色大变,瞬间又关上门。他这变脸速度如同变戏法,我被吓了一大跳,连忙问:“怎么了?”
他似乎惊魂未定,大喘气道:“昨夜有人来过。”
我也心惊肉跳起来,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门缝,见墙上隐约有几点血迹。